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51/69页


  眼见帘子后的人搁下了手中的茶,“起来罢。”
  清晓这才站起身来,双膝都跪的有些发软,想了想,大胆的出声问道:“敢问太后娘娘……为何会问民女双亲之事?”
  帘子后的人很长时间都没再有动作,“只是觉得你这孩子,长得很是像哀家的一个故友。”
  清晓心中猛地一沉,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是太后又出了声:“你刚刚去御书房,可是为了辞行?”
  清晓正欲回答,却听见帘子后的人声音中带了笑,“姑娘且先在这宫中等等吧,新年伊始,敲钟祈福一过,便能出宫了。”
  原清晓还在担心锦帝不放她出宫,如今听了太后的话倒是安下了心,无论如何太后是不会随便说话的,她紧皱的眉头直到此刻才有了一丝松动的痕迹,只是未曾想到,太后竟还提起了一件事。
  “哀家听闻姑娘从藏书阁拿了江太医所著的一本医书,姑娘可是觉得江太医的医术很好?”
  直到这一刻,清晓对江余一简直好奇到了极点,但面上却还是平静的回道:“民女甚是欣赏医书里面的一些药方,未曾忍住,便拿来看了看。”
  只是太后却是一句意味深长的“原来如此”。
  从太后的寝殿出来时清晓就觉得素玉阁的那本医书着实烫手。
  江余一,一手的好医术,却在当年的宫变时站错了队,一家人都被皇宫的侍卫杀光。
  时间又往后推移了几天,自那次苏成忠来过素玉阁之后,清晓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她倒是去过牢中几次,却也未能和甯辰见上面。
  知道甯辰被治罪又是几天之后的事了,已经十二月初,天气也已经极冷,这消息,是莫云深亲自带过来的。
  那天他站在素玉阁的门口时,清晓便知他过来是做什么。
  他也没有进来,只是望了望素玉阁院中那棵光秃秃的桂树,然后目光移到了清晓身上,他仍是温和的,是干净的,他身后是红色的宫墙和青色瓦檐,衬得他愈发出尘。
  他看着她将一盆盆药草搬进屋内,轻声开口:“清姑娘,可要去看看辰弟?”
  清晓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神情冷凝的望向他,“你不配那样叫甯辰。”
  他不置可否,站在门外神色温柔的笑了,“走罢。”
  清晓心中虽是藏了恨,可知道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甯辰,因而也没有拒绝,简单的将院中的药草收拾了一番,便跟着莫云深出了宫。
  她这几日将苏成忠那天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反反复复琢磨良久,才忽然想了个通透。
  这话说的不是她,而是甯辰!
  苏成忠这话里的意思,是甯辰即便是出了宫,也难以过得好。且不说莫云深会不会放过他,但就锦帝和太后,恐怕也不会就此罢休。
  皇家做事,最是无情。怎会那般容易便容下甯辰?
  于是她心中也暗自有了考量。
  见到甯辰时已经是京郊了,再走一两里,便出了京城的地界,官道上唯有甯辰和苏成忠两人,棕色的马蹄哒哒得响着,听到了响动,甯辰转身望了过来。
  他几乎是一眼便见到骑在马上而来的清晓,眼里有着太过明显的光亮,可同时也注意到尾随而来的莫云深。
  “清晓,清晓。”他扬声叫道,前一声是为了让清晓听到,而后一声,却是自己的喃喃。
  苏成忠在一旁看着他,只能叹气。
  清晓应了一声,下了马,并未看他,只将早已准备好的药拿了出来,倒了一粒在掌心,“将药吃了。”
  许是这几日在狱中受了些苦,甯辰的身子看起来更瘦了些,他甚是明亮的眼眸有着疑惑,“清晓,我又没病,为何吃药。”
  清晓却依旧将掌心凑到他面前,话里带了三分威胁,“你吃是不吃?”
  怕面前的女子生气,甯辰匆匆忙忙将她手中的药塞到嘴里囫囵吞下,这才听到清晓缓声替他解释:“以后记得每七日吃一颗,可防百毒。”这话,既是说给甯辰和苏成忠,也是说给她身后的莫云深。说罢,她便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甯辰,同时也给了苏成忠一瓶。
  清晓又望向了一旁的苏成忠,自那日想通以后,他便求见了锦帝,着手准备的辞官的事,到如今,他散了苏宅一百多口人,就这样和甯辰轻装出了京城。可见对甯辰是真心相护。
  清晓走到他面前,郑重的行了礼,“苏先生,还请您好好照顾甯辰,凡事细加思量。”
  甯辰看着她的举动,眉头终是皱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小,却也足够清晓听清了,“清晓,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走?现在我虽然什么都没有,可我……”说到最后,他又觉得有些羞耻和脸热,嘴里的话最终是打住了。
  不知何时,一旁莫云深的目光有些逼仄的望过来,他顿时有些哑了。
  清晓这才望向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干净,里面满满的都是真诚,可她却不能接下这真诚,“甯辰,出了京城,去看看山川,草原,沙漠罢,去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苏杭的美人,品一品漠北的烈酒,这世界是很大的。”
  她低声说着,可说着说着,甯辰的眼眶就红了。他凌厉的转身,骑上了马,背对着清晓,声音有些哽咽,“既然你说了让我去看看,那我便去看看也无妨。”说完,他便对一旁的苏成忠使了个眼色,骑上马离开了。
  管道上那两个背影渐渐变成了黑点融于尘土消失不见,莫云深这才上前,“清姑娘,该回宫了。”
  清晓半天没有转身,就在他即将再次出声的时候,她转过了身,目光锐利而平静的望着他,眼神微晃,却一点一点变得坚定,他听见她带了一点点笑意和蛊惑的声音:“墨王爷,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如今的这番话,她在心中已构想许久,这桩交易,她也是想了又想。
  对于交易他虽未完全答应,却也从不拒绝,“是吗,清姑娘且说来听听。”
  她眼中带了笑,从腰间挂着的荷包内拿出了那个真的玉壶挂坠,吊在莫云深眼前,“王爷派人一路保护甯辰和苏先生,不得让人伤他们毫发,至于回报,民女可告诉王爷一个秘密,如何?”
  莫云深的眸色渐渐变深了,他盯着那个玉壶挂坠,脸上的笑已经敛去,随即,他出了声:“是关于什么的秘密?值不值得我护着那两个人?嗯?”他重又看向了清晓,目光宁静的像一潭死水。
  清晓心跳如雷,声音有些颤,却还是强自镇定道:“五年前的浥河村王爷可还记得?那场大火里,有两个漏网之鱼,王爷想不想知道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你们看到这章的时候呢,我已经在火车上了
  今天回家,34个小时的火车我也是微醺……
  所以未来的两三天是不能更新了……
  回家我会好好大放血哒!耐心等等吧思密达!

  ☆、人选

  十二月眨眼便至,新年祈福将要举行,宫中这两日总算了添了几分喜气。有一大半的宫女和太监在为了祈福一事而忙碌着,该修葺的宫殿修葺,该打扫的打扫,尤其是坐落在皇宫中心祈福塔。
  这祈福建成至今已有百年历史了,八个角,每个角都挂有铃铛。这塔为木构,足有九层,雕花繁复的楼梯一直沿着塔壁呈盘旋状到了塔顶,塔顶挂着巨大的古钟,鼓锤也吊在上面。只是这每一层,没有门,没有窗户,也没有回廊,只有飞翘的檐角和铃铛,从楼梯一路上去便是塔顶,塔内是什么样子,却从未有人见过。
  每一年伊始,皇帝都要来此处敲钟三声祈福,远远望过去,它在宫中犹显瞩目。清晓当初刚刚入宫时,一眼便看见此塔,却并未有走近看过,今日路过此地,却瞧到了它的真面目。宫女和太监将它洗刷一新,塔太高了,想必站在上面风景也是极好。
  然而后宫为了祈福一事在忙碌,前朝却为了西苍屡次骚扰边境的事而烦忧。
  红杉昨夜又冒险入了宫来找她,来的匆忙,为的是霍至境一事。那会儿清晓刚刚睡下,便被她从被窝里抓了出来。
  “清晓,快起来快起来。”红杉一向风风火火,将华清的来无影去无踪学了个通透,每次来都要弄出点动静。
  清晓此刻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捂着红杉的嘴让她小声点说话,怕引来巡视的侍卫。
  “哎呀!不用怕,那些监视你的侍卫都已经被我点了睡穴,你放心说话便是。”红杉毫不在意拿开清晓放在她嘴上的手。
  红杉这话让清晓心中猛地一沉,“你说有侍卫监视我?一共多少人?”素玉阁因她喜静,也就出现过之前的槐安和絮儿,后来这两人因着她去了明玥身边便被她打发了,未曾想到这暗处,竟然还有人。
  她脑中当即一想,便猜是莫云深,可再细细一想,以莫云深的行事,他派来的人必是不动声色,不可能是侍卫这一类,那么还有谁?还有谁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锦帝?还是太后?
  红杉一心想着别的,不在意的答,“五个而已……哎呀!我今晚找你来不是要跟你讨论这个,我是要让你帮我劝劝霍至境的!”
  说到此,话才算进入正题,清晓暂且将她被监视一事抛在脑后,仔细听了红杉的来意。
  自西苍的望江和翡玉从阑月回去后,也不知道二人对西苍的皇帝耳语了些什么,西苍边境常有一些土匪刁民来闹事,如今越闹越大,已到了不得不出兵制止的地步。可如今朝中有两名大将,左将军明承,右将军霍至境,谁去?
  而这两人也是为谁去争论不休,纷纷想揽下这个差事,听红杉话里的意思,霍至境是觉得男儿当保家卫国,非去不可。可眼下正是新年,对方又是些亡命之徒,而且听说后面还有望江在暗中做阵。
  此人心思诡谲,兵法运用自如,莫云深身上触骨这酷刑,便是由他始创。而霍至境倒不如明承经验多些,更何况年轻气盛,难免吃亏,是以红杉是无论如何都不想他去的。
  清晓倒也不急,悠悠闲闲的道:“你先前不是还说和这个霍将军没什么关系么?怎么现下这般关心他?”
  红杉站在一旁,有些局促,整张脸都窘得通红,“烦死了烦死了,好嘛!我承认我跟他……是,是小时候认识……哎呀所有才不能见死不救嘛!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迂腐透顶,满脑子仁义礼智信,忠心报国,哪里会想得到自己的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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