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芳菲春将尽》第127/225页


  怎么会没事!我的心好像丢掉了,空空的,但是我硬撑着,不让自己失态:“我没事,可能是出来久了,有点累!”
  若无其事般又喝了两杯茶,才笑吟吟的告别了伊春德。
  在回双清苑的路上,我放下马车的帘子,任凭气愤,憎恨,酸痛,悔恨还有不知名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将我湮灭在狭小的空间内,身子瑟瑟发抖时,汗水洇湿了紧握的掌心。
  秦桓之正在榻上看书,见我进来,放下手中书卷,迎了过来。
  以前我最喜欢把手放在他的掌中,抚摸他修长秀气的手指,可是现在我觉得他的手掌像倾国倾城一样,令人望而生畏,更毋论肌肤接触。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的声音如同金石般悦耳,落在我耳中,却尽是无声的嘲讽。
  我忽然觉得无比委屈,曾在一本心理学的书里看过,委屈这种情绪只有在亲友面前才会产生。
  原来我早已把他当成我至亲之人,可是他却瞒着我,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更要命的是,人家比我更有资格。
  我的委屈无法得到宣泄,于是化作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尖酸:“听说二少夫人,也有喜了?”
  他的反应居然也和我在露香院时的一样,稀里糊涂的嗯了一声:“恩。。。。。。”然后突然反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装得真像啊!还想继续隐瞒到什么时候?
  我心中像被一千枚绣花针扎过一样,痛的麻木了,咬牙切齿的道:“二少夫人有喜了,妾身恭喜二公子。”声音尖锐得连我自己都害怕。
  他吓了一跳,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样:“你,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答非所问,在我看来是敢做不敢当,是一种最孬种的表现:“这你别管,二公子只需告诉我,是真的吗?”
  他前面还有点慌乱,可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而且被我的言语激怒了,他在我脸上流连良久,才反唇相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她是皇上赐婚的二少夫人,难道不能有喜吗?”
  他等于是承认了,我的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
  他说得对,皇甫氏是皇上赐婚的正室,为什么不能替他生孩子?我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妾,有什么资格吃醋泛酸?
  只是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我胸口气血上冲,狭小的胸腔内,刹那间充满了惊天骇浪般的震怒和耻辱,我想大声咒骂,可是嘴巴就像被灌注铁水了一样,怎么也张不开,我想走出去,可是双腿像失去了走路的力量,根本迈不动,我只能怔怔发呆,感觉到眼中似有热热的液体在翻腾,几乎喷薄而出,不,我不会在他面前哭!
  我拍开他抚上我鬓角的手,在眼泪掉下来之前,终于生出力气,摇摇晃晃地往门外走去。
  他从后面追了过来,焦急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冷笑道:“关你什么事?”
  他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怎么不关我的事?该吃晚膳了,你不会让孩子饿着吧,嗯?”
  孩子,孩子!我的肺都要炸了,如果不是因为肚里有孩子,我从露香院出来就直接走了,根本不会回来见他的!外面的天地那么广,我何苦在这里讨不自在?
  我恨恨地瞪着他,恨不得将他一脚踢飞,嘴上恶狠狠地说道:“滚开!别惹我!”
  你既然有老婆孩子,还跑到东吴去惹我干嘛?什么皇上赐婚,什么皇甫氏子嗣艰难,都是假的!不过是诱我入毂的伎俩罢了!我也是愚蠢之极,怎么就被这么劣拙的招数给打动了呢?还主动地投怀送抱,真是犯贱到家了。
  我气的不是被他欺骗,而是自己的轻率。
  他的胳膊很有力,我始终推不开他的身子,情急之下,抓起一条胳膊,想都没想,咬了一口,心头的恨仍然难消,还想厉声怒骂,他颓然放下手臂,将我环抱住了,哀求般说道:“芳菲,请你顾念肚里的孩子,不要发怒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找不到资料考据,唐宋之前,大户人家的女孩是怎么称呼的,小姐,姑娘是肯定不会的,至于大娘,二娘,三娘倒是有可能,可也太难听了,所以,文中定为:小姑,泛指未出阁的贵族女子。


☆、第九十五章 好否要他怜

  身怀有孕,切忌大怒大悲,白胡子老郎中的叮嘱犹在耳边。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狂骂出声,可身子像是被施了法术似的,只能踯躅地行走,最后我木然地坐在桌边,脑子俨然空白一片。
  当一个人的心中汇聚了太多复杂的感情的时候,往往不知该先变现出哪一种,如同百慕大三角区的海域,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
  吴氏派过来的王大娘有条不紊地摆好晚膳,然后站在一旁细心地给我布菜盛汤,为了避免她的啰嗦说教,胃口不佳的我十分配合地把碗里的东西都吃得精光,那王大娘离开前,既欣慰又满意地和秦桓之说了几句吉祥话,秦桓之淡淡然的应付着,眼睛却不住的往我这边瞟。
  王大娘还以为我们是甜腻得化不开,她高兴得眼睛笑成月牙弯弯:“孕妇也应活动筋骨,外面太过寒冷,二公子还是多陪陪芳仪夫人在屋子里头走一走。”
  秦桓之轻微地嗯了一声,王大娘出去后,他慢慢地朝我走来,伸出双手:“起来走一走,消消食吧。”
  我刚才吃得急,的确点撑,所以沉默着扶上他的手掌。
  两人无声地绕着屋子走了两圈,谁也没打算先开口,我的心越来越乱,鼻子忽然一酸,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滴在宽大的裙摆上,他停下,伸出一只皎洁的手腕,欲替我抹去泪水,我倔强地往旁边一扭,哑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早知道我会不依不饶,面上却也不免惶然尴尬:“我没骗你,也是才得知的消息。。。。。。”
  答非所问,他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曾说过我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如果我是那个“唯一”,皇甫氏又怎么会怀孕呢?可转念一想,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在去冀州之前,那时的我也许是他的第一个,他后来去了冀州看望守孝的皇甫氏,可能是那个时候,他和她才在一起的,这么看来,他的确不曾骗过我。
  怪我自己太贪心。
  我眯着眼,漠然地将他从头看到脚,末了,才慢悠悠地问:“二公子打算何时接二少夫人回来呢?”
  我的态度那么恶劣,他居然没生气,只是眸子蒙上一层阴霾的晦暗:“皇甫氏是在守孝期间怀孕,于礼法不合,为避免她遭人指指点点,也因为她身子虚弱,祖母已将她送到道观中修心静养,待孩子满周岁后,再接她母子二人回来。”
  果然是孝期里做的好事,还真是干柴烈火迫不及待啊!我气得妒火中烧,兀自暗中冷笑不已,任由身上忽寒忽炽,过了半天才咬牙切齿道:“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既然琴瑟和鸣,蜜里调油,为何还要拉上我这个多余的人?不如明天就给我一份休书,或者允我自愿请去,也省得二公子为难。”
  秦桓之的神情一滞,半晌方涩声道:“芳菲,她是妻,你是妾,都是秦家妇,何来多余一说?你如今怀有秦家的子嗣,还要到哪里去?难道你到现在也没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家?我苦笑不已,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是双清苑的你,让我的心碎得无处可寻,我怎么可能还把这里当成是家呢?
  我望着摇曳不定的灯火,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最后只是讥诮地问道:“将来二少夫人回来,二公子打算如何安置妾身呢?”
  秦桓之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一双眸子亮了又暗去,看得出,他的心情和我一样波澜起伏,惊涛骇浪,但他只是轻叹道:“芳菲,我曾说过,你永远是双清苑唯一的女主人,毋论有何变故。你为何不肯相信我呢?皇甫氏得知你身世可怜,无娘家倚仗,还让我多顾惜你几分。可你为何还要步步紧逼?非要赶尽杀绝才甘心么?”
  我哑口无言,胸腔胀痛,耳边隐隐有鼓噪之声:原来,原来我能在双清苑住下来,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你给我的恩宠,是人家可怜我而施舍给我的落脚点。
  我又惊又恨,心里一股气冲上来,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热,憋得我想大声尖叫,想摔门而出,想狠狠揍人一顿,还想。。。。。。。
  可我什么也没有做,因为无论我做什么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滑稽可笑,我的心情那么糟糕,干嘛还要取悦别人呢?
  洗漱完毕,我疲惫地倚在榻上,找出一本山川地理志,毫无章法地乱翻着,企图阅读忘忧。秦桓之远远地坐在书案前,也手执一卷,不知是否读得下去?
  房中安静异常,偶尔有翻书的细微声响,书上都写了些什么,我几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坚持拿着书卷撑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地靠在枕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咕哝道:“卿卿,你都重了不少呢?我几乎抱不动你了。”
  我大惊,忙睁开眼,却见灯光幽暗,帘帐重重,不知何时,我已经被挪到卧室的牙床上,那将我揽在怀中的不是秦桓之还有谁?
  我低低地哼了一声:“别碰我。”
  他的胳膊收得更紧,赖皮似地说道:“不放。”还拿睫毛在我脸上蹭了蹭,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动也不动地盯着我,活像猫科动物倒弄临死前的猎物。
  他根本没把我的不满当做一回事!这让怒从心头起,厉声喝道:“放开我!”
  他断然没想到我还会发火,怔了怔,抱着我的胳膊稍稍松懈,我使出蛮力,将他重重地往旁边一推,然后迅速跳下床,大步走出帘帐之外。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我该到哪里去呢?大怒过后,我的心中陡生悲凉:假装没事人似的继续和他过下去吗?当皇甫氏不存在?不可能!自欺欺人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
  我迈步往厅中走去,一阵寒意徐徐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厅中的炉火将熄,温度不如卧室内的高,要在这里过夜,只怕会冻出病来。我茫然四顾,发现了衣架上挂着的出门时用的狐裘披风。
  心事重重地侧身躺下,更觉得四周静得可怕,黑暗将我层层包围,我竟不知该如何突破灵魂上的束缚,才能拾回往日的果断,在前世,我的父母和我的同事应春树的婚姻经历一度让我怀疑婚姻有无存在的意义,而今生,是秦桓之的“多情”让我否定前世的偏激,体会到爱情的欢娱,可是这欢娱却是如此短暂,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得到的,只是别人指缝里流出来的一点点,想得到更多,纯属痴人说梦。
  :“芳菲,你要闹到几时?如果让祖母知道你如此撒泼无理,只怕会家法处罚。”
  榻前有人低声说道。
  我将身子转动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大后背,平静而冷漠地说:“家法就家法,把我逐出门才好呢。”
  那人抽了一口冷气,屏气敛息半晌,才恶毒地问:“你就那么瞧不上双清苑?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紫雾山居里去了吧?”
  无耻!明明是他给我戴的绿帽子,还要反过来咬我一口,真是欺人太甚!我气得呼地坐了起来,知道大声嚷嚷无济于事,于是冷笑一声:“秦二公子,吴公子是我嫡亲的表兄,是我的兄长,也是我的家里人,我请你不要再污蔑我们兄妹之间的清白,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半天,才哈哈笑了起来,还夸张地呛到,咳嗽了一阵子,才嘲笑地说道:“芳菲,我竟然不知道,原来在你的心目中,姓吴的才是你的兄长,是你的依靠,让你不惜和我反目成仇,那我呢?我算什么?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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