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57/98页


“你病好了?”尹孜为问我。

“好了,就是重感冒。”我说,“你要是没电话,我手机可以借你用,反正我也没怎么用。”

“也行,”尹孜为稍微犹豫一下就答应了。“那先借你手机用几天。我刚跟家里打了电话,他们过几天就打钱来,等买了新手机就还你。我怕这两天深圳那边来电话,那边我也投了几份简历。”

“没关系,你先拿着用。”我把手机递给他,“不过现在得小心点了,不要再上当。”

“他妈的现在不会了!”他狠狠嚷了一句,接着又说:“这次去东莞应聘了两个公司,除了刚才我说的那家假冒的外,还去了一家正规的。我应聘人事部经理助理,结果面试下来快笑死我!”他说着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他们会问我什么专业知识,面试之前准备了很多,结果一点不问,只问我会不会抽烟喝酒,酒量怎么样。我以为他们想了解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习惯,就老实说从不抽烟,酒也少喝。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那不行,他们要找会抽烟喝酒的,而且要酒量大才行。因为他们工作上有需要,几乎每天都要喝酒。要是你去,说不定聘上了。”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在广告上说招聘酒鬼算了?”我笑问。

“那也不行。”他笑道,“专业知识也要有的。但一般大学毕业生在这方面都没多大差别,酒量方面倒是要考查一下,喝酒的人毕竟不多。”他看了看我的手机,问:“有电话找你怎么说?我还是自己买一张卡吧。”

“要是有电话找我你就说是我同学得了。你想自己买卡也行,随你。”

他还是把我的卡退下来给我,然后自己出去买卡。

我到阳台刷牙洗脸,之后想出去吃点东西。这时金以恕起床下来了。

“老兄,今天继续啊?”他问我。

“奉陪!”我说。我知道这厮肯定想扳本想疯了。

“那吃完饭我们就继续,”他说。“我就不信邪!”

48

金以恕虽然说不信邪,但是下午继续开战时他还是换了一个方位,而且换了座次。现在是我和他坐对面,关亨和贾力勍坐对面,我右边是贾力勍。用行内人士的说法,坐在什么方位也关系到输赢,这可以引风水地理之类的学问来做佐证。你看,哪个赌徒不是宿命论者?

可是搓到晚饭时间,金以恕还是输,贾力勍也输,就我和关亨赢。现在金以恕欠我的钱差不多四百块了,具体是395块。这一个下午,金以恕大概吼了八万个“屌”,贾力勍也不甘落后,骂了六万多个“肏”,反正就是你“屌”过来我“肏”过去,“屌”“肏”同鸣,不绝于耳。

“他妈的!这两天怎么这么霉!不打了!”金以恕吼道,“算账!”

大家停下不打了。这时金以恕把钱掏出来,翻弄半天,给了我21块。我愣在那里大概有半分钟,不明所以然。关亨和贾力勍也莫名其妙在一边看。要是尹孜为在,他肯定也莫名其妙,但他自从中午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怎么了?”我问金以恕,“晚上你说怕数错钱,难道大白天你也数错?”

“我一分也不少你,”他说,脸上还真他妈一本正经。

我干笑了一下,把那21块钱摊开给各位看看。“你们看,这是395块吗?赖账也不是这么赖的吧?”

“屌!”金以恕叫道,“你他妈真的没反应过来?你还欠我374块医药费,我现在也不问你要,就在这里扣,不更省事?你要是不喜欢这样,那你现在给我374块,我再给你395块,怎样?”

这当儿关亨和贾力勍都笑了起来,刚才的莫名其妙变成了袖手旁观。我又愣了十秒钟以上。

“好!”我只吐出这一个字。

这个字是什么意味,只能请你去想象和玩味了。当你遇到什么倒霉事或预料不到的情况,你往往也会说出这个字:“好,这下可糟了!”但我说这个字,还有更丰富的意味,而所有这些意味都被我强行压入了心底。我暗中萌发了一个比铁还硬的决心:我会找到一个机会让金以恕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是以为我是在乎钱才这么做,就大错特错了。我之所以咬定这样做,完全不是钱本身,而是这钱所包含的意义。我前面说过,我要是支付那条混账哈巴狗的医药费,就是对我父亲的极大不孝,至少也是极大不敬。我一旦把这事与我父亲的死联结上,就没法再脱开。要是金以恕不把那件事扯上,干脆直接赖账不开,我或许还能接受,但他偏偏扯上那件事,这就让我受不了。——老天哪,这违背了我的意志!——意志就是一切!你要是在这世界上找到一个比我更加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我算你厉害!

金以恕这王八蛋好像没听出我内心的声音,甚至还以为我那个“好”字是赞同他呢。

“总算了结了!”他说,有一种得意,也有一种失落:失落在于他觉得通过这种方式讨债太便宜了我。

“你以为了结了?”我忍不住问,不知为什么干笑了一下。

“你还想怎样?”他说,他显然误解了我那笑,以为我是赢钱之后得意的笑。“让你在赌桌上还掉债务,太便宜你了!”

“债务?”我又干笑了一下,天哪,我差点就冲过去揍他了。

“要不是我今天这么霉,你不会那么容易就还得了的。”他说。

我没有理他,起身出去了。我怕我失去控制猛冲过去揍他,而揍他我还觉得太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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