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18/69页


  然而莫云深这厢温和平静,清晓的心里却在天人交战,毒药已被她悄无声息的握在手心,此刻取了莫云深的性命易如反掌。可是然后呢?取了他性命然后呢?他是朝廷命官,今日李阳峰已看见他与她在一起,他死,她脱不了干系。
  区区一个莫云深,哪里值得赔上她自己的命!更何况,她还没有弄清楚他为何要恩将仇报,取了整个浥河村村民的性命。
  清晓慢慢呼出一口气,将药重新藏起。
  “华前辈可还在京城?”莫云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清晓一愣,防备更甚,他无端端的问华清作何?也是要拉拢吗?她的眉头几乎微不可见的皱起,“师父一向来去无踪,民女并不清楚。”顿了顿,又道:“王爷可是有事相告?民女会在师父出现时提一提的。”
  莫云深的声音很平静,似是料到清晓会如此回答,他望向远方的目光倏尔移到清晓脸上,“不过是有些陈年旧事,想问问罢了。”
  这一句平淡无常的话却让清晓内心翻起了浪。
  “与我在一起,姑娘似乎很不自在?”莫云深将目光从清晓脸上移开,声音平缓的问。
  清晓一愣,到底是莫云深,她装得再好他仍能察觉到,索性,她坦诚道:“的确不自在。”
  这下莫云深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又望了过来,目光温和而宁静。
  清晓顺了顺气,“王爷身份尊贵,却淋着雨送民女,委实说不过去。”这理由编得委实有些牵强,事实上莫云深从未在她面前有过任何架子,倒是甯辰,整日一口一个“本王”在清晓面前嚷着。
  莫云深倏尔笑了,似是不经意的答:“倒是我的疏忽。”
  正在清晓思虑该如何接话时,莫云深却撑开了伞,将伞递到她手中,“饶是雨中宁静,却也寒气渗人,既然姑娘觉得不便,那我便不送姑娘了,姑娘慢走。”
  莫云深白玉一般的面庞上有着浅浅的笑容,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长长的街道上,他一身青衫慢慢行走在雨幕中,身影飘渺若仙,若隐若现,那一刻,清晓仿佛又生出当初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感觉,孤独的,寂静的,深刻的。
  然而清晓却也有疑惑,她之前曾对他流露出过敌意,他为何没有深究,不!不对!他定是查过她,却没查出什么,才会有今日的故意接近。
  否则也不会问后来的问题。
  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交杂,清晓却已经慢慢找到了头。今日他能接近她虽让她忐忑了一番,却也说明了一件事——他还不知道她是谁。或者说,他还没有查到她是谁。他在观望,他在等,在看她能弄出什么动静。
  当年华清给她新身份时便同她说过,千盏已经死了,如今的清晓,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世上再无人知晓她的过往。
  清晓望着他已经走远的身影,心里当下便有了决定,这僵局,是时候该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谢耐心收藏的你们。

  ☆、所求

  清晓回到太医院时便见甯辰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桌旁,他面前放了两个茶杯,都是空的,可见在此处坐了有些时候了。
  一见着她,甯辰眼中一亮,轻轻咳了几声蹙紧了眉,语气饱含不满,显然是生气了:“你可是迷路了?可知本王等了你多久?届时本王的病要是严重了你便是罪魁祸首!”
  太医院的一干众人皆不敢出声,眼观鼻鼻观心各做各的事。
  清晓好脾气的道:“王爷病了?柳大人怎得如此怠慢王爷,快过来替王爷把脉罢。”
  那柳大人顿时一脸的尴尬之色,甯辰气得眉毛差点飞上天去。
  “本王信不过别人,就你来把脉!”说完,赌气一般的撩起袖子将胳膊露出,双目圆睁瞪着清晓。
  清晓早知如此。她放下药箱和手中的伞,低头没忍住仍是轻轻笑了,旋即收了笑坐在甯辰的旁边,认认真真的把起脉来,甯辰的脸色这时才好看了些。
  半晌,清晓平静道:“王爷,你脉象平稳,身体并无大碍。”
  甯辰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近……近日为查霍大哥中毒一事,本……本王可是劳心劳力,浑身酸痛,定是你没仔细把。”
  甯辰的一句话霎时间惊醒了迷雾中的清晓。
  右将军中毒,此事颇大,锦帝怎能不查?这几日忙着替霍至境解毒,却忘了如此重要一事。
  可是能在朝廷中查出什么呢?那寒毒是红杉所为,霍至境在此事上肯定有意包庇,查不到红杉还好,若查到了,依着霍至境的性子,只怕会为了包庇红杉将事情和盘托出求得锦帝原谅,届时重要的就不是红杉下毒,而是她擅闯皇宫一事。
  清晓瘫坐在椅子上,头隐隐作痛。
  “本王的话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甯辰满脸不悦。
  良久,清晓才答:“可还记得民女当初送给王爷的那瓶药丸,吃上三颗便好。”
  “民女累了,先告退了。”也不给甯辰再说话的机会,清晓已快步走出太医院。
  雨已经停了,她回房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衫便去了锦衣局。
  然而却在路上遇到了故人。
  从素玉阁到锦衣局须经过西门,便是在那里,清晓看见了苏缠香。
  她像是在与侍卫争执,面色微红,整个人显得有些焦急。
  就在清晓犹豫该不该前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位穿着紫色官袍的男子上前替缠香解了围。清晓收回已经迈出去的步子,低头想了想,终是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而在不久以后,清晓才知晓那名穿着紫色官袍替苏缠香解围的男子名唤一目,此刻匆忙离开的她未曾料到,这名男子在后来寒毒这件事中帮了她一个大忙。
  戚卫仍在忙,见她来,只微微抬了抬下颌示意了一下,便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清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随一名小公公到了上次的那处小院,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戚卫手中提着一壶茶抬步进了院子。
  已是黄昏时分,天际的云被染得犹如一段艳丽红绸,直压下来,竟有种令人心惊的美。
  本欲有许多问题的,清晓却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戚卫也不急,取了两个杯子,替清晓和自己斟了茶,便端坐在院中的椅子上,举目望着辽阔的天际。
  如此沉默良久,清晓端起茶杯,打量一番,这才有些温吞的开口:“这茶……可是雪梅茶?”
  戚卫淡淡一笑:“姑娘好眼力。”
  有了头,接下来的一切便都顺遂起来,“戚公公可曾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这一问,乍一听与上次慧妃问清晓的目的相似,可清晓只是问问而已。
  然而戚卫并未说出答案,只淡淡道:“五十知命。”
  倘若有过,俱已是前尘往事,烟消云散。人世一遭,已是知命之年,何苦再为难自己。
  既得不到,便得不到罢。
  清晓顿时明白为何戚卫能在先皇死后这么多年仍然明哲保身,安然无恙。不单单是靠手段,更重要的,是事事清醒,时时清醒,就连糊涂,都是一种清醒。
  她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戚公公认为,这宫里的人,想要什么?”
  戚卫抿了一口茶,随即利落的起身,从墙根处搬来一架木梯靠在房檐处,朝清晓招招手,道:“姑娘且随我来。”说完,便攀上了木梯。
  他整个人负手站在屋顶,窥尽天下。
  站上房顶的那一刻清晓便明白了戚卫的意思,他一字未讲,却已将答案摊在清晓眼前。
  琉璃瓦,深宫墙,红花绿树,苍茫远山。他要的,是泱泱天下!
  “他野心倒不小!”清晓冷哼一声。
  然而在戚卫回忆起那个如玉的人时,却声色犹疑的喃喃:“也许不是野心,而是……一种目的。”
  他在宫中沉浮几十年,一双眼早已阅尽人心,却在为官□□载的那人眼中未见到一丝欲念。
  也许那并非他所想,只是他所要。
  “十六年前的那场宫变后,阑月早已不是先前的阑月。”
  “朝中大臣一半是太后外戚,一半是墨王亲信,前朝旧臣也只有寥寥数人忠心侍君,若非这些年左将军手中的百万大军一直压着,阑月的天……怕是早就变了……”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是暗流涌动。
  清晓五年之前本就未出过浥山,五年里下山次数处更是屈指可数,自然不会知晓朝堂中的波澜,直到今日戚卫说起,局势这才在眼中慢慢明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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