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医生》第9/52页


  这次程雨非没有进门,在门口就把所有的话给交代了:“苏总,你们小区边上不远有个大卖场,东西比那个小黑店可便宜海了去了。我买了些吃的,足够吃两天的。我先走了,苏总,你的病情要是有什么变化,出现头晕头痛什么的给我打电话。”
  苏一鸣瞄了一眼马甲袋,回味一下鲜美的鸡蛋面,心中不无可惜,念头转得飞快,语速却分外缓慢:“那两天后呢?”
  程雨非在袋子里捞了一下,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瓶东西,在里面抹了两下,涂在苏一鸣青肿的眼眶上:“两天后你的眼睛就消肿了,可以出门见人了。”
  “真的?这药膏这么灵验?”苏一名狐疑地抢过那瓶东西,竟然是很普通的男士面霜,靠,被骗了!小红帽原来会骗人!他有些委屈地看向人民医生。
  “我保证。谁叫我是医生。妙手回春什么意思你知道不?就是说,医生的手摸一摸,毛病就会躲一躲。我亲手给你抹了药,肯定很快会消肿。”
  “……”苏一鸣觉得她又在说笑话,可是他仔细看去,她还是一副严谨的专业人士形象,一丁点的笑模样也没有。果然是传说中的冷面幽默。
  苏一鸣心思敏捷经验丰富,却敌不过程医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几句话下来便没了词,终于没能够骗到她为自己再做几顿饭。
  两天后苏一鸣的眼睛果然是消了肿,只还有些淤青。程医生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高大神秘了,几乎要赶上江湖郎中了。苏一鸣的熊猫造型虽然比猪头造型强不了多少,可带上墨镜基本上就能够遮丑了。
  苏一鸣带着墨镜出门吃了几顿饭,心下却非常不爽。从他一进饭馆门,那些服务生小妹就一脸紧张,毕恭毕敬,大气也不敢出,连他讲了无数好玩的笑话也没人应声。甚至有一次苏一鸣不小心打烂了一根调羹,一个小姑娘就吓得花容失色,抖成一团,几乎哭出声来。回到家他看了看镜子里带着墨镜的自己,两个字,酷,帅。怎么着都跟穷凶极恶沾不上边,他打死了都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人看到自己都像见了鬼一样?这么阴冷的大冬天带着墨镜是怪异了点,不过很恐怖么?他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即便是对自己的员工也是没有架子的,这几次经历沉重地打击了苏一鸣上饭馆的兴致。
  还好他能够开车,一连几天他要么不远万里,赶到陆野平家吃饭,要么就是买些面包糊弄一下肚子。
  那天他开车兜风,走到一处似乎有些熟悉的街道,肚子里唱起了空城计。他瞄了一眼边上一家小型超市,停了车。苏一鸣知道本市一向都是人口众多街道拥挤,可他想不到这么小一个超市的收银台竟然也会排这么长一条队伍。好不容易耐下性子等着轮到自己付钱,苏一鸣非常尴尬地发现自己的钱包竟然丢在车上了。
  收银员瞧他拎了两只面包东掏西掏拿不出钱,就有些心烦:“快点啊!人家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呢!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身后那些人也都开始起哄,苏一鸣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正想摔下面包走人,一个人从队伍的最末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过来:“在这在这!钱在我这……说好等我拿好东西一起付的……”
  “……”苏一鸣有些惊讶地看着程雨非一脸严肃的面孔,半天没能回神说出话。程雨非波澜不惊,把手里一大篮子东西连着苏一鸣两只可怜的小面包一起付了钱。身后一个男人恍然大悟:“哦!原来钱全在老婆那……连买面包的零花钱也没有……真有比我更惨的男人……”心下顿生优越感。
  “……”苏一鸣在心底骂了声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男人,可惜隔着墨镜,目光没有什么杀伤力。他恼火地回头看了一眼始作俑者,后者竟然面不改色,从容淡定地拎着一大包东西出了门。苏一鸣气昏了头,灰溜溜跟着出了门。
  “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苏一鸣没话找话。
  “我家就在附近。”
  苏一鸣哦了一声,想起自己上次送她回家,是经过此地,怪不得有些熟悉。
  “抱歉,刚刚队伍太长,我想早点付钱,跟着你占了点便宜。”程雨非一脸正经。
  “欢迎占我便宜。”苏一鸣带着墨镜笑得风情万种。
  “苏总这个打扮很古怪。”
  “怎么?”
  “象电视里的黑社会老大……”
  “……”苏一鸣立马想起了小饭馆里一脸惊恐的服务生小妹,难怪她们吓成那样。
  “当然中国没有黑社会,所以你肯定不象黑社会老大。”
  “本来就不象。”
  “中国只有黑社会性质的流氓团伙,所以你最多只能象流氓头目。”
  “……”苏一鸣啼笑皆非,靠,这什么世道!老流氓竟然被女医生调戏了!他第三次仔细打量人民医生,依旧是一脸严肃,好像跟自己探讨的是什么学术问题。这次他真的信了,他遇到高手了。冷幽默高手。

  苏一鸣的无耻行径(一)

  田添的电话不期而至, 小姑娘在电话里满怀兴奋地说晚上跟人约会,不回来吃晚饭。挂了电话,程雨非看着手里一大包的东西,顿时失去了回家烧菜的勇气。人其实都是虚荣的动物,总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夸赞,田添天生的好胃口以及对自己厨艺的盲目崇拜是她愿意孜孜不倦研究开发各种新菜式的内在动力。可现在她不回来了,自己做菜自己吃实在是没劲透顶。
  她叹了口气,听见苏一鸣问她:“你吃饭了吗?”
  “没有……正打算回去做饭。”
  “我也没吃,上我家吧,我们一起做饭吃。”
  一起做饭……程雨非讶异地抬头。夕阳下苏一鸣的笑容十分纯净,洁白的牙齿跟漆黑的墨镜交相辉映,左颊上一个小小的酒涡若隐若现,仿佛一粒珍珠,细小可爱,莹然生光。程雨非为他真诚的笑容所惑,说了一声好。
  可惜一回到住处老流氓就原形毕露,非常无赖地往沙发上一横,做濒死状:“程医生你自便,我已经饿昏了……前心贴着后背了……”
  程雨非的手指冷静而迅速掠过他的额头,声音里是专业人士特有的处变不惊:“没事。没有低血糖。低血糖是会出汗的。”
  “……”苏一鸣委屈地哼了几声,人民医生真没意思,真不够意思……不过反正他皮厚,也不搭茬,只在那里哼哼唧唧装可怜,并不起身。
  还好程雨非已经熟悉过他漂亮的厨房,就撇下他顾自忙活去了。等到烤鸡翅香喷喷出炉的时候,苏一鸣闻香而动,及时出现,把鸡翅摘下来,很快啃得眉花眼笑。
  程雨非洗好鱼,在锅里放上油,听苏一鸣吃得欢声雷动,忍不住一笑,神思忽然飘远。那时穆淳读博士很是辛苦,常常熬夜到很晚,她心疼他,天天都会给他做夜宵。宿舍里条件简陋,她就着那个小电炉做盐水煮白菜,白水烧肉,精心琢磨着菜肴的口味。穆淳家境优越,很早就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空闲时候她跟他去他的房子,有了条件,更是烧一桌子菜犒劳穆淳。
  穆淳永远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跟谁说话都是一副笑模样,吃菜也温雅,一看就是受过很好的家教。他情绪内敛,很少大笑,也很少激怒;说话也平和,没有谬赞,从不尖刻。不管程雨非做什么,好不好吃,他都是淡淡地露齿一笑:“非非你的厨艺又长进了。”
  那样温文的穆淳,程雨非很难想象他后来会在那么短的时间移情别恋。刚跟穆淳分手的时候她常常看到他们两人同进同出,小姑娘娇媚可人,对着穆淳的撒娇发嗲,甚至旁若无人地抱着他亲热。穆淳依旧是温和,只是他的眼里,有些浓浓的宠爱。而穆淳看自己的目光,虽然总是充满着关切,却从没有过这样的爱意,程雨非难过极了。
  后来她强迫自己再也不去关注那个人,再后来穆淳的小娇妻调离了他们医院,据说去了海关做公务员,穆淳家毕竟是很有些背景的。那也是医院里的一个小话题,尤其是很多在临床第一线拿着菲薄的工资累死累活的小护士们,心里有多羡慕,话里就有多热切。
  鱼下了油锅,嗤啦一声溅起了大片油沫子,几滴滚烫的油汁跳到了程雨非的手上,她痛呼了一声,迅速收回手,放到唇边吹了两下。往事不堪回首,总是在你以为已经忘怀的时候跳出来,给本就脆弱不堪的幸福当头一棒。
  周围的气流有些古怪,她诧异地回头,看到苏一鸣帅气的面孔,就在自己的肩膀上,离自己不足一尺,嘟着嘴巴在吹气。哎呀……自己是在别人家厨房里做菜……
  “你……干什么?”虽然迅速回神,程雨非还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帮你吹吹手……又烫着了?程医生你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
  “呃……在想……这鱼真可怜,死都死了,还要被人开膛剖肚,下锅油炸,就跟炼狱似的……”
  “哦?程医生真是同情心泛滥,难怪想得眼泪汪汪……当心,鱼煎焦了……”
  苏一鸣说着负气出了厨房。他才不相信程雨非的鬼话,凭他多年来的经验,凭着她刚刚眼里的失神跟泪水,他知道程医生肯定在想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不是自己。在自己的厨房里,听着自己的满口溢美之辞,却想着别的男人,还若无其事地编瞎话,苏一鸣觉得很没面子,所以他生气了。
  在老王住在广济医院的时候,他结识了一个同乡护士。因为对程医生有些兴趣,他跟自己的同乡打听了一下她的情况,那时候他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一朵可以自由采摘的鲜花。没想到同乡倒是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一大堆,毕竟程医生曾经是八卦榜上的人物。苏一鸣对程雨非的过去并不介意,所以也没有特别关注,不过现在,他忽然很想见识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外科医生究竟有些何德何能。
  苏一鸣拉开帘子,在酒杯里倒了一些威士忌,加了一些冰块。他住在这个滨江花园的顶层,宽敞的客厅,尽头是毫无遮掩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江景。苏一鸣是个低调的男人,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居于人下。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的感觉,他所怕的不过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后果。所以那时候选房子的时候,他特地选了顶层。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感觉。尤其是夜晚,对着远远近近的满城灯辉,他会觉得这个辉煌的城市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程雨非端着菜进客厅的时候,苏一鸣就是这样斜倚在窗边的沙发上,煞有介事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冰块轻轻撞击着杯壁,叮叮作响。
  “吃饭了。”
  苏一鸣不动,他还在生气,虽然他觉得这气生的有些无端。
  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地顺着墙边溜过来,抖抖霍霍拉上了窗帘,关上了苏一鸣最最喜欢的一城夜景。
  “干什么?”苏一鸣的声音里有些敌意,他再次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又放了几块冰块,这才浅浅地的啜了一口,缓缓地放下了杯子。这不是他故作优雅,他没办法。跟陆野平一样,苏一鸣的酒品也很差,喝高了整个行为都会失控。可跟陆野平没法比的是他的酒量,他的酒量实在是太微末了。所以苏一鸣在酒场上总是很可怜地夹着尾巴躲在巨人身后。同学聚会时他撺掇陆野平喝,生意场上他让助手替,不管他的弟兄们或者他的对手们怎样笑话他不是男人。总之,苏一鸣是个好酒而无量的男人。大多数时候,他只敢在家里小口小口地喝些低度酒,威士忌的度数,对他来说偏高了,他只能不停地加冰块。
  “我有恐高症。”程雨非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镇定。
  “恐高症?”
  “呃……我是土豆,不是洋芋。我喜欢紧紧的巴在土地上,离地太高了我怕。”
  “怕?”苏一鸣抬起头,土豆不就是洋芋?
  “怕接不上地气……”
  苏一鸣不禁莞尔,心里阴霾顿消,土豆,土包包,有趣……
  吃完饭苏一鸣来到厨房,帮帮正在清理厨房的程雨非的倒忙,捣捣小乱,企图多留她一些时间。程医生薄薄的毛衫下面穿着什么?他在心里猥琐地猜测着,居心险恶地悄悄调高了厨房里的温度。可惜除了自己立竿见影全身冒汗,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看到进一步的美色。
  晚上九点多,苏一鸣不得不恋恋不舍地送程雨非出门。电梯间的灯光,昏暗地勾勒着程医生美好的轮廓,气氛便有了一些暧昧。苏一鸣站在程雨非的身后,伸长胳膊按上了边上的电梯按钮,手就再也撤不回来了。程雨非的肩膀正抵在他手边,清晰可辨,她的发梢轻轻扫着他的手背,骚痒难耐,一直痒到了心底……
  苏一鸣没有收手,而是慢慢慢慢地俯下头,瞄准了程雨非的嘴唇。虽然他还是只黑眼圈熊猫,视力却已经没有问题,距离判断应该是很准确,他在心底轻叹一声,闭上眼,倾身覆了上去。
  电梯门悄没声息地开了,程雨非踏进电梯,转过身正打算跟苏一鸣道别,却赫然看到他闭着眼睛一头敲到墙上去了,发出梆的声响。她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挡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冲出来抱住了苏一鸣。
  “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吗?”那一瞬间从容镇定的急诊科医生魂飞魄散,几乎不能正常思考。还好苏一鸣及时睁开眼睛,狼狈地嗯了一声,多少唤回她的一点理智。刚刚是什么?癫痫?或者……
  “你头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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