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心》第2/198页


  路上,她捧着绣了芍药花的丝帕,开始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学冯生那种含蓄搭讪?比如借探讨诗词为由,慢慢展出这饱含情意的诗作,他会不会大为震撼,然后当场回复我一首?”
  说风就是雨,她拉住彩英:“你那还有别的吗?我要多备一些!万不能在这时候出岔子!”
  彩英无力的想,您能把手头这份送到尹郎君手上,就是人家仁慈大度不下您面子。
  多送几首,不是上赶着挑战人家底限么。
  然而,身为将军夫人钦点随行的忠仆,这时候必须得在鼓励中夹杂隐晦的泼冷水。
  “女郎不是说,向尹郎君送情诗时,得让他知道这是一首凝聚了您几个晚上情思的诚意之作么。此事在精不在多,若接二连三丢出,不是将诚意也散开了?”
  云珏拧眉想了一阵,恍然大悟:“言之有理。”
  彩英:呼。
  ……
  把云珏送到教舍门口,彩英便离开了。
  刚进来,云珏便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等她看去时,她们又收起目光,挤着脑袋窃窃私语。
  “我看见她躲在假山后偷看,简直不知羞耻。传了出去,外人还不当我们女学是求学为名,招婿为实?”
  “尹叙若能瞧上她,我赋诗便能超谢清芸!”
  “瞧上她?你可太给她面子,也太瞧不起尹叙了!我听说尹叙连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说过。”
  “这不是很正常?尹叙这等高门子弟,相貌、才智无不出众,我们之中能匹配上他的,大抵也只有谢娘子。哪是她那种不识礼数的女子能攀附的。”
  说到这,话题渐渐偏了。
  “昨日我兄长偶然谈及陇西,说那里三面对外,往来都是杂乱胡商,民风粗放不堪入目。也难怪她这般大胆——”
  “嘘——小声点!她可是有陛下撑腰的,小心她进宫参你们。”
  这声提醒果然奏效,几人言辞冷静下来,心中不甘却接踵上浮。
  “我们入学时连考三场,过关斩将,她倒好,一来长安便被钦点入学,若是才比阮、谢也就罢了,可她不思进取,倒是整日盯着隔壁的尹叙,简直给女学丢脸。”
  “若你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姑父又是镇守一方的大吏,兴许你也有这个福气。”
  言及此,几人默契的转头悄悄去看云珏,是怕她听见。
  那头,云珏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玩转着羊毫笔。
  她手指纤长白皙,笔杆在指尖来回打转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潇洒漂亮。
  忽然,云珏玉指收势,笔杆稳稳捏在手中,眼珠悠悠一转,看了过来。
  窃窃私语的少女们一怔,纷纷转过身,假装无事发生。
  云珏盯着她们的后脑勺,暗想,这就讲完啦?
  ……
  先帝平乱定江山时,是彼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与他并肩作战,巾帼不让须眉。
  奈何先帝早年起势,征战三载,伤病无数,于而立之年登基称帝,不过八载便驾崩。
  没想先太子李瑚刚刚登基便逢朝中动乱,又于御驾亲征中重伤不治,三个月后,由嫡次子李勋登基为帝,改国号为乾盛。
  新君登基以来,在太后协助下,终得机会广纳贤士,广开教学。
  不仅寒门庶族的青年子弟得到更多求学与任用机会,备受关注,连国子监中都首创女学,由太后直接掌管,设女官教学。
  昔日乱世,人人只凭本事定天下。
  有当今太后先例在前,大周女子亦受激励,虽不至于如男子般入朝为官指点江山,但皆以狭隘无知为耻。
  机会难得,入学女子无不正经认真,谁也没当做玩笑儿戏。
  云珏的父亲是大周战功赫赫的常胜将军云庭,上头两个哥哥年少入伍,而今也是军功累累;姑父赵喆为陇西节度使,曾在平介之战中勤王有功,深得信任。
  平介之战后,云庭请命携家眷至玉门关常驻,如今长安一半外来的贸易,都是源自陇西这条商道。
  而后,新帝下旨,以共兴新学为由,诏云赵两氏子女至长安入学,学时一年,以示关怀。
  一年后,是去是留可自行做主。
  谁想,云珏入学后,并未像其他女子那般把这当做提名声涨身价的好机会。
  别说挣什么才名,每日的课业愿意多写一个字都算她态度端正。
  至于她能坚持上下学,仅仅是因为想多看几眼隔壁的尹叙。
  ……
  随着学铃作响,受太后钦点的女官前来授课,教舍瞬间鸦雀无声,个个正襟危坐。
  授课女官姓孙,众学子尊称一声孙博士。
  孙博士为翰林学士赵瑞之妻,才情不输赵学士。
  原本走到哪里都得称一声赵夫人,而今因封女官,便用回了自己闺名姓氏。
  孙博士教学严厉,在课业评级上也是相当严谨又认真。
  照圣人的意思,广开教学不是给无所事事的青年一个混日子的地方,也不是给受拘已久的女子一个贪新鲜的去处。
  在这里,每一次成绩都会记录在案,优胜劣汰,这是为了将机会留给更多值得的人。
  至于女学,即便不为涉足朝堂,也不能因为成绩太差而被赶出去给家族丢脸。
  “今日呈交的课业我已批阅过,谢、阮两位娘子的篇目依旧出彩,稍后可公示于胜文栏。至于其他人……”
  孙博士目光无声的投向云珏的方向。
  女子心思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孙博士这道眼神背后的深意。
  云珏是被圣人安排进女学的,圣人就是她的靠山,这才叫她成为唯一一个光明正大来图新鲜混日子的特例,诸博士对她都睁只眼闭只眼。
  云珏昨日的作业必定一塌糊涂。
  “……可自行品评。”孙博士点到即止。
  阮茗姝看了一眼云珏的方向,见她正噘嘴夹笔杆儿,不由露出嫌恶与不屑。
  真不知圣人安排她来这里是为让她受教还是给女学丢脸。
  她问邻座的谢清芸:“芸姐姐时常进宫,太后晓不晓得她在女学的表现?”
  谢清芸是太后侄女,深得太后喜爱,时常招她进宫考问课业。
  据说,太后正在考虑革新女官制度,一旦女子也能凭学识获官职,不受婚事影响,那未来将大不相同。
  远的不说,单说孙博士这般已嫁作人妇还能得本姓称呼,便是殊荣。
  谢清芸淡淡道:“她学不学是她的事,与太后何干?”
  阮茗姝闻言,脸颊生热,顿时觉得自己刚才不该多言。
  被谢清芸一衬托,好似她整日都在关注无聊的人,不够专注似的。
  又想,不愧是太后亲自教导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时时刻刻都装模作样。
  一堂课下,孙博士还没走,众人已捧着书册整齐的凑向她,或是真心存疑,或是假意表态,至少氛围营造出来了。
  唯云珏书本一合,书袋一提,兴冲冲出了教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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