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灯》第9/69页


  她盯着那杯茶,咬着牙道:“我句句属实,信不信全由姑娘。”
  清晓一声冷笑,手中的茶杯便用力的掷了出去。
  但随着破碎声响起的,还有另外一道温润的男声。
  “姑娘刚刚掷出去的杯子,乃是上好白玉雕琢而成,实在得来不易,姑娘该怜惜些才是。”
  未及清晓反应,甯画先朝来人快步迎了过去,她声音婉转的叫了一声“王爷”,语气里不辨委屈和欣喜,随即又担心道:“王爷怎生来了?刚刚清姑娘说……”
  她的话未说完,便被来人打断,“姑娘说的本王都听到了,敢问姑娘说的是真的吗?”他温和有礼的问道。
  清晓这才回神,转过身淡淡道:“王爷觉……”未出口的话,忽然就这样戛然而止。
  直到现在清晓还记得那日破晓前的悬崖。
  五年的时间,清晓从未出过浥山。记得有一次她在山中采药迷了路,那时她才刚刚拜华清为师,出庄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不能清楚的辨认方向,于是那一晚她呆在林中,燃了一堆并不怎么旺的火,在自己身边撒了一圈又一圈的毒药,这才困极的瞌上眼,可是不久后便会被冷风吹醒,或是被林中各种各样诡异的声音给惊醒,一直到将近破晓时,火熄了,她也不敢再呆在此处了,给周身洒满毒药,她才起身重新寻路,随后便不知不觉走到那处悬崖。
  那时天还是黑的,一直走至崖边她才发现此处是个断崖,崖底吹上来的冷风让她浑身都打了个颤。
  再多走一步她便会命丧黄泉。
  可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后退,竟缓缓的伸出了一只脚。
  天是种深蓝,朦朦胧胧的一片,就在她的那只脚要落下的同时,远处飞来了一群鸟,十几只鸟在深沉的蓝色里飞翔,发出的鸣叫声响彻整个山间,那一刻,清晓像是惊到了一样,收回脚退后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哭了。
  她撕心裂肺痛哭的间隙,天空的蓝色变淡了,漂浮的云也慢慢被染上了金色,几道光穿透云层而来,落在悬崖上,一直绕着圈飞翔的那群鸟依旧拍打着翅膀齐齐鸣叫着。
  然而此刻站在瑶笙楼里的清晓,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那个悬崖边,不,确切的说,她仿佛已经踏出了那一步,整个人都在往下坠,冷风与绝望,迎面而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叫出那个暌违五年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狼狈得就像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打了一棍。
  “莫,云,深?”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他

  红杉双手托腮皱紧了眉头看着坐在桌前的清晓。
  那天是她擅自出现带走了清晓。
  她无法再藏身暗处,看着她的变得那么绝望。于是足尖一点就已经落在瑶笙楼中,拉住清晓的那一瞬间,她朝那个笑得仍旧温和的男子道:“刚才是师妹同王妃开了个玩笑,茶中无毒,请王爷不要见怪。”
  一句话,道明了她的身份,也替清晓洗脱了误会,说完,她便带着清晓闪身不见。
  回来以后清晓就变成了那副样子。
  不言语,不理她,整个人像是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仿佛三魂七魄俱已不在。
  起初华清让她跟着清晓,必要时带清晓回来,她不在乎的撇撇嘴,觉得是华清多虑了,在她眼中,清晓从来都是稳妥的,平静的。
  可是此刻她必须承认华清的决定是对的,他一定知道什么!红杉放弃让清晓开口说话,立即起身去寻华清。
  华清正在练字,炉子上的水已经煮沸了他也不管,整个屋子白蒙蒙的一片,红杉一推门就被屋内的水汽迷了视线,她一边埋怨华清太懒,一边将炉子上的水提下来,然后往华清面前一凑,问:“老头,清晓去了一趟墨王府为何会变成那样?”
  华清笔下生风,墨香浓郁,他笑而不语,倒是红杉,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然而就在她快要放弃华清的答案时,华清却淡淡的开口了:“或是她劫,或是她幸。”
  清晓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青碧时的场景。那年她七岁,青碧八岁。
  浥河村的冬天向来冷得渗人,青碧就是在一个大雪弥漫的夜晚倒在了她家门口。
  是清晓的娘在第二天一早清扫院中的积雪时发现她的。那时的她只着了一件异常单薄的棉衣,整张小脸已经冻得发紫了,清晓趴在窗边看着爹爹忙着给她施针,看着娘用棉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觉得她脆弱极了。
  青碧的病,一养便是一个月,这一月里,清晓的爹娘询问过她是如何到的这里,而年纪甚小的青碧只说有坏人一直在追她和爹娘,以至于她和爹娘走散了,再问她爹娘姓甚名谁可还有其他亲人,她却摇摇头,只道不能说。
  从此青碧就在他们家住下了。
  青碧异常的乖巧懂事。当她在村中四处玩闹时,青碧在书房中整日的读书,钻研爹爹的易容术。当她和村里的孩子下河摸鱼时,青碧坐在房中同清晓的娘学习女红。
  她们看似南辕北辙的生活却并未妨碍她们的感情。
  年岁渐长,青碧出落的更加清丽动人,浥河村未婚的小伙子几乎都找媒婆上门说过亲,然而对于这件事,最先说话的却是清晓,她横眉竖眼的在门口逼退了许多媒婆,只道青碧是她家的,什么时候嫁人她说了算,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都当她是嫉妒青碧的美貌。
  事实上她一直记得十五岁时,青碧在闲暇时趴在书桌前跟她说的一句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满脸疑惑的问这话是何意思。
  青碧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并未告诉她意思,只是垂下眼小声道:“愿将来我嫁之人,如诗所言。”
  她虽不懂,却也知道村子里的那些武夫是绝对配不上青碧的。青碧心软懂事,定然是爹娘让她嫁谁便嫁谁,索性,她便替她拒绝,更何况,这么多的麻烦也是因为她当初戴着青碧模样的□□在村子里到处骗人的结果。
  年岁渐长,她们的感情愈加深厚,她围绕在青碧身边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她的爹娘。
  直到莫云深出现。
  她开始将大量的时间投掷到这个耀眼的男子身上,每日缠在他身边问东问西,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费劲一切心思从他身边的小厮那里打听他的喜好,行为举止皆不像一个女子。
  她不止一次的想要拿下脸上的面具,却怕真实而平庸的自己入不了他的眼,她也不止一次的呆在青碧的房间谈起他,青碧会淡淡的笑,温柔的抚摸她的头。
  平静的日子毫无任何波澜,再接着,便是那一场毁灭所有的大火。
  习武之人耳力一向甚佳,红杉屏息了一会儿发现来人是清晓后便翻了个身继续睡。清晓知道她早就醒了,于是直接问道:“是谁中了寒毒?”
  红杉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你愿意给我配解药啦?”
  “是不是左将军霍至境?”
  红杉顿时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要知道并不难。
  红杉身上带着各种淬过毒的暗器,她偷溜进宫那日差点被抓,隔日她便问清晓要了几根银针重新藏在身上,而随之便传出霍至境中毒的消息。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也难怪华清一个死丫头从头唤到尾。
  寒毒难治,并非难在药方,而是难在制药,一般的大夫若是没有药方,是擅自不敢配药的,稍有不慎,便是剧毒。因而红杉只能来求她。
  “把甯画带出来,我便给你配解药。”
  清晓说完,便转身离去。
  红杉在夜里一声低嚎,要不是师父不帮她,她也不会万不得已找清晓,明天又有得忙了,红杉仰面躺在床上,决定以后再也不要随便用淬了毒的暗器了。
  甯画是被红杉蒙着眼带到竹园里的。
  清晓撤去她眼前的白绫后,甯画过了许久才适应了光线,到底是大家闺秀,脑中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姑娘即便是不信我前日的答案,也不该做出掳人这等事。”
  即使话中带着浅浅的谴责,也温柔的让人不能反驳。
  然而,如今的清晓已不想多费口舌,只想要一个真相。
  清晓也不说话,放下手中的白绫后在甯画还来不及挣扎时便将一根银针□□她手腕的穴位上,动作快得连红杉也未看清。
  然后,她冷静的出声:“从此时起,你还有一个时辰回答我的问题,要么给我真相,要么你浑身剧痛而死。”
  箭弩拔张的气氛令红杉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沉默充斥着整个小小的竹园。
  蓦地,甯画却轻扬唇角,笑出了声。
  “清晓姑娘,你让我给你真相,你倒是来说说,我要给你一个什么真相?”

当前:第9/6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