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姆昌德作品选》第6/42页


  达多拉姆带着有点冒险的口气说:“难道你以为,丝绸上衣和头巾除了你有之外,其他的人不可能有?”
  阿达伊:“怎么不可能有呢?真主给了谁,谁就穿它,好多人都穿呢!我又算得老几。不过,这两件东西是我的。如果在全市还在谁家发现有这样的上衣,那你要罚我多少,我都甘愿罚多少。我付了10个卢比的手工钱,另外,在这个城市根本不可能找到做这种上衣的裁缝师傅。他剪裁得这样好,真使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头巾上还有我作下的记号,你拿来,我指给你看。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达多拉姆明白,再也没有分辩的余地了。要是事情一闹大,会更丢脸,耍手腕是不能过关的。他很和气地说:“老兄,这你就别问了,现在这儿也不是说这些话的场合,我的面子和你的面子是一回事。你只当着:这样的事在世界上是普遍的。如果我要叫人做这样的衣服,那就求上几百个裁缝还不知道行不行,而我又非得参加迎亲队不可。你的衣服是不会损坏的,这点我负责了,我会比穿我自己的衣服更爱护它。”
  阿达伊:“我倒不担心我的衣服,托你的福,真主给了我不少。愿真主使富翁平安无恙,让他们万事如意。我也不想破坏你的名誉,我是你的仆人。我仅仅想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曾把衣服交给洗衣人伯纠,莫非有小偷从伯纠家里把衣服偷了出来,或者说某一个洗衣人从伯纠家里拿走了衣服而交给了你。因为无论如何,伯纠是绝对不会亲手把衣服交给你的,他是不会干出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来的。我自己曾经想和他打过这样的交道,把钱放在他的手心里,但是他什么也不顾。先生,他把钱扔在地上,狠狠地说了我一顿,真使我茫然不知所措。最近的情况我不知道,因为近来我和他从来没有谈过这方面的事。但是,我是不相信他会坏良心的,所以我一再问你,你是从哪里得到这衣服的。”
  达多拉姆:“关于伯纠,你的这种想法是完全不错的,他确是这样一种无私的人。但是,老兄,作为邻居,多少也得讲点情面吧。他就住在我的隔壁,一天到晚都在一起,近来相处得更是密切。他看到我急需,心就软了,就是这样一回事,其他并没有什么。”
  关于伯纠的正派无私的问题,阿达伊用了过分夸大的说法。他既没有把钱放在伯纠的手心里,同时伯纠也没有狠狠地斥责过他。但是,这种夸大其词对伯纠所产生的影响,却远远超过了如实讲明所可能发生的作用。伯纠根本没有入睡,阿达伊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感到他的良心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了:世界上的人认为我是多么诚恳、多么老实、多么正直的人啊,而我却又是多么不老实,多么言而无信!正是因为人家冤枉地把这种罪过加给我,我才放弃了祖祖辈辈居住的农村,但是,我到这里来之后,为了烟酒、酥油、零食等东西,就使良心破产了。
  伯纠从这里回去以后,他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者说,他又重新获得了自己失去了的良心。
  五
  过了半年,一天傍晚,有几个客人来到伯纠家里,给他的儿子马尔康提亲。伯纠为了听听妻子的意见,走进房里。他妻子说:“酒从哪里来呢?你身边还有钱吧?”伯纠:“我身边所有的钱不早都给了你吗?”妻子:“我用那些钱买了米、豆、酥油等等东西,要作七个人吃的饭,钱都花光了。”
  伯纠:“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妻子:“没有酒,难道客人会坐下来吃饭?多么丢人!”
  伯纠:“丢人也好,名声坏了也好,反正我买不起酒,最多不过是婚事谈不成吧,谈不成就算了。”
  妻子:“不是有一件披肩交来洗吗?把它拿到一个当铺里去当几个卢比,三两天再用钱赎回来。反正体面总应该设法维持,不然大家都会说,空有个名而已,连酒也拿不出来!”
  伯纠:“你说什么?那披肩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吗?”
  妻子:“管它是谁的,反正这个时候要解决问题,有谁会对人去说?”
  伯纠:“不行,我不能干这种事,即使没有酒也罢!”
  说完他走出去了,再一次回来时,他看到妻子从地下正向外掏什么东西,一看到他就用纱丽的一角把洞盖住了。
  伯纠笑着从房内走了出来。
                                  1922.10
  




第二辑幸运的鞭打(1)

  一
  不管是富人家的孩子,还是穷人家的孩子,都是很淘气的,他们的调皮的性格并不因他们的处境而有所不同。纳吐阿的父母早就死了,作为孤儿,他投靠到拉伊・坡拉那特家里。要吃的话,他家每顿剩下的食物,足够他这样几个孤儿吃饱。要穿的话,他家的孩子有穿过不要了的许多衣服。拉伊先生是一个慈善的人,有时还给他几个钱。所以,纳吐阿即使是孤儿,他也没感到有什么痛楚。拉伊先生曾经把他从一个基督教徒的手中解救出来,他哪里关心这个孩子在教会里可以受教育,可以生活得比较舒服?他只是一心希望纳吐阿仍然是印度教徒,他认为他家里吃剩的食物,比起教会的食物来也要圣洁得多,给他打扫房间,比起在教会学校读书还要好得多。不管处于什么条件,只要仍然是印度教徒就行。
  如果成了基督教徒,那就永远无可挽回了。
  除了给拉伊先生打扫庭院外,纳吐阿没有其他的事,吃过饭就到处游玩。根据他干的工作,也给他划分了种姓,家里的其他仆人都叫他清扫夫①。对此,纳吐阿没有任何不满。名字对一个人的处境能有什么影响,这个可怜的孩子还一点也不知道。充当清扫夫也没有什么坏处,扫地时他偶尔可以捡到钱,有时还可以捡到其他东西。他用捡来的钱买香烟。由于朝夕和仆人厮混在一起,他从型有了抽烟叶、吸纸烟和吃槟榔的瘾。
  ①印度最低种性是首陀罗,清扫夫就属于这一种姓,甚至被认为是不可接触者。
  说来拉伊先生的家里有很多男孩和女孩,外甥、侄儿一大群,但是他自己只有一个孩子,即名叫勒德娜的女儿。专门请了两个家庭教师教她,另外还有一个欧洲女士来教她英语。拉伊先生打心底里希望勒德娜成为一个全才,将来嫁到谁家,就成那个家的福星。他不让女儿和其他孩子生活在一起,他为她单独安排了两个房间,一间是书房,另一间是卧室。人们说,过分溺爱会使孩子养成固执和调皮捣蛋的性格。勒德娜尽管受到了溺爱,但她仍然是一个很温顺的女孩子,甚至对仆人也不用“喂”、“喂”来叫唤,对任何乞丐也从不粗声粗气地斥责。她经常给纳吐阿钱和糖果点心,有时还和他说说话,所以纳吐阿很愿意接近她。
  有一天纳吐阿正在给勒德娜打扫卧室,勒德娜却正在另一个房间里跟欧洲女士学英语。也正好是纳吐阿该倒霉了,他一面打扫,一面却想到勒德娜的床上躺一躺。床上铺着多么洁白的被单!褥子又多么厚和柔软!夹被又是多么漂亮!勒德娜睡在这褥子上该多舒服啊M像雏鸟在鸟巢里一样。难怪勒德娜的手那么白皙和细嫩!而身上柔软得好像都是填的丝绒一般!在床上躺一躺又有谁看见呢?他这样一想,于是把那没有穿鞋子的脚在地上擦了擦,很快就爬到床上躺下了,并且把夹被盖在身上,他骄傲和高兴得忘乎所以了。由于兴奋,他还在床上跳了几下。他感到自己好像是躺在柔软的棉絮里,只要向一边翻身,身子就要向下陷进一截。他想,这种天堂似的乐处我又哪里享受到?老天爷为什么没有让我投生到拉伊先生家里作他的儿子呢?在他感到舒适的同时,他明白了自己实际的处境,于是他的心感到很不是滋味。突然拉伊先生因为有什么事来到了房间里,看到纳吐阿正躺在勒德娜的床上,他立刻火冒三丈。说:“呀,你这猪崽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纳吐阿这一惊非同猩,就像失足跌到深水里一样。他从床上滚了下来,站在一边,接着又拿起了扫帚。
  拉伊先生又问他:“喂,你刚才在干什么?”
  纳吐阿:“老爷,我没有作什么!”
  拉伊先生:“你竟胆大包天,敢睡在小姐的床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拿鞭子来!”
  纳吐阿拿来了鞭子,拉伊先生狠狠地抽打了他一顿。可怜的纳吐阿向他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可是拉伊老爷的怒火一点儿也没有平息。仆人们都围了上来,纷纷说纳吐阿的坏话,使得拉伊先生更是怒不可遏。他丢掉鞭子,狠狠用脚踢他。勒德娜听到哭喊的声音,赶来打听是怎么回事。当她知道事情的原委时,说:“爸爸,这个可怜的孩子快被打死了,现在请你开恩吧!”
  拉伊先生:“要是打死了,就把他拖出去扔掉,让他尝到干坏事的滋味!”
  勒德娜:“床不是我睡的吗?我原谅他了。”
  拉伊先生:“你看看,你的床搞成了什么样子?这个狗崽子身上的脏东西全给弄到床上了,他是安的什么心?喂,你这坏蛋,你安的是什么心?”
  拉伊先生说完又朝纳吐阿扑去,这时纳吐阿赶快躲在勒德娜的身后。对他来说,哪里有庇护的地方啊!勒德娜哭着说:“爸爸,看在我的面上,请你饶恕他的罪过吧!”
  拉伊先生:“你说什么,勒德娜?这样的罪行难道能够饶恕吗?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好吧,我就放过他算了,要不,我今天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你听到了吧,纳吐阿!你要想活下去,以后就别上我家的门,现在你立刻给我滚蛋。你这狗崽子,你这废物!”
  纳吐阿没命地跑了,没有回头看一眼。他跑到大街上以后站住了。他想,现在在大街上拉伊先生再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这里的人是不会看他的脸色说话的。有人会说:还是孩子,犯了过失,难道就该要他的命吗?要是他在这里那样打我,那试试看,我要一边跑一边骂他,有谁能够抓得住我?这样一想他的胆子又壮起来了。他朝拉伊先生的住宅大声地叫着说:“你来吧,到这里来试试看!”说完他又跑了,生怕万一被拉伊先生听见。
  二
  纳吐阿没有走多远,就看见教勒德娜的那位欧洲女士坐着马车来了。他以为是来捉他的,于是拔腿又跑,但是他再也跑不动了,又停了下来。他心里想:她能把我怎么样?我又没有得罪她。不一会儿,欧洲女士来了,停下马车说:“纳吐阿,你跑到哪里去?”
  纳吐阿:“哪儿也不去!”
  欧洲女士:“你要是再到拉伊先生那里去,还会挨打的。干吗不跟我去?在教会里舒舒服服过日子,才真像一个活着的人。”
  纳吐阿:“你不会把我搞成基督教徒吧?”
  欧洲女士:“难道基督徒比清扫夫还不如?你这不懂事的孩子!”
  纳吐阿:“不,小姐,我不愿当基督徒。”
  欧洲女士:“你不愿当就不当吧,谁也不会强迫你当。”
  纳吐阿坐上马车走了一会儿,但是他心里老是嘀咕着。突然他跳下马车,欧洲女士问他:“干吗,你为什么不去了?”
  纳吐阿:“我听说过,凡是到教会里去的人,都得成基督徒,我不去了,你是哄我!”
  欧洲女士:“哈,你这疯子!教会里会让你读书,你根本不必干服侍人的差事,下午还有游戏的时候,还会发给你新衬衣和裤子。你跟我去,呆几天试试看!”
  纳吐阿没有理会她的引诱,向一条胡同里跑了。等马车走远了之后,他定神地开始想:到哪里去呢?要是被警察捉到警察局去就糟了。我到同种姓的人住的地方去,难道他们不能收留我?我又不是只呆着吃饭,不干活,只不过要有个依靠才好。今天如果我是个有依靠的人,难道会这样挨拉伊先生的打!那样一来,整个种姓的人会集合拢来,把他围住,不给他家打扫卫生,连给他家门口扫地的人也没有,那时他这位老爷就会狼狈不堪了。他这样想好之后,就来到了清扫夫聚居的地方。这时已经是傍晚,有几个清扫夫坐在树底下的席子上吹喇叭、打鼓。他们每天都作这种练习,因为这是他们职业的一部分。他们这里演奏的不景气的状况,也许超过其他任何地方。纳吐阿走到他们旁边站住了,看到他那样专心听他们的演奏,有一个清扫夫问他:“你会唱歌吗?”纳吐阿说:“现在还不会唱,不过如果教我,我是能唱的。”
  清扫夫,“不要支吾了,你坐下。你唱几句我们听听,让我们知道你有没有好嗓子。如果没有好嗓子,那教了又有什么用!”
  纳吐阿像一般街头的孩子一样,多少知道唱几句,走路时嘴里总是哼上几句小调。于是他唱了,作为行家的老师傅一听,明白了这不是一块普通的料。他问道:“你住在哪里?”
  于是纳吐阿叙说了自己苦难的经历,让大家了解他,结果他得到了依靠,而且得到了发展才能的机会。这种机会后来使他从地上一步登上了天。
   三
  三年很快过去了,纳吐阿的演唱在全城都有了名。他的才能不仅只表现在某一方面,而且在各个方面都表现了出来。唱歌、吹喇叭、打鼓、弹琴,演奏冬不拉和七弦琴,样样都精通。一些老师傅对他的惊人的才华都大为惊异,使人感到好像他只不过复习原来早已熟练了的技艺。有的人学弹七弦琴,一学就是十年,也弹不好。而纳吐阿学了一个月就懂得了弹奏的奥妙。世界上有多少这样的明珠由于没有遇到行家而永远被埋没在污泥里啊!
  正巧在那些日子里,瓜廖尔召开了一个音乐大会,全国各地的音乐大师都应邀出席。库勒师傅也接到了邀请,纳吐阿就是他的弟子,库勒师傅把纳吐阿也带到瓜廖尔去了。瓜廖尔的音乐大会热热闹闹地举行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里,纳吐拉姆①赢得了好名声,他得到了金质奖牌。瓜廖尔音乐学校的校长要求库勒师傅让纳吐拉姆进音乐学校深造,同时也让他除音乐外还受其他方面知识的教育,库勒只好答应,纳吐拉姆也同意了。
  ①纳吐阿是小名,纳吐拉姆是一个正规名字,也显得有点身份。
  纳吐拉姆在音乐学校里学习了五年,获得了学校最高的学位。另外,在语言学、数学和自然科学方面他的才能也充分地表露了出来。现在,他成了社会上的名流,谁也不问他是什么种姓。他的生活方式、装束打扮不再是一个演唱者身份,而是一个受了教育的文人的气派。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的举止模仿高等种姓的样子,他不再吃肉,也不再喝酒,他按时地作祷告,任何一个高贵的婆罗门也没有像他那样讲究。他的名字早就被叫作纳吐拉姆,现在更是被美化了,他以纳拉大师闻名了。通常人们只称他为大师。他开始从当地的地方当局那里得到薪俸。很少有一个天才人物能够在18岁的年纪就这样出名的。但是求名是一种永不能满足的欲望,就像投山仙人把整个大海的海水喝下去也不能止渴一样①。大师先生出发游历欧洲,他还希望精通西方音乐,他进入了德国最大的音乐学院。经过五年不懈的辛勤努力,取得了西方音乐大师的称号。接着游历了意大利,然后回到了瓜廖尔。一周以后,马登演出公司以每月三千卢比的高薪委派他为该公司所有分支机构的监督。在去欧洲以前,他已经积蓄了几千卢比。在欧洲的时候,他受到戏院和歌舞剧院的盛情接待,有时一天演奏和演唱的收入超过印度最大的音乐家若干年的所得。由于他特别留恋勒克瑙,他决定定居在这个城市里。
  ①印度神话:投山仙人为了帮助天神消灭藏在海底的妖魔,曾喝干过大海的海水。
   四
  大师先生一到勒克瑙,他的心情无比激动。他曾在这里度过他的童年,那时,他是一个孤儿。他曾在这城市里的小巷子里抢孩子们的风筝,他曾在大街上伸手讨钱。啊!他也曾在这里挨过鞭打,而伤痕至今还留在身上,但是现在他爱这伤痕超过了任何吉利的指纹或掌纹。实际上,他挨的鞭打,对他来说等于湿婆大神的恩典①。现在在他的心里,对拉伊先生没有丝毫愤懑或报复的情绪,他忘记了他坏的一面,而记住了他好的一面。他想到勒德娜时,感到她是一位仁慈和爱的女神。灾难加深旧的创伤,而富裕可以使旧的创伤愈合。他在勒克瑙一下车,心头就突突直跳。原来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现在是一个23岁的青年,而且是受过教育的文明的君子。如果他的母亲活着,看到他后也不敢说这就是她原来的纳吐阿。但是比起他的巨大变化来,更使人目瞪口呆的是城市翻天覆地的巨变。在他看来,这不是勒克瑙,而是另外某一个城市。
  ①印度神话中的三大神之一,司毁灭的大神,他经常满足向他祈求的人的愿望。
  他从车站一走出来就看到,城里好多大大小小的人物正站在那里欢迎他。其中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样子很像勒德娜。人们和他握手,勒德娜给他的颈上戴上了花环。这个花环是他在国外为印度挣得了荣誉的奖赏。大师的脚颤抖起来了,好像再也站不稳了。这个给他戴花环的姑娘正是勒德娜,原来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美丽、害羞、温柔而又有点自傲的姑娘。他没有敢正眼看一看勒德娜。
  和大家握过手之手,他被带到一座早就为他收拾好了的庭院里。看到这座庭院,他吃了一惊。这就是他曾和勒德娜一起玩过的地方,还是原来的家具、器皿,还是原来的图画,原来的桌椅,原来的玻璃用具,甚至地毯也是原来的。大师先生一进门,内心就浮现出一种像虔诚的印度教徒进了某一座神庙时一样的感情。他走进原来勒德娜的卧室,他心中一阵发酸,两眼开始流泪。啊,这就是原来那张床,还是原来的被单,地上还是原来的地毯!他心神不安地问道:“这是谁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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