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帐暖》第9/189页


  三春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紧紧拽着他的袖子,念着:“不管你去哪儿,都要带着我一起。”
  青瞪她一眼,“不要吵闹。”
  她不甘心,继续拽,好好的衣裳都被她扯了一个洞。
  青无奈,“去收拾东西吧。”
  这就是准了,她高兴地跑回屋去。
  望着她的背影,青深深一叹,若不是受人之托,他肯定不会带着她的。只是所托之人的那番苦心,以她现在浑浑噩噩的样子,能了解吗?
  回想起那个早晨,那个俊朗少年抱着浑身是血的她来投医,请他一定要救活她,宁可用一命换一命。
  他早已看出那是个死人,让他趁早选地方掩埋。那个少年根本不信,以死相逼,在他面前横剑自刎。血溅的四处都是,他擦洗了数日才把屋里的血迹擦洗干净。
  而那个时候,她明明已经咽了气,却又突然奇迹般的有了脉搏。
  他为两人的炽烈爱情所感动,当即救下了她。谁知苏醒之后的她什么也不记得,还以为他是她的爱郎,说他长得很像。他见过那少年,一张标准的小白脸,和他这英姿飒爽的模样哪有半分相似?
  他依少年的遗言照顾她,那些她本已忘怀的往事也再没跟她提过,就当她是一个新人,刚刚出生,还一尘不染的,单纯的期盼爱情。
  小茅草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三春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贝,所以转了一圈只拿了两件衣服,那个身份竹牌和一把剑。这把剑是她醒来时就放在身边的,一把很普通的青铜剑,剑柄做的也不花哨,用起来似乎也没比家里的菜刀多锋利。不过,这已经是她最宝贵的财产了。
  至于青却是大包小包的装了一堆,他医书不能全带着,但那些研究了许多年的灵丹妙药必须要带上的,这些东西平时不显眼,到了用时发现没有,那可了不得。
  都收拾完他们就上路了,因为走得很急,都没来得及和村里的人道个别。村西的老田,村北的牛哥,村南的三婶,还有那个每隔两三天就借口头疼往这儿跑一趟的二丫,都没来得及说一声。
  青的心情很差,虽然嘴上说不会找珠,但村子四周的几条通向外面的大路小路,都被他踏了一个遍,真的确定她不知所向时才黯然上路。
  路上两个人聊起要去往何处,三春心心念着想去魏国投军,她要找出她的身份,最起码得知道自己叫什么。
  青不置可否,笑她不过是个井底的蛤蟆。
  这个时期当兵是最没出息的出路,兵是最低等的身份,一向是为人所瞧不起。像他这样的绝顶剑客,定要成为“士”,真正的武士。
  士中有文士﹑武士﹐也有能文能武之士。这些“士“服务于奴隶主贵族,效忠于他们,为他们做事,也逐渐形成了一个阶层,士阶层。不过能成为士的都是有本事的人,三春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混吃混喝的,对于这么高的理想,说真的,她实在没那个信心。
  备注:齐、燕、赵、魏等国的爵位分卿、大夫两等,卿分上卿、亚卿,大夫分为长大夫、上大夫、中大夫、下大夫。

  第九章 穷困潦倒两个蛋

  燕孝王十二年,楚宫大宴,燕太子丹于宫中拜见楚王,礼错,楚王怒之。
  燕丹笑曰:“君子以礼见人,吾因未知礼数特来宫中习之,既蒙君王纠正,不胜荣耀。”
  楚王见喜,遂令宫中礼官教之。习十日未见成效,礼官叹曰:“太子英武,唯不懂礼也。”
  燕丹闻听大笑,曰:“非不懂礼,实出有因,不可宣也。”
  《燕世家——太子燕丹篇二章》
  ……
  她蹭蹭鼻子,“你医术极好,不如咱们开家医馆也能安身立命。”
  青的本事排在第一是他的医术,至于他的剑术,最多只能屈居第二,所以干吗非得做什么武士文士呢?
  青对她一瞥,冷冷道:“若是愿意就跟我走,不愿意就滚回去。”
  回去还要用滚的吗?她一向走的比滚快。
  不过这句话立刻把她那赚点小钱的火苗给熄灭,随后又给燃起一把宏图大志的大火。跟着青有肉吃,跟着青有衣穿,是她两年来得到的唯一真理,他说做武士那就跟他一起做武士吧。她昂起头,骄傲地想:以后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也好回乡见父老。虽然……不知道那些父老是谁吧。
  为了少惹麻烦,青寻了一套男子衣裳给她换上,没想到她扮起男人来,比做女人还似模似样。那气质,那姿态,那眼神,活脱脱是一个真汉子。
  她本来性子就有些大大咧咧,反倒做男人更适合她,看着也更自然。只是……青瞧了她一眼,很纳闷原本鼓鼓囊囊的胸部是怎么瘪下去?
  瞟着她的胸,小心翼翼地,“不紧吗?”
  “还行。”三春抖了抖肩,紧是紧了点,好在还能喘过气来。
  青无语了。就说她像女人的地方不多,这会儿看来确实不假了。她很有做男人的潜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带着那么点不男不女的味儿,但却该死的很是迷人。
  他相信她做女人一定颠倒众生,做男人一定迷死女群,就算不男不女也会把几国王宫的太监给迷晕了。
  以前从没想过她是什么人,现在想来,她很诡异也很古怪,行为举止似是贵族,可谁家贵族女儿能养成她这样?
  无奈地摇摇头,问她,“你当真不记自己是谁吗?”
  三春摆手,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但她永远忘不了醒来的那一日。
  她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似乎沉睡很久。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从窗外望出去,月亮在枝头,只是一个淡黄色光轮,四周寂静无声。然后她一转头,就看到了他。
  一袭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双眸时而还闪过一丝墨绿。
  他身上并没有如日月星辰般折射出光芒,甚至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很冷,却很是吸引人。
  在与她对视时,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忽的变了,对她眨着眼,面上线条也瞬间柔和了许多。然后用他略微磁性的声音,问她是否记得自己是谁。
  她当时的表情是一脸茫然,一度以为那是爱慕的眼神,以至于被他的英俊外表所迷,认为他是她的夫郎之类的。也因为此,她开始喜欢他,喜欢他眼里的温柔。直到之后的某一天,与他深谈之下,她才知道那天是他眼不舒服,刚用了药,只能不停地眨眼缓解眼疾。
  她当时的回答也是茫然的,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声地告诉他“不知道”。这……应该也算是她的进步吧?
  后来的一些常识,一些本能的东西,都是他一点点教起来的,可是有些东西她似永远学不会,比如干活,比如做饭,比如谋生……
  青说像她这样的人无论到哪儿都会饿死,这也是他肯带着她一起的最主要原因。她对此很认同,即便不会饿死,可赖着他已经成了习惯。
  看她手摆的快要断掉,青知道问不出什么,就她那摔坏了的脑袋,能想出来的早想出来了。
  “哼”了一声,催促她赶紧上路。
  两人翻过一座山,终于走出偏僻的山村来到官道。
  这里是属于楚国的地界,他们无论想去哪儿都得从楚地经过。青说他想去拜见楚国的奉凌君,听说这位大人物门客舍人上千,最喜欢结交能人异士。
  三春摸了摸鼻子,颇为狐疑,“咱们算得上能人异士吗?”
  青冷冷看她,“你自不是,我是。”
  好吧,她承认自己比他差了许多,但这么直白也太不厚道了。
  她撅着嘴,表示自己不高兴。暗想着她会剑术,也不知算不算能人?只是她的剑从来没在他面前展示,或者哪天也给他瞧瞧,她并没忘记所有东西,至少本能的深入骨髓的东西还保留着。
  但该死的,她的本能到底包括什么呢?
  ……
  ※
  五日后,三春抱着包袱,和青一同出现在楚国的边陲。
  在任何地方任何国家,要赶路都是需要盘缠的,钱这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用,有钱的是大爷,要是没钱可就有当孙子的危险了。
  走了三天的路,身上的钱全花完了。现在他们就是两个穷困潦倒的蛋,简称穷光蛋。浑身上下连一个铜子也翻不出来。
  三春饿得直揉肚子,埋怨道:“青,你好歹也是大夫,为何这般穷困?”
  青白了她一眼,“有那功夫抱怨,还是先想想怎么赚点钱吧。”这几天要不是她非得住客栈,又不肯只啃干粮,他们身上的钱至少可以走一半的路。当然,另一半路就要像现在这样伤透脑筋了。
  三春真的很努力的想了想,这荒郊野岭的赚钱是不可能,饿到后来甚至开始考虑不如找个镇子,让青卖个身什么的。
  青转过头,深深地看她,“你不如去死。”
  死,三春自是不同意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好容易活过来,又怎能辜负他当年的救治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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