《杀戮大道》第173/181页


谢初头发间散发清冽的淡香,他不自觉地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谢初忽然转过头,不解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哦,没什么。”白钧微笑,“你放心,翌宁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白钧回到客厅。
夜色已深。
他仰起头,靠住沙发背,手指覆盖在鼻尖上,陶醉地嗅着。还真是冲动啊,不过碰触他的肩膀而已,就能激起如此强烈的感受。
难怪翌宁和宗诚,都对他那么在意,不用说别的……光这幅身体,就足够诱人了。

白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白钧看了眼手机屏幕,嘴角一勾,笑道:“晚上好。”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立刻说话,停顿几秒,缓缓地问:“你做的很好。”
“嗯?”白钧挑眉,“宗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钧,不要跟我玩这一套。”
白钧笑着:“听你语气,不由得让我误以为,你动怒了?”
宗诚没有理会白钧的揶揄,平静得说:“以我的名义,把白翌宁的母亲和许容砚绑架到景家废弃十几年的楼房里,以此要挟白翌宁过去,我想一想,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点子。”
白钧笑意收敛几分:“承蒙你夸赞。”
“一来,借刀杀人,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对你最构成威胁的白翌宁。等到白翌宁一死,你江山稳坐,后顾无忧。人人都以为白翌宁是被我所杀,绝对不会怪到你这个仁至义尽的大哥身上。”
“二来,谢初以为是我除掉的白翌宁,必然对我恨之入骨。白翌宁死了,我成为谢初的仇人,到时候,谢初自然属于你了。”略略一停,“我早就觉得你对谢初的态度不对。只是没想到,你为得到他,不惜玩出这样一番手段,还上演苦肉计,在自己手臂里里打进一颗子弹。”

白钧脸色冷厉下来,抿着薄唇,没说话。
“可惜,即使白翌宁真的死了,我被谢初憎恨,你也绝无可能得到他。”
“为什么?”
“你不了解谢初。”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白钧冷笑,“不过我要遗憾地告诉你,他现在就在我的卧房睡着。”
“是吗?”宗诚低笑,“你再去卧房看看,床是空的,谢初一定离开了。”
白钧神色微变,一时没能接腔。

宗诚话锋忽转:“另外,还有一件事件。这一年里,我和你合作很愉快,我尽可能地帮助你排除异己,你也为我提供不少便利。你如今家主之位坐稳,羽翼渐丰,似乎,打算反戈你的队友了?”
白钧沉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白钧,你野心很大,自诩能力也很强。唯一遗憾,是你并非白震亲生,心比天高,却不得不夹起尾巴在白家做个乖顺的长子。当白震,白沐月和白灵溪相继死亡后,你的野心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如今你接掌白家,享受到权力带给你的无限快感。你说,不让你站高点,摔下来怎么会惨呢?我给你设计的结局,是当你被权力浸泡得充分膨胀时,夺走你的一切,让你,白钧,白家的最后一位死者,从高处摔落,死于野心。”
白钧面颊僵硬,勉强地挤出声音:“你在恐吓我?”
“你觉得是恐吓,就是恐吓吧。本来,我还想让你在权力里浸泡得更充分一点。但今天的事情,你的所作所为,的确令我很不满意。我给你打电话,是要通知你一句,我的耐心已经耗尽,决定提前结束我的剧本。”

宗诚说完,轻轻地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放回桌上,仰起头,手垂放在椅子两侧。光线昏黄的台灯照出他眼前的一面墙壁。不同人的照片被图钉固定在墙壁上,照片与照片之间,用油性笔连接出做综复杂的拓扑图。
有些照片上,画着一个暗红色的十字。带有暗红十字标记的照片,意味着照片里的人,已经不在人世,化为坟墓里的枯骨。

“你的儿子怎么样了?”宗诚忽然对他身后,沉默坐在沙发角落的男人说。
男人一震,反问:“你知道我是谁?”
“鹰帮的人以为你是死里逃生,烧伤毁容的莫成辉,但你不是。”宗诚说话时,仍然盯着满墙壁照片,并未回头,“你有办法弄到莫成辉的详细档案,又和莫成辉打过好几年的交道,要假装成他,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那两个莫成辉的手下,以为旧主回来,断掉白家的电路系统,给旧主制造枪杀白震的机会,以报血鹰帮被灭的血仇。他们被白钧严刑逼供,抵死不肯说出开枪人的身份,最后咬舌自尽。不过,他们至死不知,他们所卖命的,根本不是什么旧主莫成辉,而是一个……”
宗诚转过头,静静注视沙发上的男人:“最被他们憎恨的警察。””





第87章 面具(二)
在宗诚诉说的时候,男人便已理解现在的情形。
――事到如今,伪装,没有任何必要了。
男人抬起手,摘去帽子,从斑秃的头顶开始,慢慢撕下丑陋惊悚的人皮面具。
借着微弱的灯光,宗诚看到一张五旬男人坚毅的脸庞。如果不是落在眼角的疤痕,还有被风霜蚀刻的皱纹,男人的脸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

“谢初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过你。他说他很尊敬你,感激你,还说出狱后,以为你会站在监狱铁门外等他,带他重新开始。”宗诚琉璃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暗色,“他肯定不会想到,他曾经尊敬、感激的长辈,如今沦落为一个为了复仇,背叛自己曾经坚持的道义与原则,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顾,躲在暗夜里的半人半鬼。”

许浩陷入长久的沉默。缓缓地,他说:“作为父亲,我确实亏欠小砚太多……当年我被派往云南,追查一起跨国贩毒案,惊讶地发现,贩毒集团和白氏制药有密切联系。我顺着线索查过去,结果查到一件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在宗诚平静稳定的气场里,许浩涌起倾诉往事的冲动,他双手交握,说:“我的妻子是一名药剂研究人员,她在小砚五岁的时候,一天去买菜,不慎从小区外的楼梯摔落,内脏破裂而亡。我和妻子大学开始谈恋爱,一直很恩爱,她死后,我悲伤了很久。随着时光流逝,我努力振作精神,抚养小砚。就在小砚十八岁,也就是小初入狱的第三年,我在调查跨过贩毒案过程中,发现我的妻子曾经参与一种名为“十诫”的迷幻药物研究工作,在“十诫”的解药研制成功后,所有参与研究工作的人员,接二连三,悉数暴毙,死因都很蹊跷。我进一步调查,最终发现,“十诫”是白氏制药在幕后投资的研究项目,而杀死所有研究人员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白氏制药的董事长,在黑白两道上都叱咤风云的白家家主,白震。”

“在此之前,鹰帮和白家争斗不休,莫成辉死于游艇爆炸。莫成辉外形、年龄与我相仿,我是重案组组长,利用手中握有的资源,给“许浩”安排了一次死亡,然后用被烧伤得无法辨认外貌和声音的‘莫成辉’这一新身份,为我被害的妻子,向白家复仇。”

“我二十三岁从警校毕业,怀抱伸张正义、锄强扶弱的理想,意气风发地成为一名警察。我在警局干了二十多年,却越来越沮丧、失望。警局里普通的警察们,领着微薄薪水,还要照顾父母妻儿。让他们冲在重案一线,成天用自己的性命去和罪犯们厮杀,凭什么?给过他们什么?死后一个荣誉称号?于是越来越多的警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在办公室里混日子。至于那些高层领导,更是一条条蛀虫,唯利是图,阿谀奉承,一级讨好一级,你要蛀虫们主持正义?他们早就无孔不入,钻进所有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肚子里。”

“事情不落到我头上,我也会劝别人,相信法律,相信正义,等事情落到我头上,我才彻底醒悟,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永远且惟一的规则,被人所害,哪能等到所谓天理、正道来帮你?人杀人,黑吃黑……我作为警察,无法为我的妻子报仇,那就把自己交给名叫“仇恨”的魔鬼,手刃白震,祭奠妻子的亡魂。”

许浩说到这儿,停了停,喟然一叹:“世事难料,我戴着面具,隐姓埋名,在黑暗里煎熬这么多年,没能够亲手杀掉白震,白震竟然心脏病发作猝死了。”

昏黄的灯光悄然爬上许浩的脸庞,在他的皱纹里,凄清地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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