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66/98页


“老弟,恕不奉陪了!我要出去弹琴高歌喽!”

我穿上鞋子,把吉他装入琴套。出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李白的一句诗,忍不住吼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是那么激昂,连门都顾不上关了。

“你他妈把门关上,疯子!”金以恕叫道。

61

我在学校附近那条混账巷子一家麻辣烫吃东西,喝了四瓶啤酒。只要我愿意,我还可以再喝四瓶;但我不想喝太撑,我还要去北门弹琴,吼他妈一阵。

我来到北门已经两点过了。还有那么一些鸟人在转悠,即便世界末日到了,这地方也有人在转悠。我懒得多看,径直到草坪上坐下,弹琴咆哮。我实在是想咆哮一番,发泄一下体内汹涌的意志。我先弹《花房姑娘》,这首歌真他妈过瘾,唱起来简直就是在呐喊。要命的是,我心情是那么激昂,还把这种呐喊发挥到了极致,有一种要命的穿透力,你听来绝对毛骨悚然。记得以前我在家弹这首歌,那些小孩子围过来听(我家就在幼儿园旁边),都说我唱歌像吵架,哈哈,你真该听听。我要是放怀喊起来,那真够吓人的,每一声叫喊都有八百斤重,绝对掷地有声,不骗你!

我还没弹完一遍,就看到一个瘦高瘦高的鸟人向我走来,老远就边走边鼓掌,就好像他在欢迎什么混账外宾似的。等他走到我身边蹲下时,我正好弹完一遍,停了下来。我刚才唱得那么卖力,嗓子都有点哑了。

“兄弟弹琴真过瘾啊!”这鸟人说,“来,抽根烟!”

他丢根烟给我,还帮我点火。看得出这鸟人兴致蛮高,好像对音乐有点那个意思,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还来不及问他,他就自我介绍说他在一家什么混账公司做市场推广的,就住在这附近,晚上闷了出来消遣消遣。

“你还是学生吧?ZS大学的?”他问我。

我笑了笑,算是回答。

“我一看就看出来!”这鸟人说,哈哈大笑。我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哈哈大笑,不过这时候笑倒是挺符合我的心情。

“我脸上写着字吗?”我笑问。

“你气质摆在这嘛!”他笑道,“学吉他多久了?”

“蛮多年了。”

“再来几首最拿手的!”他说,“妈的,在这半夜能听上这么过瘾的琴声,怎一个爽字了得!”

说真的,我还蛮喜欢这鸟人,喜欢他的热情,别的不说,这股子热情很对我现在的心情。我接着又弹了几首民谣。嗓子实在有些沙哑了,就弹弹曲子。在我重弹《西班牙斗牛士》时,又过来了一个鸟人,在我旁边坐下,看我弹琴,不说话。这鸟人年龄也差不多,留着八字须,显然是故意留的,只有那些想显示出一种成熟气质的鸟人才会这样留胡子。但要我说,他再怎么留胡子,即便留他妈一米长,也无法掩盖他脸上的幼稚。这鸟人一句话不说,闷声闷气坐在那里,也不鼓掌。倒不是说我渴望掌声,而是我觉得在我激情高亢的时候,来这么一个不声不响的鸟人,我觉得不爽。我停下不弹了。

“老弟,”我问那鸟人,“你是干什么的?”

“没什么,”他有些惊慌,显然我问他的语气有点突兀了。“我是不是干扰到你了?”

“干扰个鸟!我看你闷声闷气的,随便问问。”

“刚在这草坪上丢了一个手机,回来找就找不到了,妈的!”他说。

“噢!”我笑了起来,“这点事算什么鸟!我去年也在这里丢了一个手机。”

“不是说丢了手机怎么样,”他解释说,“最近心情也他妈……有点……烦!”

“烦就发泄出来嘛!闷在肚子里做什么?”瘦高个说,“抽根烟吧?”

那闷家伙接过烟,点着吸了起来。他自己有火机,显然也是个烟民。

“你是做什么的?”瘦高个问。

“销售,”那闷家伙说。

“销售?哈哈!同行同行!我搞市场推广的。”

这两个聊了起来,当然还是瘦高个说的多。我在一边为他们伴奏些曲子,都是轻音乐,《绿袖子》《罗密欧与朱丽叶》《爱情故事》之类的。两个边说边听我弹,兴致越来越浓,浓到必须换一种发泄方式不可。那瘦高个提议去吃消夜,他请我们。要我说,这正合我意,虽然我刚吃过东西,但还是兴致高涨。

“我刚吃过东西,喝了四瓶啤酒――”

“不算什么!”瘦高个叫道,都没等我说完。“再去喝他妈个一醉方休!难得像今晚这么尽兴!我们三个半夜三更遇到一起,也算他妈的缘分,是吧?”

要我说,我还真蛮喜欢这瘦高个,是个性情中人。我们就在江边烧烤摊那围着个小方桌坐下,叫了一箱啤酒,一大堆烧烤。在这烦闷的夜晚,几个鸟人偶然碰到一起,喝酒,聊天,弹琴,大笑,随意望望那混账珠江两岸霓虹闪耀,大声大气侃话,任着性子啐唾沫,到树丛里尽情撒尿,这一切真他妈是一种享受。

我们三个彼此告知了姓名,还记下了电话。鉴于这两位在本书中只是匆匆而过,我不打算透露他们的大名了,――就叫瘦高个为“瘦老兄”好了,另外一位就叫“闷老弟”吧,我相信他们会原谅我这么叫。考虑到后面的内容,他们甚至认为我这种做法很英明呢,真的,等会儿你看了就知道。

那闷老弟酒量不怎样,喝过三瓶就有点醺了。酒一醺,就像换了个人,话多了起来。他说起最近感情上的事(也就是失恋),说到动情处,突然哭了起来。天哪,他哭得真他妈难看,嘴巴向两边撕开,那混账八字胡一耸一耸的。我和瘦老兄劝了几句,禁不住大笑起来。你要是看到一个人哭得那么难看,而且挺有那么回事,你也要笑。我和瘦老兄一直笑得要打滚,真的,实在太好笑了。我说不出为什么好笑,可就是想笑得要命,简直非笑不可。闷老弟哭了一阵,也他妈笑了起来。

“他妈的!女人都是贱的!”闷老弟说,总结出了一个最刻骨的真理。“我觉得还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兄弟感情过得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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