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84/98页


“没什么!”她打断我,摆出一副坚强样,在我看来就像戴上了一副面具。“不过我倒是想知道那个女的,――是中文系那个吗?”她问,好奇之中充满了不屑。

“不是,是另外一个。我也是第一次见。”天哪,我真他妈是个实打实的撒谎精。

“不管它了!”她摇了摇头,仿佛想摇掉某种混账念头。“来喝酒吧!谢谢你今天请我喝酒,――还是红酒呢!”她强装笑颜,努力在转移注意力。

“不客气。老乡嘛!”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们碰了一杯。我把尹孜为的椅子搬过来放在我和她之间,番茄和瓜子摆到上面。我们对面而坐,我稍稍斜一点身子,因为我觉得以这个角度向她呈现最具魅力。

“你真把我当老乡吗?”她问。

“难道不是吗?”我跷起了混账二郎腿。

“我觉得你根本不把我这个老乡放在眼里!”她说,算是瞪了我一眼。

“你这样认为很正常。”我说,简直像个混账心理分析师。“说真的,有时候我很蔑视你,这是事实;但有时候又……”我一时说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说的是真是假,我觉得我在一个真人和演员之间跳跃,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了。

“不说了?”她瞥着我,就像母猫瞥着公猫,“来,喝酒吧?”

我们又碰了一杯。她并不关心我对她的真实感受,这一点我得看出来。她不过是心灰意懒到了极点,随便跟我喝喝酒罢了。换是另外任何一个人,她完全也可能这么做。毫无疑问,酒现在成了她遮挡痛苦的挡箭牌,至少也是麻痹痛苦的鸦片。

我过去把门关上了,没有反锁。还早着呢,反正不会有人进来了。我要是反上锁,她可能会起疑,虽然我和她都心知肚明,要发生点什么。她没有就走,没有拒绝我的酒,这就说明了一切。在她得知金以恕跟一个女的走了后,更是如此了。老天爷,我居然也陷入了这种想象中,想象金以恕跟一个女的一起正在快活,就好像我那谎言是真的一样。天哪,人确实能相信自己编造的谎言。当我意识到那不过谎言,金以恕现在就躺在那柜子里,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他妈不可思议。

“金以恕根本不把你当回事,”我说,关门回来依旧坐在她对面。

“求你不要说他了!”她恳求说,看来她对那鸟人真是讳莫如深了。

“好吧。看得出你还是放不下。”我说,甚至还叹了一口气:“唉!你太执着了,这是一切痛苦之源!”我想慢慢开导她。

“执着?你不也执着吗?”她反问。

“我也执着,我承认,但我执着的对象不一样啊。”

“你执着什么?”

“我执着于体验,执着于意志,执着于此时此刻:这种执着其实是什么也不执着。”我开始瞎扯起来,老天,我真他妈算得上一个实力派的演员了。“唯一真实的就是现在,就是此时此刻,至于什么过去和未来,纯粹是幻想。执着于一个幻想,有那个必要吗?”

“你这人,”她笑了一下,也跷起了混账二郎腿。“真有点琢磨不透你。”

“其实我挺好琢磨的,”我依然笑着,一定笑得很他妈韵味无穷。“你想琢磨我,只要好好琢磨这玩意就够了,”我晃了晃酒杯。

她又笑了一下,不苦不甜,完全是中性的。从这笑容,你可以看出她对我的关系完全是中性的,没有太多感情色彩。

就像一切刻意想忘掉痛苦的人,她举杯和我又碰了一下。一切都似乎在重演那天晚上我和她的伟大勾当,只不过氛围有那么点不同罢了;而这不同主要在我,不在她。天知道我现在既是演员又是导演,而她什么也不是。

82

喝掉差不多半瓶红酒后,我转而喝白酒,留红酒给她喝,我怕她喝不过瘾,这妞酒量还是蛮有两下子的。为了烘托一种混账气氛,我打开电脑,放起莫扎特的音乐。不知为什么,一听到音乐,她就有些活泼起来了。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激动起来了,真的。第一首播放的是《小步舞曲》,别忘了是莫扎特的。你要是想沉浸到当时的情境中,不妨也播放这音乐感受一下。

“你今晚为什么要这样做,――请我喝酒?”她问。

“我也不知道,”我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出口。“这样说吧:我今晚想坦开胸怀跟你说说我的心事。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心事。”我停顿了一下,她一直在盯着我。“你愿意跟我,跟我真诚对待吗,今晚?”

“我一直是真诚的呀!”她说。

“你认为你一直是真诚的?”我问。

“是呀!虽然我们很少说话,――当然,我是说过你一些,你也许觉得不好受,但我确实是真诚的呀。我没有刻意对你做什么违心事,也没说什么违心话。”她说。不管她说话的内容是否属实,我还是确信她此刻是出于真诚。

“是吗?”我说,沉默不语了。

沉默持续了差不多两分钟,音乐转换到了《摇篮曲》。不知怎么的,这曲子仿佛把我送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突然觉得一切很他妈不可理喻: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掉她呢?她就是那么看我的,那就是她的真实想法,我凭什么去否定乃至抹杀这种真实?难道这一切不是一种荒唐吗?我认为她是个贱人,这也是我的真实看法啊,――问题是:贱是一种过错吗?对贱的厌恶又是一种过错吗?天哪,那一刻我思想真他妈乱成一团糟,不知何去何从。

“你怎么啦?”她问。

“你一直是那样看我的?――我是说,你确实认为我做人有问题?”我想起了当时她对我说的话。

“说你做人有问题可能有点过分了;我想表达的只是,你在有些方面确实让人琢磨不透,――反正我觉得你有点怪,理解不了。如果我的话伤害了你,我希望你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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