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第77/105页


第七十七章
  帝后身上,其实是见识不到所谓夫妻情深的。
  天家总是少深情,夫妻轻于君臣,真心寡于算计。
  薛愈在那一刻对徐颂宁的不安有了一点实感,指节捻过衣裳,他很认真地在想,有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更安心些。
  上位者总是难以体会旁人的艰辛与不易,所以难免有一些何不食肉糜也的论断。
  就像这世道里,男人承受得总是比女人少,活得总是比女人容易。
  所以很多时候不懂她们为何会对那么事情怀有忧惧之心。
  可薛愈不是这样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在天长地久里的优渥待遇里生出这样骄矜且傲慢的性情,就在黄沙泥泞里见识尽了人世险恶,众生难熬。
  他永远在她面前以平等甚至卑微的姿态,从不觉他的爱意是自己对她的施舍,而是从泥沟里仰望一颗星,一轮月。
  徐颂宁再回到定安侯府时候正月已过,回府的时间卡在薛愈忙于公务的时候。
  她是脱了丧服才在盛平意听到外头的风雨。
  “那位霍五娘才来就被打发走了,原本以为她不辞辛劳来这一趟,是为了能看一遭元宵灯火,没承望过了人日就不在这里了。”
  徐颂宁抿了口茶,觉得比平日苦了些,心说吃过这些天的清汤寡水,果然口味都轻了。
  “是怎么回事?”
  她轻轻问。
  “侯爷去霍家走了一趟,据说和霍家老太爷聊了许多,也不晓得说过了什么。”盛平意声气淡淡,神色里面有一点憔悴,说到这个的时候倒是眼神擦亮,兴致勃勃。
  徐颂宁抿一抿唇。
  盛平意轻嗤一声,又道:“她走倒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你听闻许家出事了么?就是吏部的那一位许尚书。”
  她懒懒的:“他被查出贪了数万两银钱,数量其实说多也不多,可是陛下生了大气,说他掌着吏部,自身却不正,他自己和儿子们都下了牢狱,许家也封了门。”
  徐颂宁倒是想起了另一茬子事情:“他家是不是有个女儿,被皇后看中了,想做五皇子妃的。”
  盛平意点点头。
  “正是,许家姑娘也不死心,递了帖子往深宫里,想求见皇后,可是皇后当年选她,正是为了她身后的许家,又怎么会在此时伸了援手给她?”
  这话说的有一些让人心寒,可是仔细想想也诚然如此。
  只是皇后拖着许家姑娘一事本来就就颇招人非议,如今再要这么翻脸不认人,以后谁还敢拿自己家的女儿去填五皇子这个火坑?
  徐颂宁抿着唇,不多评价。
  只是说到这个,难免想起另一件事:“你的婚事有什么说法了吗?”
  盛平意听见这话,脸一下子垮了:“…我这两个月没怎么出门,就是因为这事情,家里要与我说亲事,把我约束在家里做针线,到底说得谁家,也不肯给我透露风声。”
  徐颂宁安慰她:“到底有侯爷和贵妃在,若这样,我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给你下个帖子,你来我府上坐坐,跟我说说近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心思良善,为的是告诉盛家人,盛平意虽没了母亲,到底还是有外祖家撑腰,婚事上不容糊弄的。
  盛平意心里有一点滚烫的感动,难得的露了一点在表面上:“…多谢你。”
  徐颂宁摇摇头,示意她别放在心上。
  外头春光隐约露了个边角,日光明媚正好,照得人眉眼暖融。
  可总有这光照不到的地方,另一头的刑部狱里,四下里一片暗淡,薛愈没脱官服,深紫色上头滚过一点日光,随后泯入一片暗影里。
  他路过的地方,抬起无数个失意的头颅,直到踩在那个背靠着栏杆的人跟前。
  “许尚书。”
  他嗓音平淡:“此地潮湿,你患风湿多年,不知道是不是受得住,霍老太爷托我,来问候一句。”
  灰白长发散乱的人回过头来。
  “秉清呀——”
  那人没站起身来,薛愈低着头看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压下冷清的刀锋。
  许尚书嗤一声。
  “霍老太爷的面子何曾有过这样大,你是为了你父亲当年的事来的吧?”
  薛愈因为这样的话蹲下来:“秉清只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不是我所想的那个样子。”
  青年人修长高挑,眉眼清隽,像一把冷厉的刀锋,插在此间的地面上。
  薛愈的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恶狠狠地扼在这人脖颈:“陛下许我裁定你一家的生死,可许家叔父,我总是做不了那么狠绝。”
  他们都想起他十一岁那年。
  薛家还未坍圮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个春,天光和煦,他背着徐家的姑娘,欢声笑语里兜过长街。
  可十数年春过,他身上已经没了当年十一岁孩童的那个影子,薛家的血已经干透,血色却未褪尽,碑石之上,还映着当年的隐恨。
  如今他与徐家姑娘续了前缘,他们这些当年见死不救或是落井下石的所谓老友,也该补上当年,欠下的满门血债了。


第七十八章
  薛愈回府的时候,一身疲惫。
  徐颂宁那时候正送盛平意,一回身就看见他,没骑马,没乘车,身上官服染了灰,浸在暖融的日光下,朦胧一点柔和的紫。
  “侯爷?”
  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手轻轻抬了抬:“今日在家里怎么样,开心吗?”
  两个人比着肩行往后院,徐颂宁浅浅说了今日的际遇,言谈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瞥向他,他似乎是疲惫到了骨子里,话也很少说,只剩下淡声的应和,隔了很久,见她没有话说,才道:“开心就很好。”
  徐颂宁抿一抿唇:“那侯爷开心吗?”
  薛愈抬起头看向她,眸光里飞过一点惊诧,唇不自觉地弯起来:“开心…是很开心的,但比不得忙完了事情,回到家里开心。”
  徐颂宁和他说话,总会为自己如今的脾气闹出点愧疚来,可真让她彻彻底底得放下心防,一时半会,似乎也不能真心实意地做到,于是顿住了,不知道接着说什么。
  她说着话就垂下眼,瞥见他虎口上有一处浅浅的伤口,好像是刀刃划出来的。
  “侯爷的手?”
  薛愈先把手抬了一下,叫那伤口从她眼前晃荡了一圈儿,才慢吞吞地收回手,掖在袖子里,面上还一派纯良:“今日忙公务,略蹭到了一点儿,无大碍。”
  徐颂宁嗯一声:“那侯爷记得叫周先生为您包扎一下,仔细少沾水,不要化了脓。”
  薛愈抿了唇,点头说好。
  两个人又没了话可说,最后只好说了说今天晚饭的吃食。
  开了春,餐桌上终于能多几点绿色,最可喜的是今日得了一捆春笋,煨汤清炒,就着冬日里的腊肉和火腿,麻利地治就许多样吃法,只待着主人揭盅了。
  徐颂宁吃了两口,抿一抿唇:“鲜嫩倒是嫩,只是好像是苦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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