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41/98页


“一本写给所有人而又无人能读的书,这句吗?”

“对。你怎么理解这句话?”

“是不是尼采觉得没有人能读懂他这本书?”

“我不这样认为。”我说,“读懂这本书并不难,难就难在他写这本书不仅仅是宣扬一种学说,而同时希望人们去践行这种学说,也就是去践行他的超人学说,践行强力意志,践行永恒轮回。尼采的哲学根本不是一种什么混账学说,而就是生命活动本身。这一点没有人做到,包括那些混账教授们,他们仅仅把这当作一种学说来对待。所以我懒得去听那些混账哲学课,宁愿自己看书。”

“你饿了吗,超人?”平静一会儿后她问我。

“求你啦,不要叫我‘超人’!”

“为什么?你不很喜欢吗?”

“你并不真正理解它,说了也白说啊。”

“你这人哪,就是太较真!”她又第九千次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33

梦儿起床做了几个菜:炒黄瓜,炒苦瓜,番茄蛋汤,还有一个辣子鸡。每样都放了很多大蒜,辣椒也十足。蓝猫那冰箱里储备真他妈丰厚,应有尽有。梦儿说蓝猫的厨艺特棒,光说厨艺这一点,任何男人都没法拒绝娶她做个老婆。

其实梦儿做菜也不差,不是我故意夸她,确实很不错,但是还没达到能够征服我的胃的程度。当然,她的微笑早就把我征服得一塌糊涂了,不再需要厨艺来帮忙。那黄瓜和苦瓜她都做得很好吃,因为她经常做这两样菜,没理由不拿手。她说苦瓜、黄瓜、大蒜这三种东西可以提高人体的免疫力,对艾滋病病毒有抑制作用,所以她经常吃。她吃了很多苦瓜,她说她原本不喜欢吃苦瓜,后来听说苦瓜含有一种叫做苦味蛋白的东西,可以增强对病毒的抑制力,还可以防癌,她就经常吃,慢慢就喜欢上了。我看着她拼命吃苦瓜,突然觉得一阵心酸,真的,心酸得要命。

我们喝了很多红酒。正在推杯换盏之际,叶迩牵给我打电话来了。这电话来得真他妈太是时候了。这妞儿说她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定,晚上睡不着,白天闷闷不乐。她问我在做什么,我除了敷衍一番,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似乎又感觉到了那种怪怪的东西。她突然有点要发疯的劲头,要我说我想她,还说她很想跟我做爱,很想体验我在她体内撞击的力量。老天,要是她晓得我这两天正在另一个女人体内撞击,她肯定疯掉。不过也难说哩,有些人会发疯,有些人却不大容易发疯,我觉得叶迩牵就属于那种不大会发疯的人。反正都是她在说话,我只是敷衍过去。她甚至在想,如果真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该起一个什么名字才好,她说她这两天无聊了就一直在想这问题,解解闷。她问我一句,我说一句,没有多余的话。她分明感到我是在敷衍,突然吼了一句:“你到底怎么了?”听我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就把电话挂了。

梦儿全都听到了我和她的对话,在一边保持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喝酒大口大口的。

“你给你们的孩子想好名字了吗?”我挂了电话后,她问,脸上那表情真他妈太有意思了。

“没呢,”我说。你要是以为我心里很快活,那你绝对是疯掉了。

“哼……”她鼻子里哼唧一下,称不上冷笑,也称不上轻蔑、嘲弄或诸如此类,也许仅仅是身体的机械反应。

我没说什么,这种时候你就是杀我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也出于一种机械的反应哼唧了一下,要命的是,这一声哼唧对梦儿造成了巨大的刺激。

她突然大笑起来,把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摇晃着身子,又倒满了一杯,向我举一举,一饮而尽。毫无疑问,她想把自己灌醉,越快越好。事实上她已经醉了。她接着又倒了一杯酒,离开桌边,到沙发上坐下,仰着头,时而眯眼看我,时而瞪眼看我,脸上一直在笑。那笑真他妈诡谲无比啊,就像暴风雨到来之前瞬息万变的混账天空。

“你醉了,梦儿?”我心中突然哀怜到了极点。

“你叫我梦儿?”她说,好像没听到我说话,“太好了!我就喜欢人家叫我梦儿……”她又喝上一口酒,呼出一个饱嗝,“我没醉……没醉……醉……醉了才好呢……”

我过去想劝劝她,她尖叫一声把我推开了。

“别碰我!”她叫道,“我有病……有病……有病……”她看着我,整整十秒钟,突然大笑起来:“你完了!你完了!”

“完了?”

“你完了!彻底完了!”她越笑越放诞了,“你也染上我的病了!哈哈哈!你完了!彻底完了!”

我说不出话,看她那狂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你彻底完了!完了!……你以为戴上安全套就百分之百保险了?不是!根本不是!哈哈哈……安全套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哈哈哈……”她笑得真他妈太放诞了,几乎达到了一个极限。

“真的?”我还真有点后怕,这与其说是怕艾滋病,还不如说是因为她笑得实在太他妈放诞了。“戴安全套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我又问了一次。

“哈哈哈!”她一直在笑,笑得浑身耸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安全套是橡胶做的,你知道,橡胶做得再好也不可能绝密,懂什么叫绝密吗?绝密就是绝对密不透风!不可能绝对密不透风的,总会有间隙,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总会有,”她用手做了个样子,“这间隙的大小比HIV的体积要大,要大!知道吗?所以……哈哈哈,明白了吧?”她盯着我问,脸上与其说是笑,还不如说是麻木。

“真的?”上帝呀,我真他妈是毛骨悚然,一阵寒气像一条蜈蚣爬在脊背上。

“你怕了吧?”她的笑几乎变成了冷酷,“安全套并不绝对安全!HIV完全可能蹿到你身上了,完全可能……你完了!哈哈哈……”

天哪,她在我眼里突然就像一个魔鬼,真的,一个美丽的魔鬼!我一时手足无措,慌乱之中喝了一大口酒。

“没事!”我豁出去了,也想麻痹自己,“要死就死,和你一起死!”

“你知道我怎么染上这病的吗?”她说,“我都告诉你吧……”

“你怎么染上的?”我还真他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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