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153/230页


  “你一个人?要是随便遇着个麦盟的青皮,你也应付不了。”
  “我是去看风景,又不是找人打架。”宋钰笑着起身就走,钟守张嘴还想说话,最后却还是将到嘴边的那句话吞了回去。
  宋钰施施然地提着一个藤条箱出门,仿佛书生踏青一般悠闲自在地出了南门,倒是守在城门口的青皮诧异地看了宋钰几眼,也许是他们也收到消息听说了天海楼的事,不过城里书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们那里可能会知道面前这人就是天海楼闹事的书生,再说请报上的书生是一行四人,而且压根没有提到过还有一口这么难看的箱子。
  出城后绕过几个山丘,一团白茫茫的雾气忽然出现在前方。
  海口城的人大多数信奉海神,宋钰昨天的时候和人闲聊过,发现所谓的海神也有好几个,有的慈眉善目、有的身形特异、还有的忽男忽女,不一而足。海口城中有七座山,这些所谓的山不过是一些比房屋高一点点的土疙瘩,但这些山里海神庙香火却一直鼎盛,而在鲜为人知的南山上,却有着一座高十余丈的海神像,只是因为南山受海风海潮影响,山里常年潮湿,水雾弥漫,这样的地貌最容易滋生瘴气,所以很少有海口城的居民登这座山,就算天气最好的时候,这些雾气也从来不曾消散。
  “观潮亭,应该就在这里吧!”宋钰心中微微犯愁,这样大的雾气,他如何去找那个地方,只能低头认真分辨着地上脚印,还有树叶痕迹。
  山腰之上却是没有任何水雾,从这里略微抬头就能轻松地看见远处蔚蓝大海。
  山上有亭子,亭中有人负手而立。
  “海客大兄。”豪爽的笑声从后面传来,随即一个魁梧的身影走过来,那人身高近乎一丈,人往亭子里一钻,本来可以容纳十余人的亭子刹那间似乎变得极其矮小。
  “水磨王!”被叫到的那个中年人微微回头致意。
  “先前在大殿你走得急,有些东西忘了拿。”水磨王微微击掌,立即有两个精神壮硕的汉子抬着一个沉重木箱走过来,但没有水磨王示意,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抬着木箱安静地站在不远处。
  “我知道海客大兄不愿意收这些庸俗之物,我弟子有情和你家闺女衣云已经订婚,咱们也算是自家人,有些话虽然明知大兄不喜欢听,但我还是要说出来。”
  “水磨王不说也罢!”
  “我要说!”身材魁梧的水磨王,声音也如洪钟大吕一般,震得亭子都在嗡嗡作响:“大兄你这一身修为已到天冲境巅峰,可是如果不是盟主在大街上救了你,恐怕你现在已经饿死在街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你穷,因为你迂腐。就好比是这七万两红利,其他三王包括我都拿了,偏偏大兄你想要得清誉,但你也不能和银子过不去是吧?”
  海客王转身望着水磨王:“几万两银子居然不用银契银票,而是这些白生生的现银,你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知道,因为这些银子都烙着天关城罗族的家族徽记。”
  “这也是我不愿意要他们的原因,对于我来说这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水磨王满不在乎地笑笑:“罗家在海口的势力已经被连根拔除,还有谁愿意为他们出头……”说话间水磨王忽然双手抓起旁边一根石柱,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经将半个亭子拆了下来,抡着比成年女子腰肢还粗的柱子猛然往身下一处密林砸去,继而整个身子也随之凌空飞扑:“哪里来的野家伙,敢来偷听你家爷爷说话。”
  密林中人影一闪,一道身影弹身而起跃出树冠,身形如鬼魅般躲过水磨王投掷过来的柱子,一只手抓着树梢下沉,树梢渐渐被拉成满弓,随后那人借树梢反弹之力凌空而上,飞扑向更高处三十丈外的山崖中。
  海客王微微皱眉,衣袖轻摆,两道罡风如罗网般冲着那戴面具的家伙兜去,将对方又倒逼了回来。
  水磨王踏着树梢,一瞬间已经出现在那人面前,看着那张紫白相间的面具,嘿嘿一笑:“好多年没有遇着敢偷听你家爷爷说话的家伙了,你好大的胆。”
  这人自然是宋钰,一入山就察觉水雾是刻意为之,心中暗自留意起来,为了稳妥起见就将面具和衣服换上,有着遮掩面容的东西,他也就肆无忌惮地看准一个方向,一路向上。哪想到刚冲水雾中冲出来就被这个粗狂大汉发现。
  “海客大兄不劳你出手,好生看着就是!”水磨王哈哈一笑,举着蒲扇大的手掌横拍而出。
  此时的水磨王还在二十丈外,拍出的手猛然举过头顶,双手在头上古怪地划了半圆,一团白雾却在他双臂间悠然出现,随即再一抖手,那团白雾顿时朝着宋钰夺面飞来。
  白雾如劈波斩浪的利剑,树海在白雾下乍然分作两列,在呼呼声中,一道丈余宽的沟壑在宋钰眼前逐渐放大,以奔雷之势朝着宋钰飞袭而来。
  宋钰心中大骇,这道真元充斥着狂猛霸道的气息,自有一种莫名声势。宋钰再也顾不得藏私,真阳炁一瞬间发起至丹田,沿着经络倒冲入掌心,刹那间掌心精光微动,迎着那道白雾奋力拍出。
  整个山岗都在轰鸣中震动。
  头顶一处洞窟中几道人影飞奔而出,随后又有几柄飞剑从山崖另外一边凌空刺来。
  宋钰人如败絮般在树海之上倒飞,在飞溅还未靠近之前,他人以坠入下方密林中。
  那几道身影在山崖间矫健飞跃,一瞬间已到了水磨王身畔,齐齐躬身行礼,其中一人问道:“师父,可是有人行刺?”
  水磨王冷冷一哼:“行刺本座,岂不是显得滑稽了。这家伙应该是想要摸到麦盟中枢地,结果被我恰好撞见,水磨一击几乎震碎他胸膛五腑,只是为了逃逸硬生生将伤势压下去了,你们只需要一路追上去,不出五里路,他就会成为废人。”
  那几人点头称是,随后消失在树海之中。
  水磨王哈哈一笑,跃回海客王身边,看着另外半个摇摇欲坠的亭子直跺脚:“晦气,今年我好像已经重修三次了。”
  海客王却望着下方树海:“有情恐怕不会是夜叉的对手。”
  水磨王一愣:“什么是夜叉?”


第三十章 归来衣上云
  海客王微微一愣:“你真不应该将心思和精力分散到争夺这些世俗财物上,以至于你连天关城比较出名的杀手也没有听说过。”
  “有了钱财,我就可以买百器堂那双拳套了,君子善假于物的道理难道你不懂?”水磨王咧嘴笑道:“你我在天冲境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恐怕这一生也再难寸劲,说不定哪天在海口城街道上就碰着几个惊才绝艳的后生小辈,反成了他们扬名立万的垫脚石,趁手的武器会让自己活得久一些。”
  “只要您不放下那些身外物,成为别人垫脚石是必然的,就像麦盟当初踩着其他几个帮派十余位高手的性命上位一样,就算没有过江猛龙,也有本地其他势力慢慢崛起,然后踩着麦盟所有人的肩膀崭露头脚,这就是我当初强行说服你以及你们其他三王克行制言,不轻易树敌的缘故。”
  “你不是为了刚晋升海客王,要树立威信建立业绩?”
  “可笑!”海客王淡淡一笑,却对水磨王这话并没有任何不满:“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都有这种想法,以为我麾下儿郎最少,统辖街道都不是繁盛之地,所以只能拼命压制你们发展,是这样吗?”
  “难道不是吗?”水磨王晃着硕大脑袋:“这事咱们不说了,免得伤了和气。还是说说那什么夜叉吧,一个天关城的杀手而已,难道很有名?”
  “在以前确实不算什么,小地方的小杀手而已。直到半个月天前,弱水近百名杀手忽然汇聚通海河十八湾共同袭杀乌蛮。”
  “无知之辈,妄图蚂蚁憾树。能杀苍雷级杀手的,也只能是具有同样修为的人,前段时间剿灭罗氏买卖行,弱水也不过才有一位苍雷级出面,可想而知,那些去杀乌蛮的人除了送死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你我同列天冲境,应该知道我们若是想抽身远退,很少有能对追上来。”
  “但是就在几天前,有几个杀手却活着回来了。”海客王看了身边这高大汉子一眼:“而且还带回了乌蛮的死讯。”
  “这群蚂蚁居然杀死了乌蛮?”水磨王这才想到说话的重心,随即问道:“夜叉也参与到这场杀局中?他岂不是要成为海口、天关二城的杀手统领。”
  “夜叉不是弱水的人,只是一个挂单的杀手而已。”海客王抬脚走出凉亭,失去真元支撑的半座凉亭轰然倒塌,海客王对此却视若无睹,信步走在漫天烟尘中:“而且据说是以完骨境袭杀乌蛮的。”
  “完骨境,这如何可能留住天冲修为的乌蛮?”水磨王真怀疑海客王是在信口开河。
  “那些回到海口的杀手中说法不一,有人说夜叉是炼神者,一身神念深不可测;也有人说夜叉是修道者,擅使两柄怪异的短刀;还有人说夜叉要做第二个影主,重新统领北域杀手。”
  “所以你担心刚才那人是夜叉?”
  “那人没有一句话,出手则雷霆,匍一交锋立即抽身而退,没有半点的犹豫,这分明就是杀手风格。你的真元号称无孔不入、水磨石穿,除了夜叉外我实在想不出有谁在你这一掌下从容而去。”
  “从容而去,你太高看了那人。”水磨王傲然笑道,恰好在此时一道哨箭从下方云海中飞窜直上,随后在头顶炸裂开来,花焰在空中化作一道绿色麦穗,迎风不散。
  水磨王哈哈大笑:“有情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这么快就想到封山捉人,我俩就回大殿坐等消息吧。”
  “我要回城里了,这里有你们坐镇就好。”海客王洒脱地抬脚悠然而去。
  衣云一个人走在幽静的山道中,走动间带起的风声卷动着身畔淡淡的水雾,如流云般滚动变化,脚下那些枯枝树叶发出脆弱的声响。
  她觉得自己如同行走在仙境中,行走在静谧的世界。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宋先生讲述的海中五座仙山的情形,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遇上一个飘逸出尘宛若仙人的剑仙,踩着精光萦萦的宝剑,穿梭于这皑皑水气与白雾之中,纵横于山岭河岳之间。
  前方隐约有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人在干呕。
  衣云微微皱眉,猜想可能是麦盟巡山弟子喝酒呕吐,刚才她也听到了哨音,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在想着是否要转身避开,想了想忽然笑道:“姑奶奶又不是小偷,怕什么!”说话间她已经走了过去,前行几步正好看见一个人蹲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个长条形箱子。
  “我是衣云,你是在那一王麾下效力的弟子。”衣云冲着那背影叫道。
  那人慢悠悠地起身,随后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衣云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宋先生。”衣云着实很意外,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子来说,纵然是再大咧咧的性子也一样有过无数的遐想,她钦佩于宋钰的才华,看过说文故事上那些才子佳人的相遇,脑海中也想过无数种可能和宋钰见面,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宋钰。
  “先生怎么会在这里?”衣云忽警惕地问道,一个书生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实在无法用常理解释。
  宋钰淡淡一笑:“此生合是诗人末,雾霭晨风入南山。”
  “你受伤了。”衣云已经看见宋钰脚边那一摊血迹。
  宋钰早已听出有人靠近,刚才正好在运功逼出体内淤血,所以根本没有躲避,从来人脚步中发现对方修为也不过是雷鸣期,既然被撞见大不了就将他杀掉而已。
  淤血带着腥恶之味,自然瞒不过衣云。
  “是!”宋钰眼中依然带着微笑,但笑容却瞬间冷淡了下来,弯腰提着箱子迎着衣云走上去:“血痨而已,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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