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4/69页


  有小厮一脸笑意的迎上来,“姑娘可是看布料?请这边走。”
  清晓却不动,“我来找人。”
  “姑娘找谁?”
  清晓淡淡道:“云姨。”
  小厮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嗤笑道:“姑娘找云姨何事?云姨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临走前缠香是同她说过织云阁的,织云阁是绣庄在京城的一个分店,她也提过云姨和玉白,可清晓不甚在意,此时看来,倒真是她小看了绣庄。
  清晓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小厮听见:“我来将雪蚕丝给云姨。”
  小厮神色立变,说了一句“姑娘请稍等”便闪身到屏风后。
  一刻钟的时间后,小厮回来了,躬身到清晓面前,“姑娘,云姨有请。”
  屏风后竟是一扇大门,入门后是一处大院,墙根处种了几株青竹,院中摆着一个石桌,石桌上放了一本书和一盏茶,却不见人。
  小厮领着清晓继续往里走去,过了一个拱门,眼前便是一座碧绿的池塘,池塘上是曲折的回廊和秀雅精致的凉亭,回廊的两侧摆满了绿色的植物,那植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令人心绪宁和。与药草相伴的清晓自然认得,那是宁神叶,无花,叶有香,香气清心明目,有安神的功效。
  远远便见一个女子坐在凉亭中,着紫色衣衫,背对着清晓。
  小厮停在离凉亭十步远的地方,“云姨,人带到了。”
  女子转了过来,有一瞬间只看到躬身的小厮,接着才注意到小厮身后静静站着的清晓,她今日穿着淡青色的衣衫,在层层叠叠的宁神叶中还真有些不易分辨。
  当云姨打量着清晓的时候,清晓也在暗暗地打量着她。
  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眉目生得极好,妆容素净,虽着紫衣,并不觉庸俗华贵,只让人觉得很是典雅。
  挥手示意小厮下去,不等她开口,清晓率先将上了锁的盒子和钥匙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
  云姨愣了愣,却也不急着打开看,只问道:“你一个小姑娘是如何得知雪蚕丝的?”
  清晓拿出缠香的亲笔书信递给云姨,淡淡道:“受人之托。”
  云姨大致的将缠香的信看了一遍,确认是缠香的笔迹这才将信搁下,拿了钥匙欲要打开盒子,清晓却出声:“等一下。”
  接着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药粉在掌心,接着将药粉洒在盒子上,这才道:“好了。”
  云姨却是放下了钥匙,略带惊讶:“姑娘会医?”
  清晓却淡笑着反问,“云姨为何不问我会毒?”
  云姨当下就笑了,站起身背对着清晓回道:“自古医毒不分家,在我看来,有时施毒与救人无甚区别,更何况,有毒才有医。”
  华清曾问她叫什么,那时她一句话也不愿说。拜华清为师后,华清却再不问她的姓名,径自道:“你既是清晓时分拜我为师的,那便叫清晓吧。”
  后来华清又问她想学什么,她想都不想便答:“医。”父亲一生行医,救人无数,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医术传授与她,反倒是青碧,将父亲一生所学习得十之□□。未能继承父亲医学,是她一生的遗憾。只是当她知道父亲为何不让她习医时,已是新月换旧月。
  华清最先教她的,却是使毒。
  她问为何。
  华清给她的答案和云姨一字不差。
  他教她的,的确是如何生,如何死。
  良久过后,清晓正思忖如何回答,却看见了云姨的手。
  “你有六指?”清晓蓦地问道,这一声似是吓到了云姨,错愕的表情凝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才淡去。
  “是,生来便有。”云姨没什么表情的回。
  清晓自觉这声质问有些唐突了,于是退了一步,“东西已经带到,告辞。”
  云姨却突然出声:“姑娘且慢。”
  清晓的脚步顿住。
  “姑娘可否替我的人把个脉?”
  清晓暂且留在了织云阁。
  云姨请求清晓把脉的是她的外甥,十二三岁的年纪。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清晓就有些吃惊――他太瘦了!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两颊因为太瘦几乎是凹陷的,从外面几乎看不到他被子下的身体。一年前父母双亡,他一个人将父母火化后便来投奔云姨这唯一的亲人,路上却莫名其妙染了不知名的病,看遍了京城的名医仍是不见任何起色,才一年的时间,就消瘦成这个样子。
  清晓答应救这少年,但是云姨得给她三匹亲手织的流云锦。
  自从知道华清从绣庄取过几匹云锦,红杉就心心念念华美的流云锦,奈何流云锦除非云姨亲手所织,其他的都登不上台面,于是即使是苏缠香也无法拿出红杉一心牵挂的流云锦。这次带三匹回去,清晓几乎能想象红杉有多么开心。
  将清晓住的厢房安置好以后,云姨便唤来一个小厮,“你去一趟墨王府,告知郡主雪蚕丝已到,请郡主明日来织云阁量身制衣。”小厮听命很快便离去。
  清晓的房间就在禾生的隔壁,她也是今早才知道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叫做禾生。
  刚刚替禾生把过脉云姨就来了,她将禾生的身体状况大致跟云姨告知了一番,随即问道:“禾生来找你时,是不是要经过桐城的赤仙林?”
  云姨倒有些惊讶,“的确是,那里是桐城到京城的必经之地。”
  清晓将银针一根一根的收好,“那便是了,他并非得病,而是中毒,赤仙花只要一遇死气,花香便会化为毒气,令人难以下食,开始不易察觉,久而久之则会让人饥瘦致死,他带着骨灰,自然会中毒。”
  “那……此毒可解?”
  “可解,只不过有些费事而已。”清晓收拾好药箱,走到桌前摊开纸笔,随即想了想,又搁下了笔,“这附近哪里有大医馆?”
  云姨微楞,“出门左走一百步便有一个。”
  “我去抓药,你尽快烧些热水过来。”清晓说完便出了门。
  走了一会儿才知织云阁还是很大的,清晓好不容易到了前厅却见下人们进进出出,将前厅打扫得一尘不染,到了店里,发现店门敞开,店内却没有一位客人――她那日来的时候店内的客人可是络绎不绝。清晓难免奇怪,却并未张口询问,只出了大门直直朝医馆走去。
  去医馆的路不算偏僻,街道很宽敞,拐角处来了一顶轿子,看上去并不算华丽,只让人觉素雅精致,然而清晓一眼便看出来那轿子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做的,这轿子里坐的人非富即贵。
  轿子很快与清晓擦肩而过,她一眼便看到前面的大医馆,于是无暇他顾疾步过去。
  医馆很大,里面最忙碌的莫过于一个坐诊的老大夫,清晓随意的瞥了一眼药柜,药类齐全,抓药的人也挺多,清晓敲敲大夫的桌子:“我来抓药。”
  老大夫有些懒洋洋的答:“药方呢?”
  “我说,你来抓。”
  老大夫不由的抬眼看了一下清晓,这才拿起一杆小称慢慢起身。
  禾生的病是需要长期调养的,以后免不了抓各种各样的药,且第一副药相当重要,药引为五虚子的叶子。
  五虚子非常难得,只因它五年生长,五年开花,再要五年才能长出叶子,先开花,后长叶,第一味药就需要五虚子的叶子为药引,这药难得就难在这里。
  果然,当清晓说出五虚叶的时候,老大夫的脸色瞬时变得为难起来,“这五虚叶……”
  清晓只是简单的问:“有没有?”
  “有倒是有……只不过要这药太贵重,得经过我们当家的同意才是……”
  清晓微蹙着眉,却还是淡淡道:“那就劳烦通报一声你们当家的。”
  老大夫顿了顿,立时派了伙计去了后院。
  一刻钟后帘子后面出现了一个身影,来人掀了帘子问道:“可是姑娘想要五虚叶?”
  进来的男子带着随意的浅笑,着一身紫衣,倒也生得很是俊朗,只是明明是彬彬有礼的态度清晓却仍能感觉到他话中藏着的不耐。
  清晓不禁多看了他两眼,随即估算了一下这几日需要的药量,报完数目以后,男子便是一脸的歉意。
  “实不相瞒,姑娘要的数量令在下有些为难。”
  “那还有多少?”
  男子如实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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