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来相照》第33/57页


  “这茶虽是上品,不过我们来的时节不对,所以味道不是最佳,难怪你叹气。”司空旭的声音听起来好温柔,她看了看他,只见朦胧的星光和黯淡的烛光下,他的侧影有些和师父相似。要是也是银发好了。想到此节,她道:“现只有我,你恢复银发,好吗?”
  “你觉得我银发好看?”
  杨乐仪赶紧点点头。
  “你是在想你师父吧。”司空旭一脸了然地看着她,哼了一声。杨乐仪心虚地低下头去,却听他又道:“你对你师父有男女之情?”杨乐仪急忙摇头:“师父如天上仙人,我根本就配不上他,想都不敢想,何况我对他只有师徒之情。”司空旭呵呵一笑,又道:“我倒觉得你很配我,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说着,向她靠了过来,结果脸上挨了她一巴掌。
  “才规矩了几天,你又忘了?你变不变银发?”相处久了,杨乐仪一点也不害怕司空旭,虽然他经常捉弄自己,又搞些暧昧,但现在发现,他看自己的眼光十分清澈,没什么欲念。自己跟他,更像是好朋友。
  “好吧,念在你以前救过我的份上,就勉为其难一次。”司空旭一边说着一边运功,漆黑的头发慢慢褪去了颜色,变得银光闪闪,他随手取下束发的长带,银发四散下来,似乎有无数的星星在那里跳动。接着,他吹熄了烛火,背对着她坐在船头,四周只剩下点点星光,什么都看不清,唯有那一头银发颇为显眼。她看着他的背影,也是一样颀长挺拔的身材,也是一头银色的长发,似乎师父就如同以前每个日子那样,陪伴着自己。 她这样不知看了多久,渐渐有了困意。正在快睡着之际,忽然听得岸上传来厮杀之声,还有几簇火光。
  她一个激灵站起来,走到船头,往远处看去,却看不清楚,她怕是师父,赶紧让司空旭划船靠近。靠得近前,只见几只火把熊熊的火光之下,一群人正在围攻一个白衣人,虽然那人看不清楚具体面貌,但银发十分明显,定是师父无疑。她不暇多想,顺手抽出司空旭腰间的宝剑,一边大喊一声师父,一边纵身跳上岸,以助师父一臂之力。司空旭见此情形,也跳上岸,为她助战。
  待得靠近那人身边,与她四目相对,却是韦泽!她惊讶之下,身形一窒,手臂中了一剑,司空旭听得她惊呼一声,攻势愈发狠辣,不到一柱香时间,那些围攻之人死的死,伤的伤。那些伤者都是杨乐仪所致,她毕竟没杀过人,不愿意痛下杀手,只点中他们穴道了事。三人聚在一起,司空旭拾起一只火把,照向杨乐仪,这才发现她手臂鲜血长流,韦泽见此,急忙扯下自己一截衣袖,替她包扎。又给那些倒地之人,一人补了一掌。杨乐仪本待拦阻,但见韦泽浑身也是血迹斑斑,遂打消了念头。韦泽见司空旭扶着她,脸露不满,出手将她拉过来。杨乐仪替二人简单作了介绍, 三人摸黑返回客栈,从窗户跳进去。他们要的是三间房,每人一间。杨乐仪怕惊动小绿,没有喊他。三人同在杨乐仪房中,杨乐仪正待问话,韦泽却似气力用尽,一头倒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太累了。”司空旭摸了一下他的脉象,对杨乐仪道。烛光下,韦泽脸色惨白,双眼下浓重的黑影,本是翩翩美少年的面庞,如今却沾染了不少疲惫之色。杨乐仪再看看他银白的头发,忽然想起自己好几天梦中没有见到他了,心中一惊,他不会是连续几天都未曾合眼吧。想到此,她不由得心疼,轻轻握住他的右手,对司空旭道:“你也累了一天,今日多谢你相助,快去休息。”
  “哎呀呀,我可不放心你单独跟他在一起。”司空旭调笑道。“要不,你到我房里,我来陪他。”
  杨乐仪摇摇头,司空旭见她眼神十分坚定,又笑道:“如果有事,记得叫我。”
  “好。”
  司空旭出了房门,却不回自己房间,反而又从窗户处跳进小绿房间。“别装了。”
  见睡榻上的人没反应,又道:“我现在该叫你什么?不是小绿吧。”
  一语未毕,原来在榻上熟睡的人一跃而起。“我是慕雨,你找我何事?”
  “我是来帮你的。”
  “我不认为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帮。”
  “那你看看这个再说。”司空旭走到与杨乐仪房间相邻的墙壁处,略微坐下,手指略微用力,把一小块木头抠了下来,墙壁露出一个小洞,正好可以看见杨乐仪房内情形。
  只见杨乐仪满眼关心地看着韦泽,细心地拿着手巾,替他擦拭额头,又替他解开外衣,盖上薄被。中间似是惊醒了韦泽,他紧紧抱住佳人,不肯放手,杨乐仪轻蹙眉头,露出为难的表情,似要推开韦泽。但他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杨乐仪脸色一下大变,担心地看着韦泽,反手紧紧抱住他。两人紧紧相拥了一会儿,杨乐仪放开韦泽,脸色微红。两人相视良久,忽然,韦泽握住杨乐仪的手,轻轻一吻,杨乐仪似嗔还笑,满脸羞色。
  “你想现在闯进去么?” 即使在黑暗中,司空旭也能感受到慕雨一瞬间涌来的杀气,因怕被杨乐仪听见,他们都用的传音入密之术。
  “是又如何?又不是没做过。”
  “可并不是长久之计。你的身体并不是都由你控制的。”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冷冷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条件?”
  “以后再说。”
  “我不喜欢猜测。”
  “那好,不过,你现在最好把眼睛从墙那里移开。我们另找地方详谈。”
  
  第四十五章 定情之物

  隔壁杨乐仪的房间。
  旁边小案上的烛火啪的一下,刚刚结了一朵烛花,摇曳的火光下,让房间内的气氛有些迷离。杨乐仪凝视着韦泽,心里一阵阵自责。刚才从他的耳语所知,先前,因为给自己施加法术,他功力减退,为了能找到自己,强行动用法术,结果心力耗损过大,头发一夕全白。
  自那日梦中告别,他身体稍有恢复,又动用五行之术确定自己方位,这一路赶来,五日五夜未曾有片刻合眼。
  她轻轻抚过他的脸颊,见他嘴唇有些干裂,忙倒了些水,扶他喝下。那沉静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在想什么?”她发现,跟他靠得如此之近,自己现在已无抗拒之感。
  “我发现,我受伤的时候,你就会对我很好。可是我不受伤,你就躲着我;要是我一直受伤就好了。可受伤了,又不能保护你。我在苦恼这件事。”他那如雪山泉水一般纯净的双眼透出几许迷惑。
  “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用力半撑着坐起,右手从中衣怀里摸出一个红色锦袋,慢慢抽出系紧袋口的红绳,从里面倒出用布细细包裹住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杨乐仪。待解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玉质发钗,摸起来温润滑腻,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钗尾和钗身的白玉通体无暇,从尾到头,渐渐变大,末端有一段天然的朱红之色,被细细地雕成了一朵五瓣红花,如白雪中红梅吐艳,却无一丝俗气,更显热烈精神。最难得的是,那红花中还有几须些微颤动,闪闪发光的花蕊,似是金丝穿过玉石,最奇的是,那花蕊虽细,但蕊尖还系着金色如半个米粒大小的宝石,一旦颤动,宝石互相撞击,便发出如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颤动的幅度不同,那声音也有变化。杨乐仪跟师父在山中长大,平日里系发便是简单的簪子或是头绳,何曾见过如此精巧奢侈之物,正在惊讶之间,却听他道, “送你的,喜欢吗?”说着将其中一根花蕊旋转了一下,那整簇花蕊便不再作响。
  杨乐仪天性对首饰不感兴趣,只觉累赘,任明昭人又淡泊,加之她一向都是男装打扮,所以不曾用过发钗,今日见到,虽不如平常女子那样高兴,却仍是欢喜,正想接,又想起自己跟他关系暧昧不明,收了这东西恐怕不好,怕是什么定情之物,转口道:“喜欢,不过你还是留着吧。”
  “喜欢为什么不收?”
  “这太贵了,花了多少银子啊。”杨乐仪一说出口,顿觉自己借口找得拙劣,怎么用起在现代拒绝别人送她贵重礼物的那一套托辞来了。
  “我做的。没有花银子。”他微笑了一下。
  “你做的?怎么做的?”杨乐仪难以置信地瞧着他。“这作工不说了,还有这材料,比如金啊玉啊,你从哪儿找的?”想起他不通人情世故,难道是去银楼里面看,顺手就夺过来了?
  “用五行之术,移动地精,再深挖即可得到。”
  “那,那你怎么想到做这个?”
  “我想让你高兴,让你多抱抱我。”
  这是什么回答? 杨乐仪顿时呆滞。
  “我那日被江水中泡醒,发现受伤甚重,又浑身无力,江边草丛中躺了两日。第一日听见一男一女声音,从草丛中看到那两人说着说着,女子簌簌落泪,跟男子说了几句我不懂的话,就掩面跑走。第二日,那两人又来到原地,男子递了一样东西给女子,说是自己做的发钗,那女子就笑了,然后就紧紧抱住那男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能让女子从落泪变得高兴,惜当时身体不能动,只能眼看他们离去。
  恢复之后,我到市集打听发钗是什么,想作个送你。可不知怎么做,也不知怎么做好看,又急着赶路,一路上专门注意是否有女子,一旦有,我就靠近她仔细看她头上发钗。”
  杨乐仪无语了,这不被别人当成登徒子吗?“然后呢?人家没打你?”
  他抬头略略想了一下。“几乎没有。原本,我只是看,后来,有个女子的发钗很好看,我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清楚,刚说一句能否借发钗一观,她就满脸通红,把发钗扔给我了,还说送给公子,让我记得她。”
  果然美貌男子就吃香啊。杨乐仪恨恨地想。换作是一个丑男,会有这样的待遇吗?
  “她名字呢?”
  “记不得了,不过我想她给我东西,我也应回报,刚好怀里还有宝石,就赠给她。”
  “后来,我想看别的女子的发钗,就直接跟她说,想观赏她的发钗,别人就给我,我想想也要回报别人,不过宝石已经用完,就把第一个女子给的发钗给了第二个女子,第二个女子的发钗给了第三个女子,就这样,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发钗。不过很奇怪,她们的脸都很红,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继续讲。”若不是看他的眼神一片坦然,杨乐仪真想说他两句:“招蜂惹蝶,坏了多少女人芳心!”
  “中途也遇到几个陪在女子身边的男子,一听我说话要借发钗观赏,就骂我淫贼,然后就想动手打我,都被我打倒。那没动手的女子就哭了起来,叫我别杀他们,我不太明白,说不杀,只要将她的发钗给我就行,她就给了我,我还照原样行事,还那女子一只发钗。”
  “你,你途中,看了多少发钗?”杨乐仪已经无力。
  “不记得了,总之很多。后来我就尝试做,连做了两次都不满意,这一次总算做出满意的。”他高兴地向她笑笑,随即眉头蹙了起来,自言自语:“为什么你只是笑,又不抱我?是不是做得还不好?那我重新来过。”韦泽从她手里拿过发钗,仔细端详,又将钗尾在手上划来划去,思考着图形,想做得更好。杨乐仪这才注意到,他原先如青葱一般笔直雪白的手指,如今已经累累血痕,而韦泽唯一用力,有几处血渍就顺着钗尾刻画之处,渗了出来。
  自己怎么忽略了?那么精细的做工,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看着他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玉钗,那渐渐渗出的鲜血,那布满伤痕的双手,杨乐仪心头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脑一热,一把夺过那只发钗,放在一旁,随即将他一只渗出鲜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起来。
  “唔?”舌尖和指尖的接触,他还是第一次。
  “给你消毒,你受伤了。”她起来走到屋角盛着泥灰的泥盂处,吐出刚才吮吸的鲜血。又转回来吸另一只手指上渗出血丝的伤口。
  “唔~”韦泽觉得浑身怪怪的,不过,虽然杨乐仪没有主动抱他,可这种酥麻的感觉,从手指处传来,扩大到全身,好像也不错,虽然她跟自己讲什么口水能消毒,防止破伤风,并且不让自己再做发钗了,怕弄伤自己,可他不觉得那些伤口很疼很要紧。不过,让他高兴的是,她终是收了那只发钗,而看自己的眼光,也似乎有点变化。看来,学做发钗,果然是学对了。
  “今后,我要多学一些这世间的事。”他转头看了下繁星闪烁的夜空,信心十足。刚才手指处传来的温热,让他的心跳得有点快,可是,好舒服。看来,作夫妻真好。他更不能放手了。
  韦泽心情大好,虽然疲累,却十分兴奋,跟杨乐仪细细说着一路上所见所闻,见杨乐仪不时微笑,更感得意,折腾到快丑时才睡。虽杨乐仪不准他抱着她,可却守在他的榻前,握着他的手,陪着他,直到他又沉沉睡去。
  杨乐仪心中有事,卯时一刻就醒来,见韦泽还在憩息,自是不打搅他。打开门正准备出去,却见小绿站在自己门口。
  “姐姐。”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 怎么了?起这么早?”
  “我有事告诉姐姐,那个,司空旭,很可疑,刚才我起床更衣,看见他鬼鬼祟祟地朝外面走了。我总觉得他不是好人,我想跟去看看,姐姐,可以么?”他害怕地看着杨乐仪,雪白的脸像瓷娃娃一般精致,眼睛一片朦胧,似乎还挂着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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