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40/98页
“你想过吗,你以后想做什么?”梦儿问我。
“我?”不能说我没想过这问题,只是每次的想都很朦胧模糊,像锅里煲的粥一样,胡搅蛮缠没有一个确切形状。“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适合做个自由职业者,或者要么留在大学教书,做个教授或许适合你?”
“天哪!教授?饶了我吧!”
“怎么了?留在高校不好?”
“我只想做创造性的工作,教授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复制性的工作,要说创造性,实在太他妈缺乏了!”我愤愤然说,想起给我上过课的那些混账教授们。“这样说吧:虽然我不喜欢对人进行分类,但还是忍不住分成了五类,从上到下依次是:天才,地才,人才,庸才,奴才。在我看来,教授充其量只配得上人才,天才一个也没有,至少在我接触到的里没有,大多是庸才,奴才也不少。”
“你说的天才是指?”
“天才就是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比如尼采呀,贝多芬呀,托尔斯泰呀,施耐庵呀,曹雪芹呀,这些人称得上天才。”
“天才,地才,人才,庸才,奴才,一共五等。”她扳着手指重复了一遍,然后问:“你自己呢,是天才咯?”她说时脸上是一种颇可爱的笑容,好像她正在做一件请君入瓮的趣事。
“不是。”
“哟?”她那笑容中多了一点惊讶,“竟然这么谦虚呀?”
“这不是谦虚,而是骄傲。”我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超越于那种分类之外。如果你硬是要问我,那我觉得我是超人,尼采所说的超人。”
“哈哈哈……”她笑了起来,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老天,她笑得真他妈疯狂,那对雪白的乳房一颤一颤。
“超人,”她喊我,略带一点揶揄,“你看当代作家的作品吗?”
“杀我头我也不看!难道你看?”
“我也不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看?”
“实在没法看呀!”我叫道,“太垃圾了!天哪,我简直太蔑视当代这些所谓作家了!成天写一些什么乌七八糟的混账东西呀,全他妈无病呻吟!还有一些鸟人为了钱,甚至写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东西,狗屁不如。这些人我觉得连妓女都不配;妓女要比他们高尚一万倍!要我看这些鸟人写的东西,还不如……这么说吧:就算你把大刀架在我脖子上,把一本当代随便什么鸟书放在我眼皮底下,对我说:‘孟荦荦,现在我命令你看这本书,不看就杀头!’你猜我怎么做?我会吻一下那刀口,然后斩钉截铁说:‘要杀要剐请便,要我看这破书,没门!’”
“哈哈哈……”
梦儿笑得直打转,宛如风中一朵芙蓉,颤抖不已。她笑得实在太厉害了,滚到床里边还在笑,好像马上要散架一样,只好抱着那个大熊猫以便有个攀附,正如你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需要一根拐杖一样。
“我觉得这个时代特别需要再来一次焚书坑儒,”我接着说,“把所有那些粗制滥造的鸟书全部烧掉,把所有那些垃圾作家全部活埋,一个不留!要我是这时代的秦始皇,我就这么做!”
她的笑刚得到一个喘息,被这句话火上浇油,一下子又旺盛起来。我发觉,她之所以笑,与其说是我这话有多么可笑,不如说是她此刻的情绪特别需要笑一笑。当你特别想笑的时候,哪怕一句毫无幽默感的屁话也会让你笑得发疯,真的。梦儿现在就是这样。
“问题是:”她笑了一万年后说,“你不看它们――我是说当代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它们是垃圾?”
“天哪!”我叫道,“你不是很相信直觉吗?我凭直觉就知道什么是垃圾,难道你非得到垃圾桶里吃上半天才知道那是垃圾吗?”
她还在笑,但不那么疯狂了。我向她使了一个眼神,她便滚到我身边来,丢开了那混账熊猫。我看她抱着那混账熊猫,还真他妈有点嫉妒呢。
“可人儿,你太可爱了!”她又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上帝呀,我这鼻子快被她捏扁了。
“宝贝,跟你说嘛,”我搂着她,“我突然觉得只有两种行业适合我,你绝对猜不出。”
“我猜不出?”她颇不以为然,猜了大概八十万个行业,一个都不对。最后她问:“是不是超人?”
“超人不是行业啊,老天!超人要是成行业那就完蛋了。”
我刚才就感觉到,她并不真正理解超人是怎么回事,我敢赌一百万,在她印象中,超人不过是一个比较好玩的名词而已,某种比常人稍微高明一点超出一点的东西,她并没有真正去思考超人的意义,甚至她可能以为那不过是尼采一时头脑发热造出来的名词,一种自我安慰的概念。这多少让我觉得有点沮丧,真的。当然咯,我也明白,对于女人不能要求过高,只要我随时可以欣赏她那两个美妙的乳房就够了。
“我猜不出了。你说吧,哪两个行业?”
“流浪汉和自耕农。”我说(我一说完她就笑了起来),“如果一定要考虑职业的话,那只有这两个行业适合我了。”
“你确实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她说,紧接着又说:“我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这不奇怪……”
“你当时怎么不读哲学?太可惜了!”
“我一直在读哲学啊。读哲学专业不等于读哲学,你不见哲学系那些混账大多是不务正业的?虽然我读的不是哲学专业,但我时刻都活在哲学中,这才是要紧的。我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学哲学的不务正业,别的可以不务正业,我就无法忍受哲学也不务正业。”我突然想起了尼采那句话,“《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封面有一句话,你注意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