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落进风沙里》第2/168页


  “车就停在营地那。”
  “我找瓶水就回来。”
  ……
  “我带着手电筒……”
  “车就停在营地那……”
  “我找瓶水就回来……”
  不行……
  不行!
  曲一弦心口一悸,突然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毫无缓冲之下,瞬间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她半坐着,够到帐篷顶上的照明灯,拧了两下开关。
  灯没亮。
  她蜷起身,哆嗦着又拧了下,这回灯亮了。
  曲一弦扭头去看身侧。
  江沅不在。
  睡袋扭成了一团,上面还压着一个拉链未拉,门户大开的双肩包。
  她心跳“咚咚咚”地剧烈鼓动着,氧气稀薄到仅靠鼻子已经无法呼吸,她张开嘴,深喘了几口气。目光落在并未关实的帐篷口上一顿,随即瞳孔紧缩。
  “这傻子……”
  她捡起围巾围上,打算追出去看看。
  炙亮的帐篷壁上,突然闪过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鬼魅,无声无息地飘散过去。
  曲一弦握着围巾的手一顿,鼻尖冷汗直冒。
  同一时间,凌晨的营地,引擎声轰鸣。
  改装过的越野车,车轮抓地,似野兽急急嘶吼。那骤大的油门声,碾着尘土,隔着数米远都能听出它的急切和紧迫。
  紧接着车鸣声大作,有车灯急旋,从帐篷前一晃而过,寂静的凌晨忽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出事了!
  所有人被吵醒,帐篷里的灯一盏一盏像星辉在夜幕中被点亮。
  曲一弦连睡袋都来不及掀开,连磕带绊地摔出帐篷时,只看到十米开外巡山队的营区,白色的巡洋舰决然又毫无犹豫地撞向值夜的巡山队员。
  一击未中后,车头笨拙地转了向,掉头沿着来时的车辙印碾去。越野车的车灯像狩猎的蛮荒凶兽,在被黑暗吞噬的可可西里头也不回地远去。
  短暂的寂静后,是混乱到分不清人声的沸腾。
  “撞人了?”
  “怎么回事啊……”
  “快去看看谁被撞了啊,人没事吧?”
  “大晚上的,被鬼附身了?”
  有人“噫”了声,惊魂不定:“别瞎说。”
  曲一弦连鞋也顾不得穿,赤着脚就追上去。
  脚下的土砺冰凉结实,像踩在冰尖上。从帐篷到巡山队营地那十几米,她体力耗尽,喘得像是一口气跑了八百米,停下来时还呼吸不畅,字不连句,断断续续:“江沅呢……”
  彭深追上来,边拉外套的拉链,边搀了曲一弦一把,问:“怎么回事?”
  营地里唯一一盏探射灯亮起来,灯光直落在她脸上,刺得她眼睛生疼,险些流出泪来。
  那惊慌无措和茫然无助的情绪一下就奔涌出来。
  曲一弦听不清巡山队的和彭深说了什么,只抓到几个“不知道”“发疯一样”“开车跑了”的词,她拧眉,嘴唇翳合了数下,想问“江沅呢”?
  然而,那一刻起,所有的事情便已经超出她的掌控范围。
  她被控制,只能在营地等消息。
  值夜的巡山队员和彭深开车去追人。
  用卫星电话报完警后,曲一弦就枯坐在帐篷外,不敢合眼,眼睛直盯着巡洋舰最后消失的方向。
  最后的尾灯像是就烙在了眼底,时不时地浮现在旷野的深处。
  她逐一回想着所有记在脑中的救援电话,回忆每一个此刻还能帮上忙的电话号码,一遍遍地拨通,说明情况,请求救援。
  不知道过了多久,悬挂在雪山之巅的银河渐淡。天际有浮光隐现,一道朝出的彩霞拧成一束细线,划开了夜幕与黎明的交界。
  帐篷里的闹钟铃声响起,金色的阳光铺在雪山顶上,浇出一座金顶。
  曲一弦唇色发白,低温下,手指僵硬地几乎动弹不了。她慢吞吞的,用指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摁下号码,拨通了最后一个电话。
  漫长的等待后,话筒被提起。
  一声“咔”的脆响后,男人低沉的声线像远处的雪顶一样清冷,又夹了几缕一夜未睡的慵懒,意外得透着股让人心安的宁静:“你好,索南达杰保护站。”
  ……
  挂断电话,曲一弦呼出一口气。
  眼睫上暮色褪去留下的露水凝结成霜,她闭了闭眼,一颗心无端的不断往下沉去,一直一直落入无尽的深渊里。
  ――
  江沅失踪了。
  那一晚,她开着一辆越野,迷失在这片禁区将明未明的昏寐里。
  可可西里错综复杂的地形下,紧跟上去的巡山队员及彭深都没能追上她。那盏猩红的车灯就像是最后诀别的眼神,透着让人压抑窒息的凄凉。
  救援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她踏遍了整片可可西里,却连她的影子也没看见。
  那是她和江沅的毕业旅行。
  地图上的路线终止在雪山脚下的营区里,而那台相机――定格在黄昏落日下的雪山之巅。
  就像她们。
  一个将自己流放在西北的蛮荒里,一个永远迷失在远方。


第一卷:沙漠救援

第2章
  七月,敦煌。
  因修路,野生骆驼保护区以南至玉门关汉长城遗址的整条线上,沙尘漫天。
  仅隔数米远的国道,是用压土机推平压实的土路。这条狭窄的双向车道因挤了不少运料输送的挂车,延绵堵了数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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