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第78/135页


萧谏看得赵元采离开,怔怔地呆了片刻,心急如焚起来,忽然抢到衣柜前,抓出几件衣服胡乱打个包裹,揣了几张银票,急匆匆便出了明洁堂,展开轻功飘出了皇宫。此时天已经微微明了,萧谏赶到太原的南城门,恰城门开了,他出城来在早市上随便买了一匹马,打马就赶往洛阳而去。

没走出多远,却听得身后一阵马蹄踏踏之声,却是大队的人马追了上来,他心中一惊,也不知来者是谁,连忙打马狂奔,可惜这早市上随便买来的马似乎和身后追来的马之品质相差甚远,听得那蹄声越来越近,接着是赵元采的声音喝道:“箫箫,你站住!你想逃走吗?”

萧谏不理他,接着前行,却突然那马一声惊嘶,轰然倒了下去,萧谏应变神速,一刹那间旋身而起,飘落在一边,原来那坐骑竟被赵元采一箭射到后腿上,顿时废了。

他叹了口气,赵元采已经带着人席卷而上,霎时间把萧谏围在了中间,冷冷地道:“箫箫,你这是要去哪儿?爷本来想着你是要和人私奔,却怎么就你一个?”

萧谏抬头看着他,思忖片刻,决定实话实说:“陛下,借一步说话。”

赵元采心中满是怒火,他前半夜招待东齐的贵客在成华殿中狂欢,后半夜赶到明洁堂去看热闹捎带着争风吃醋。好容易回转了寝殿想睡一会儿,刚把百里蓉搂到怀中,却听暗卫过来禀报,小美人儿竟然跑了,便连忙又爬起来带人追赶。这一整夜多姿多彩,竟是片刻不得闲。

皇帝大人如此为国操劳鞠躬尽瘁,竟无人夸他一声好,心中当然有气,当下拧起浓眉看着萧谏,阴沉沉地道:“你想说什么?这儿不能说?”

萧谏一声轻笑,道:“我不想别人听见。陛下,来我扶您下马。”对着他伸出手去。

赵元采斜眼看着他,将他那只手在空中晾了半天,终于一声轻哼,伸手搭在他手上跳下马,道:“过来!”扯着他行到一处荷塘边,塘中藕花初放,水面清圆,晨间清风微微,混着露水和荷花的香气一阵阵扑鼻而来。

萧谏郑重地道:“陛下,你听我说,我有一个姑姑,是我如今在世唯一的长辈,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现下她在洛阳,病得很重,我想回去看看她。陛下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赵元采两只细长的眼睛满是怀疑和不信任,冷笑道:“你会回来?小美人,爷自认为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的身边来,所以你这话,我是不信的!”

萧谏道:“陛下,那如何您才能相信我?除非我死了,否则我姑姑,我是非见不可。你若是不让我去,干脆就杀了我!”

赵元采凑近他,很暧昧很无赖:“箫箫,你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我也想见见。要不我和你一块去洛阳如何?”

萧谏侧头,躲开他一些,皱眉道:“陛下,两国前线正吃紧,您这般贸然深入敌国,那不是开玩笑吗?”

赵元采道:“那怎么办呢?小美人,要不这样,爷这儿恰好有一颗药,你这就吃了吧。这药的名字叫‘一月相思’,一个月内你若是回不来,我也只好就当没你这个人了。你若是回来了,可记得要来跟我要解药。”

萧谏当然不想吃,左看右看,赵元采的侍卫虽然离得远,却仍旧隐隐地呈合围之势。他想起姑姑也不知病得何种模样,自己却耽搁在这里,心中急躁起来,当下毅然道:“好,我吃!你拿来吧。”

赵元采道:“我要看着你吃!”伸手去扯他的面具,萧谏便由得他扯了去,见他从腰间的荷包中取了一颗药出来,于是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吃了,道:“这下您放心了吧?”

赵元采道:“爷还是不太放心,你这看起来似乎是情场失意的人,万一想不开不想活了,也不回来和我要解药了,爷可要多找些人来给我的小美人陪葬!休眉啊,丁香啊,那一百多个蒙古人啊,还有……我想想,就暂且这么多吧,等爷想起来了再说。”

萧谏瞥他一眼,他面具一去,真面目俊秀雅致,妍丽动人,赵元采被他眼光一扫,顿时神魂颠倒起来:“小美人,你可一定要快些回来!这样,我的马快,给你骑,不耽搁你的时间。”招手令侍卫牵了自己那匹黑马墨玉牵了过来,萧谏便不和他客气,翻身上马,在赵元采暧昧不明的眼光中一声不响地打马而去。

他一路疾行奔赴洛阳,那边赵元采依旧一日日和高淮饮宴,竟绝口不提换战俘的事情了。这般拖拖拉拉了两天,高淮焦急起来,言语间连番催促,终于将战俘给交换了过来。他想起来就要离开太原,夜半时分悄悄想潜进宫中再去看看萧谏,妄想着能劝得他和自己回去,却发现那地方竟是重兵把守,靠近不得。

高淮心中疑惑起来,命令小雪去一探究竟,小雪飞在宫中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探明了真相,最后传出讯来,萧谏已经离开明洁堂两天,竟不知往何处去了。

高淮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明白了过来。

如今的洛阳及河南郡,已经是舞阳王的封地。守护洛阳的正是萧谏的妹夫丁无暇。

萧谏自觉身份尴尬,不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妹夫,因此在半夜时分悄悄潜入丁无暇的府邸。他想来高淮若是真的把姑姑萧容接到了洛阳,就只能托付给丁无暇。

他在府中四处踅摸了两天,没有发现姑姑,却突然意外地看到了妹妹萧窈的身影。萧窈在半夜时分急匆匆地回来,没和丁无暇说上几句话,就又急匆匆地走了,萧谏留心起来,跟着她,一路跟到了江南五大堂的洛阳分堂。

这洛阳分堂表面上似乎戒备疏松,萧谏却发现实则暗处隐藏了许多的高手,他心中有了计较,萧容一定是在这里了。便小心翼翼地潜了进去,待找到萧容的居处时,却见到昏黄的烛光下,萧窈正在给萧容喂药。

萧谏看到自己的姑姑,顿时呆在那里。如今的萧贵妃形容枯槁,脸色灰败,头发已经快要掉光,双眼半阖,和活死人无甚区别。萧家的姑娘们个个高挑明丽,几时会如此形容不堪?萧谏心痛如绞起来,想起了高淮那四个字:“时日无多。”

他站在门边,没有勇气进去,一时间黯然无语。

伤逝

萧窈在给萧容喂药,喂得很专心。但渐渐地,她总觉得背后有两道眼光盯着自己。她是个大胆的姑娘,在这深夜里也毫不畏惧,但却疑惑起来,于是回头来看。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到门边站的人,手中的药碗“啪”掉在地上,碎了。

床上的萧容听到声响,微声问道:“窈窈,怎么了?”

萧窈呜咽一声,跑过去一把搂住萧谏的颈项,泪如雨下,良久方哽咽道:“哥,你竟然真的还活着!他们都说你死了,说你失踪了,说你叛国了,说什么的都有,我统统不相信!他们都是放屁!”

萧谏抱住她,心中百般滋味莫辩,用袖子给她擦眼泪,那泪却是越擦越多,他微笑道:“我是差点去死,可是想起来你们还等着我,我死不得,于是就活下来了。窈窈,你别哭,姑姑怎么样?”揽着她往床边走,萧容看不清来的是谁,恍恍惚惚地问道:“是田田吗?是不是田田?”

萧谏道:“姑姑,是我。我是田田,我回来了。”他自小父母双亡,和妹妹二人实则都是萧容带大的,和姑姑的感情非比寻常,当下在榻前跪了下来:“姑姑,是我不好,你病了这些日子,我今天才来看你。”

萧容凝神看了半天,勉强抬起手来,摸索着抚过他的脸,泪水顺着眼角缓缓地留下,颤声道:“田田,真的是你回来了,姑姑很想你,姑姑……快两年没有看见你了……”欠起身来要搂住他,可惜双臂无力,搂也搂不紧。萧谏就主动靠在了萧容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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