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51/98页


“我背叛了她?”她叫道,“我怎么背叛她了?”

“友谊有一种很重要的品质就是忠诚,而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背叛了她。”

“屁话!”她叫道,好像被人突然打了一针青霉素。“我和她是无所……她就是知道这些,她也会原谅我的。”

“我相信她会原谅。”

“屁话!”她又叫道,“凭什么说原谅?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呢,她同样也做过这种事!――唉,我不说了,反正你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我也不想逼你说。”

“我就不说,就不说……”她好像在跟谁赌气。

我们沉默了。我心里很不好受,那种灰蒙蒙的感觉让我呼吸困难。我决定饭后就离开,从此不再接触女人,彻底戒色、戒淫,好好做事,也就是说好好研习思想,投入尼采的强力中去。我心知肚明,我银行里(也就是我口袋里)目前的总资产是23块人民币,今天回去休整一天,明天就去地铁站弹琴,回归现实。如果说我心中尚存一线希望,一线对女人的希望,那就是梦儿,我渴望再见到她,冥冥中我也相信会有这一天。

我和蓝猫接下去的谈话零零落落,有气无力,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其中对厨艺的探讨占了大半。想想吧,两个人一晚上交火九次,大战三千多回合,却在即将离别时探讨起厨艺来,这说来是不是多少有点滑稽?

我等她收拾好桌上的残局,抽了两根烟。快走时,我想说一句开心话挽回一下这了无生机的局面。

“蓝猫,我要回去了。”我说,“临走我想代表我口袋这23块人民币谢谢你这一顿丰盛的款待。”

“呵呵。”她笑了两声,“说得那么弯来绕去的!你没钱了还会去老地方弹琴吗?”

“要去的。”

“一般什么时候去?”

“都是周末去,下午或晚上。现在是假期倒无所谓,想去了就去。”

“你现在只剩23块了,那明天你肯定得去咯?”她问。

“得去。”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我看她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40

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总是乐此不疲把我银行里的总资产向你透露。我可不是有意炫富,当然也不是炫穷,总之我不喜欢炫耀,不管炫耀什么。在我看来,只有那些对上帝极度无知的人才会喜欢炫耀,他们不知道,人类一炫耀,上帝就发笑。我向你透露我银行里的资产,只是想表明事实,让你明白我的基本状况,而一个人的基本状况与其钱包密切相关。即便我不想把我的状况与钱包挂钩,可是身处广州这种鸟地方,身处如今这个混账时代,再超脱的人也无法超脱出胃的需求,而要满足胃的需求就得落实到钱包,或者相当于钱包的东西。

我从蓝猫那里出来,挤上了一趟公车,投币花掉了两块。我选择坐公车而不坐地铁,主要不是为了省钱,而是想到公车速度慢,我想在车上耗一耗,沿途看看这混账城市,纾解一下心中的积郁。我银行里现在还剩21块人民币,它们是一张10元,两张5元,还有一枚1元硬币,几位相依为命蜷缩在我的口袋里,只有梦儿那张纸短情长的便条陪伴它们。我又把梦儿这封我视之如珍宝的短笺拿出来看了一遍,一边回想这次会见蓝猫的经过,总觉得疑窦丛生,有什么东西琢磨不透。想来想去,我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个决心又袭上心头:从此戒色戒淫,不再接触女人!

这个决心持续了整整74秒钟,直到公车在一个站点停下,上来了一位女士,站到我身边。不是说这位女士如何漂亮,也不是说特别有气质,而是她有一种非常蛊惑人的性的吸引力,使我不由自主给她让了座。她向我笑了笑,表示谢意,也不客气,坐下了。我就站在她旁边,眼光忍不住时不时瞟她,老天,她穿了一件低胸,从我所站那个位置鸟瞰下去,两个乳房浑圆可见,最要命的是那条乳沟,波峰幽谷间那一种起伏,天哪,差点要了我的命!天知道昨晚我刚领略过女人的滋味,现在才几小时过去,我又禁不住这种性的召唤。这性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我都快招架不住。我恍惚意识到,一个女人再怎么有魅力,也无法排除另一个女人的魅力,就像一个国家再怎么强大,也不能抹杀另一个国家的主权一样。人注定是性的存在,性是一切快乐之源,也是一切烦恼之源。既然性乃是自然之禀受,天意之安排,我作为人又何必刻意去回避?刻意回避岂不是违背自然,逆天而行?也许我应该做到:君子爱色,取之有道?我一边偷偷欣赏那条乳沟,一边就胡思乱想这些混账问题。

下车后我到校园转悠了蛮久。我觉得很闷,不仅是心情闷,身体也很闷,感觉全身就像一个不通气的混账气囊一样,里面郁积了一囊的无名鸟气。在校园胡乱转了一圈,闷的感觉依然如故。到晚饭时间,胃口也不好,到校外那条混账街巷吃了一碗米粉,花掉了一张5元。口袋那几位患难之交又失去了一位伙伴,目前它们的力量加起来是16元,好歹能撑到明天。我相信在它们彻底散伙之前,会有新伙伴加入,只要明天我去地铁站弹琴。

我走回宿舍楼去,零星看到一些学生返校了。回到417,尹孜为已经回来了。这次破天荒没看到他在记单词,而是在电脑上弄简历。

“你假期一直在学校啊?”他跟我打招呼。

“一直在学校。”出于某种混账的理由,我少不得也问问他:“回家过年好玩吗?”天知道我并不关心这档子事。

“没什么,就那么回事!”他说,“我在家呆不住了,提前回学校找工作,――最近有几个招聘会。”

“嗯。”我应了一声。

我对找工作还没有任何概念,我现在只想睡觉。我准备上床时,转脸发现金以恕桌面上好像有人动过。

“今天没什么人来吧?”我问。

“金以恕下午在,刚走没多久。”

“噢,他没说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看到你,其它没说什么。”尹孜为笑了一下,“就是把你假期用的水电费算了出来,还贴到墙上了,那,”他指了指墙上那张混账纸片,“也不多,十块钱都不到,呵呵!这家伙!”

我过去看,金以恕果然算得精准,这十来天水电费加起来我总共花了9.7元。我哑然失声,笑得有气无力。我突然觉得头重脚轻,几乎快倒下,忙支撑着上床去躺下。

我在床上昏昏沉沉到晚上八九点光景,听到金以恕进来了,还有沈优子。金以恕注意到我回来了,叫了两声“老兄”。我支身起来,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又倒下去了。老天,我好像要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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