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199/230页


  体内真元翻滚,从丹田内冲撞而出如蛟龙般朝着腹肋骨背脊飞窜,以前那种极致的阳刚中多了一丝陌生,这道力量很微弱,就像藏于鲤鱼鱼身两侧的线筋般晦暗不明,但宋钰还是很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范旭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宋钰,眼神中藏着的东西却不像他言语中那样轻松,宋钰才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第二击随即拍至。
  宋钰再次倒飞出去,直直地撞在身后真元樊篱上,然后又被结结实实地反弹回来,撞落在地上。
  第三击摇曳而至,这一下范旭终于不再是手掌。
  五指间各射出五道剑气,其中四道斩向宋钰四肢,独留最后一剑直袭头颅。
  五道剑气一打出范旭立即向相反的方向飞退,直到后背抵在另一端的真元樊篱上才停下来,看着宋钰艰难地躲避剑气,但还是有两剑落在他左腿和右胳膊上,心头最后一点担忧也消失:“连魂蟒袍也不再护主,看来天也要亡你。”
  宋钰揉着被剑气刺中的肩膀,虽然魂蟒袍已毁,但还在发挥着它自身的效力,剑气仅仅刺入肌肤一点点便被一点点化解,腰后的短刀夜叉开始在匣中轻微跳动,迫不及待要脱壳而出。
  范旭不知道自己最凌厉的这五道剑气反倒是对宋钰危害最小的,不过他也没有打算给宋钰丝毫的喘息,一旦发现魂蟒袍没有发挥出传闻中神奇功效,心中唯一的忌惮也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范旭不止一次见识过宋钰的“小手段”,所以根本不予他短兵相接,将藤条箱直接抛在地上,双掌翻飞不休,意图直接用真元死死压制着宋钰,凭借天冲境的优势给予打击。
  宋钰一直处于极其被动中,一记记真元如沉重的铁锤朝他撞来。
  两人之间每一次的碰撞便有无数真元散逸出来,撞在旁边樊篱上。透明若无物的真元樊篱上随即出现涟漪般的波纹,初时如雨滴洒落荷塘,到最后却已经是芝麻落尘土般泛动着密密麻麻的凹点,前一个凹点还来不及消散立即又被新的痕迹所覆盖,这些凹点连成了无穷无尽的暴雨。
  弱水众人心若狂潮般惊骇,他们已经看不清被困在其中两人的争斗,只觉得每一个涟漪在樊篱表面泛动,他们布下的禁制就颤晃不休,就好像有一根丝线系在他们心胆上,一下下地扯动着。
  禁制也越发维持得艰难。
  “是时候了!”范旭连番的打击并不是为杀宋钰为目的,从登山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宋钰身上那如虹气势,几乎就是一个指天持气虎的不世霸主,所以范旭采用了最保守的方式。
  祭出剑气、力斩雷池、樊篱困人……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用剥茧抽丝的方式一点点削弱宋钰的气势,事实上从登山的那一刻开始,范旭只出了一剑。
  笑傲凌沧海。
  以王道制霸道,以风流驭风流。这是“笑傲”的核心和总纲。
  范旭腾空至樊篱的顶端,此时也是“笑傲”剑成之时,整个人在空中化作一道磅礴近乎十丈的剑意。
  影神一剑,可凌驾浩瀚沧海。
  因为樊篱所致,这一剑剑意、剑气、气机都被困在方寸之地,愈发增加了这一剑的威势。
  宋钰轻微地嗯了一声,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应和着范旭:“是时候了!”
  声音很微弱,就像腰后的短刀在匣中跳动一般,几乎若不可闻,但他每吐一个字的时候,后一个声音总比前一个字要大上些许,而原本一直被范旭打压的气势也如被春风扫过野草般疯狂生长。
  短刀从嗡嗡轻鸣化作一声响彻苍穹的炸雷。
  刀光如一泓秋水般在山腰上闪现。
  整座山峰在脚下剧烈摇晃,所有人惊骇地发现自己如同踩在起伏荡漾的海面上,又或是有黄泉门开,有成千上万恶魔巨兽被释放出来,正在脚下的山腹里扬蹄奔腾。
  真元樊篱在轰鸣中炸开,最先被波及的就是遭受真元反噬的弱水众人,他们被高高抛起又仿佛是下饺子般噗噗跌落下来。
  范旭出现在宋钰原有的位置,信手朝空中一挥,一直盘旋在空中的剑胆化作剑光欢心地奔回手中,只是他脸上表情却异常凝重:“只听说有养剑术,今日你却让我刮目相看。你从一开始就故意的,我并未削去你气势,而是你将它们偷偷转移到刀匣中,这也是你一直不肯出刀的原因。”
  “禅宗闭口禅,我的拔刀术!”宋钰随手丢开在刚才那一剑之下被震碎得只剩半个刀柄的夜叉,单脚在身前一点,地上藤条箱便被勾得飞了起来直直落入掌中:“如果不借你之势,我如何能破去这禁制?”
  范旭压根没听过禅宗这词,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不是问这个的好时候,轻拍手中长剑:“破去禁制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
  也不见宋钰如何动作,一柄长弓赫然跳脱而出,宋钰一气呵成将弓拉成满月,弓弦上虽没有精光萦绕的箭簇,但仅仅是这么一张滑稽得近乎可笑的长弓却让范旭有些发怵,心头也暗恨宋钰的狡猾,从头到尾宋钰都没有表现出对箱子太多的在乎,知道最后反击的那一刻,却大胆地用一柄随身兵器为代价去换回箱子。
  这最简单的计谋偏偏还让对方得逞。
  “看来咱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僵持,不过显然你输了,因为周围还有好几十名高手。杀人,他们更专业。”
  宋钰丝毫不放松,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范旭身上:“我以为你不会说这样无聊的话,因为你见过它的威力。”
  天目众人重新围成一个圆,神情肃冷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对圈子里两人剑拔弩张之势也视而不见,其用意也不言而喻,这些人态度也让范旭微微有些不悦。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是,一道暗红身影如旋风般顺着山路飘来,随后轻盈地落在范旭旁边,整个人除了眼眶外,都被包裹在暗红色的衣袖中,连发色也和衣服浑然一体:“是你无能对付不了他?还是你生了私心,想挟持这家伙来号令整个影牙?”
  范旭瞟了一眼和自己保持至少五丈距离的这个杀手:“这是我的事!还有,为什么封昊不来,你又是谁?”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剑收了起来。
  “我叫女乔,可以代表封昊大人做主。”红衣人嘿嘿冷笑:“人言范旭自负,依我看却是胆小之辈,连带着将盟友也想得很不堪。就你那破剑光明正大地摆在我眼前,我还不愿多看,难道还怕我看出它的破绽来?”
  见范旭收了剑胆,宋钰自然松开一直扣着的弓弦,实际上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此刻的他没有太多神念动用绝情,能拉开长弓还得益于胳膊里狱龙须之力。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前方这不速之客,从对方行动间散逸出来的真元波动看来,这人竟然也是完骨境高手。
  来人双手各倒提着一根黑漆漆的铁刺,只是那么随意一站却浑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冷酷,这样的铁刺在腰带上还有三枚,只是比手上的更短几分。
  仔细一看宋钰随即心头大震,失声惊叫:“錡!”


第七十八章 我是认真的
  范旭早就注意到这人手上的兵刃,这玩意几乎就是加了手柄的大号铁针,但和铁针又有一些不同,这叫“奇”的兵器他还是头一回听过。据他所知除了夺人外,宋钰和弱水别的杀手没有交集,即便宋钰再如何无用也不会对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弱水有瓜果往来。
  世间只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在宋钰原来的世界,没有真元神念,也没有飞檐走壁,所以将技击知道和器物运用发挥到极致,很多事物都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衍生出来的。大禹将继承人选择为自己儿子从而终结了世族制,一副《神曲》提出了对教会的厌恶,从而拉开了文艺复兴的序幕,蒸汽机的出现昭示着工业革命的开始……
  而大荒不同。在真元能够杀人的时候,兵器成为一种载体,它负担着承受修道者更强大更纯粹的真元即可;宋钰原来那个世界的人没有了翅膀便只能穷经皓首,故有人发出震撼整个世界的呐喊:君子生非异,善假于物!
  錡也是时代的产物,准确说是战争的产物。代表着冷兵器时代最巅峰的一个阶段,在宋钰那个时代,它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釜!
  宋钰对釜的喜欢不亚于自己双刀,只是觉得太过于霸道,而天关城铁匠铺那些制作工艺根本达不到釜的冶炼条件才不得不放弃,在杀了老刀把子不再做杀手后,他只将釜的信息告诉过一人。
  “看来你还是采纳了我的意见。”宋钰脸上虽然露出笑容,但却将神经绷得更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对方不言。
  宋钰眼中杀机更浓,笑声却更爽朗:“是来杀我的?”
  “是!”对方一开口便雷霆般骤然发难,手上“奇”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奔袭到面前。
  作为一柄剑,只要足够的轻灵和锋利就够了;作为一把刀,只要达到强度和厚重就够了;但作为杀伤性兵器,刀剑都还远远不够,除开使用者技法等因素而言,能承担起刺杀、破坏、以及刀剑所有优点,这样的兵器不多。
  横刀是其一,除此之外宋钰知道的就只有鄣刀了。
  “奇”比他的刀强度更甚、破坏性更大。
  宋钰越是认识到“奇”的危害越是不敢大意,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就出刀相迎。
  对方也仗着“奇”的优势,肆无忌惮地和宋钰的短刀磕在一起。
  刀与刺碰撞发出铿锵的声音,两人在方寸之间飞快的往来数十下,到最后宋钰终于不再做冒险的事。他已经失去了夜叉,不能将手上唯一短刀再折损进去。
  “奇”好几次都贴着他衣服擦过,宋钰不知道魂蟒袍究竟还能否发挥作用,要不是他反应迅速怕是早交代在这里了。
  远处的范旭越看越是皱眉,这哪里是生死相搏,分明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从小摸剑,十岁开始杀人,两人最初倒是真材实料地交手过招,随后就忽然间变得异常默契地喂招……
  没错就是喂招!
  “停!”红影飞退五尺,将手上“奇”插回腰带:“这么稀松平淡的身手你怎么活到今天的?”
  宋钰被说得一阵苦笑,微微一想发觉自己和对方交手确实是处处受制,一是这人的凶名太盛让他处处提防;其二是面对这人他实在下不了狠手,在感受不到对方杀意的时候,他更没法放开手脚。
  “要是我一早知道你身份,也许不会是今天这结局。”那人将腾出来的双手抬起,用手将散乱的头发分开朝后脑拨去,露出一张精致得像瓷娃娃般光洁的面容,泾渭分明的眼珠中泛动着令人陶醉的光辉,朝宋钰盈盈半躬:“见着你真好,先生!”
  宋钰脑袋轰然炸开,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张脸这个人,却在再见的瞬间才发现,有些事并不是他忘记了,而是将此埋藏于心底,对方的一点一滴在这瞬间尽悉浮现,万千感慨化作一声轻唤:“月娇!”
  范旭本就觉得不妙,在听到宋钰直呼其名后便立即醒悟过来,眼前这代表封昊的杀手竟然是夜叉的老相好。月娇与宋钰之间的那些小故事在踏月节后就成了天关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经过无数人拍胸口保证自己亲眼所见两人无数狗血八卦的故事后,早就演绎成了大荒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任何时候,那些凄婉的爱情故事都是能够博得所有人的惋惜和眼泪,就一如苏小小的油纸青马踏破苏堤般令所有人沉醉而原意相信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即便是宋钰所在的那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苏小小的故事依然被人津津乐道地传说。
  以前上大学时期,宋钰还特意去苏小小墓前走了一回,算是完成了一次圆满的文化之旅。
  范旭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死在踏月节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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