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帐暖》第8/189页


  从村子往这儿来少说也有几十里,想必他们已经找了一夜了吧。
  心里百般滋味袭来,一阵暖一阵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恨不能扑到青怀里好好哭一场。心里反复念着:他还是记挂她的,还是对她最好的。
  青也看见了她,脸色黑的好像被墨汁洗过。手指在她鼻尖点来点去,“哭,还敢哭,你知不知道这许多人找了你整整一夜,你要任性也好,胡闹也罢,没道理把这很多人都赔上?”
  他虽是句句责备,三春听在心里却是暖洋洋的,真没想到青会为了她费这么多心思。要知道村里男丁稀少,向来都不爱管别家的闲事的,今天来的这十几个壮汉,想必是他挨家挨户的求人帮着找她吧。
  像这样的事换到一般人身上肯定做不到,这都是他明日里积善行医,常常帮村民治病的结果。
  他肯这般为她,即便有委屈也认了。
  心早已软了,嘴上却道:“不要你管。”
  青冷冷瞥了她一眼,“谁要管你,管鸡管狗好过管你。”
  她回嘴,“跟鸡跟狗,好过跟你。”
  青咬了咬牙,三春的性子,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她通常不爱开口,但一开口就能呛到人。他经常被她气得吐血,曾无数次都想在她脖子上狠狠掐一下。
  或者她以前也不是如此,长得漂亮的女人却是个毒嘴,谁能喜欢?
  她性子不好,还是其次,最要命的是坑人的本事绝对是速成。
  记得她伤好的一个月,某一日突然说要跟他学医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名医治病救人。他自来医术没教过人,有人认可想学也是好事,便找了一些医书给她,让她先看看。而她看了没三天,就敢对他下手了。
  那是一碗香浓的茶,她很和气地递到他面前。
  从没见她这么勤快过,他好奇地看她。被他的眼神触到,那个半空中的手蓦然僵住,颤巍巍将杯子搁在桌沿上,边赔笑边一步一步后退着贴住门缝,一眨眼人就溜到了门外。
  这么可疑的姿态,让人不起疑都难。他淡淡瞟过来,“杯中之毒,下得好像有点多。”她说要和他学医,第一件事就是要毒死他吗?
  三春瞄了眼仍保持本色的茶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下了整整一包?”
  她比了一个很大的手势,青伸指在杯沿上点了点,“……茶水里都泛了白。”或者根本不叫茶,改说粥更合适些。
  三春被人认出,懊恼地用头撞墙。怨不得他说她一事无成,下个毒都下不好,还想学医?
  大概看出她的沮丧,他放下书装作很感兴趣地问她:“这什么毒?”
  三春一下子提起兴致和他讲解:“还是从书中所学,用大黄、芒硝、枳实、厚朴制成的天下无解的奇毒。”
  青:“……”
  大黄、芒硝、枳实、厚朴,那是让人拉肚子的泻药……
  一想起这些往事,那股想弄死她的心思更加浓烈了,他上辈子真的是做了孽了,才会遇上她。
  此刻冷冷一笑,“跟狗跟鸡吗?可惜你跟我住了两年了。”若他是鸡狗,她是什么?
  三春还想矫情两句,已被他拽住胳膊,“不会再有下次,以后可别指望我有功夫来找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吧。”
  “诺。”
  三春抹了一把眼泪,被他骂得很是高兴。
  一群人转回村子,路上有人问她,这一夜都发生了什么,可有什么意外?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一句不说。今天发生的事太诡异,也太古怪,又涉及权贵之人,她怕被人知道了会拉出去灭口。
  青一路上不断地刺她两句,骂到她进门才住了口,大约喷了太多吐沫,自去找水了。
  珠姐姐听见她回来,挣扎着下了床,拉着她的手好一阵埋怨。她听在耳中才知道他们昨天所说的是院子跑着的母鸡小花,而不是她。
  那只鸡从不下蛋,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比她还无良。
  “妹妹,姐姐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的,你应该相信姐姐。”珠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肥都咳出来了。
  青过来扶住她,脸色异常凝重,看三春碍事的站在那儿,不由狠狠瞪她一眼。
  三春识趣地退到一边,心想,珠的病可越来越重了。
  青扶珠进入内屋,低声道:“不如咱们离开这里,再寻一个繁华点的去处,也好找大夫给你看看病。”
  珠笑了笑,她也知道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地方,要想痊愈真的很难。可是以她的身份又能走到哪儿去,恐怕只一现身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吧。到时候不仅毁了自己,还要连累他。
  “这事以后再说吧。”
  “也好。”他叹口气,自去给她熬药了。
  三春一直在外面扒着门框偷听两人说话,心里琢磨着他们会不会真的离开这里,若是要走,会带着她一起吗?
  一想到他们可能会甩掉她,心里莫名的慌张,她这次自己出走,并不是真的想走,只是想吓吓他们,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已。她不想离开他们,一点都不想,不然上哪儿找这样白吃白喝的好地方?
 
  第八章 跟他一起走天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再没提过要走的事,三春也以为这个话题揭过去了,直到三天后珠突然消失,才觉大惊失色。
  这日一大早珠就说想吃鱼,让青给她上河里抓鱼去。这是她第一次对吃的上有要求,青自然会尽力满足她。
  青出门,三春当也要跟着的,反正他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已成了习惯。而且她这两年总在河边坐着,水性练的很好,捣乱很行,帮忙钓鱼也可以。
  这个时节的鱼都不怎么肥,两个时辰后,两人抱着一娄又小又瘦的鱼回来,找了半天都没有见到珠,此时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桌上放着一片竹板,写着几个字:青哥,珠有事走了,勿念。
  三春忽然想起一事,“昨天还看见珠姐姐对着一个竹简哭呢,没想到真……”
  说到这儿,看见青铁青的脸色,到嘴的话立刻咽下去了。
  青冷声问:“为何不早说?”
  “我也没想到她真的会走啊。”她嘟囔一句,珠经常拿着竹简哭,每回都是背着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偷偷瞧过竹简上的字,每一回内容都不一样,有时候是情诗,有时候是篇好文章,还有时候就是医典,鬼才知道哪一样内容能把她逼走啊。
  青发了顿脾气。摔了鱼篓,扔了鲜鱼,似还不解气,又瞪了她几眼,才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
  过了一刻,双眼隐隐见湿。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喃喃自语,“我以为五年过去,我可以温暖她的心,可以改变她,现在想来不过是做了一个五年的梦……”
  三春坐在他身边,挨着他,开始听一个缠绵悱恻,荡气回肠,让人心酸心痛的故事。
  秦国有一个大司行,据说是很大的官,至于大到什么程度三春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女儿长得漂亮,贤良淑德,并与长大(da)夫的次子有婚约。
  就在两人奉父母之命成婚前,一个叫青的小伙出现了,他开始追求大司行的女儿,两人相爱一场,最终私奔,逃到这个小山村来安度生活。
  这是一个用血泪写成的爱情故事,两人相知相爱,想要共度余生,却终究抵不过命运捉弄。
  三春听着,不由暗想,怨不得怎么看他们两个都不像是兄妹,原来是一对恋爱中的情人。不过她可不觉得这个故事会这么简单,他和珠姐姐要真是私奔早成亲了,又怎么会相敬如宾,弄得一个只像大夫,另一个只像病人?
  还有这个故事里,青和珠应该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可为什么总觉得青更像一个贵族,似乎论气度风姿,比珠这个侯门女还强上几分。而且她一点不觉得两人的相爱多么真心,因为看起来他并不快乐,珠对于他有时候更像是责任,一个必须负责,甚至强求自己负责的责任。
  故事说完,屋里有一种诡异的气氛。三春盯着他,小眼神里满是期盼,“接着编,我瞧着编的挺好听。”
  青狠狠剜了她一眼,这丫头的出现仿佛就是为了气人,不把他气死誓不罢休。
  他站起来一甩袍袖,哼一声,就往屋外走。
  三春忙追上去,“青要去哪儿?”
  “人都走了,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你难不成要去找她?”
  青嘴角噙出一抹苦意,他猜得到她离开是为了什么,该来的总会来,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这么久以来的相濡以沫已是他的奢望了。别的都无所谓,他只担心她,拖着那病弱的身体,她真的能回去吗?
  既然这里已经结束,便再无可恋,他也该去做他自己的事的。他的血海深仇,那个逼得远走天涯,逼死他母的恶徒,他永远也不会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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