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200/230页


  这话同样是宋钰想问的,所以同样用迫切的目光望来。
  月娇微笑着望向宋钰:“我是死在何人之手?”
  宋钰恍然大悟,宋安还有个身份是四鬼之一的安公子,一样属于弱水杀手。以宋安那缜密的心思要制造一场假死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么说,夺人其实也一直知道你的事?”
  “那是自然。夺人师兄一直认为我天赋不错,正好借助这机会让我雌伏下去潜心修炼。弱水之所以恨夜叉是因为我们很多同僚都死在你手上,而且连尸体都寻找不到,安公子将我带到藏匿地,我才知道那些原本已经死去的人却又活生生出现在我眼前,在以前连我都被师兄给骗了。”
  “那家伙倒是好算计。”宋钰一直不明白弱水和自己之间的梁子为什么会结那么大,原来一切都是夺人在背后作了手脚,后来夺人曾经问过自己对月娇的感情究竟如何,是否忘记了月娇,只是那家伙当时问得太含蓄,宋钰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
  “通海河一战我们本来是要露面的,夺人师兄说没必要将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果连你都不能应付的话,我们将会是最后刺杀乌蛮的人。”
  不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是宋钰告诉夺人的理论,结果这家伙竟然拿来用到自己身上。
  “今天我将这些师兄都带来了,你杀了乌蛮自然就是他们的恩人。”月娇微微一笑:“任凭先生差遣。”
  宋钰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这些人,情形急转得太快,几乎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提着长弓朝范旭走去:“月娇的话你都听见了?”
  范旭也被忽然的变故给震惊,一直以来宋钰都是在他算计中,那知临门一脚却形势逆转:“听见有如何,我要走你能留得住?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真元受损,修养一段时间就好。”
  “那时候你的人会死伤过半,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你这份修为和速度。”尽管压力陡然减去,但宋钰依旧不敢逼范旭太紧,眼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围成人墙的弱水杀手。自负的人通常都喜好颜面,若是激起范旭凶性,怕又是一番恶战,宋钰尽量让自己言语表现得真诚一些:“不如我们好好谈谈。”
  玉枢在山下只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和太罗几人一同赶过来,想象中那天昏地暗的厮杀场面并没有见到,那些黑衣黑剑的杀手也如老鼠一般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整个山腰上仅仅只有三人。
  首领正和宋钰小声地说着什么,而那个刺伤了太罗的杀手正安静地站在远处。
  “这是什么人物关系?”即便是聪明如玉枢也有些弄不明白,但也没有贸然上前,倒是那暗红色杀手回过头来朝这边望了一眼,玉枢总觉得对方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被他们挟住的夺人。
  又等了一会,首领和宋钰之间的谈话终于告一段落。范旭朝这边微微扬手,等众人都上前来,才轻轻说道:“他叫宋钰,影牙少主!”在众人惊疑中,头也不回径直下山。
  太罗众人面面相觑地发愣,却不明白首领这究竟是何意,倒是玉枢瞪着宋钰冷哼一声,拂袖追着范旭方向快速离去,没多久便追上慢悠悠下山的范旭,直接问道:“为什么?”
  “你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和我说话。”范旭专注于脚下山石,对于玉枢这顶撞的行为也毫不动怒:“‘闷头吃肉’,这是姓宋的告诉我的一句话,很粗鄙但很实在的话,你只要明白这样做对咱们没坏处就行。”
  “不杀宋钰了?”
  “以后要叫他少主,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给与他足够的尊重。”范旭微微加重语气矫正着,随后又道:“将影主之子将继承影牙的消息放出去,两个月内我要北域帝国所有人都要知道此人的存在,只要不透露其本名就好。我会将盯着弱水的眼睛撤回来交给你,我只要你看住两个人。”
  “宋钰、君岳?”
  太罗几人将夺人留下后也相继下山,宋钰对夺人呲牙咧嘴装痛苦的模样视而不见,转头向月娇问道:“弱水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范旭在我不便多问。”
  “封昊大人和乌蛮向来不和,封昊大人是安公子引路人,所以我们都被安公子安排到封昊大人麾下。这次出来实际上是得到封昊大人许可,否则这些人我如何调遣得动?几天前我联系上夺人师兄本是要他转告你切莫与范旭接触,他与封昊大人之间瓜葛纠缠不清,结果还是晚了。不过先生放心,暂时封昊大人不会对你动手的。”
  宋钰听得暗暗惊心,也明白范旭临走前那句话的意思,那老狐狸是意图祸水东引:“怕是用不了多久,封昊就会改变主意。你找个机会离开弱水,我不愿意到时候你我站在对立面。”
  “月娇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那样的事不会发生的。倒是先生不能再在海口、天关二城待下去了。我已在东海岸安排好接应,船会穿过葬神海峡一路西下,在远眺峡登陆。帝都、古阳世家、百器堂都在北域以南,封昊大人没有将势力渗透进去,先生只有去了哪里才是安全的。”
  “无妨,我自能应对。”这话却不是宋钰大放厥词,今天清晨那瞬间感悟让他获益良多,也让他隐隐触摸到这世间力量的隐秘,若是悟到这之间的精髓,自然就不会再这样狼狈躲闪,而且以范旭心性也不可能让他轻易脱身:“封昊修为如何?”
  “深不可测!”
  宋钰暗自估测着,封昊与乌蛮不和却宁愿选择培植势力来对抗而不自己出手,并且两人同属苍雷统领,想必比乌蛮强得也有限。
  唯一让他不快的是月娇没有听从自己的劝说,数次想张嘴却又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除了那脆嫩的一声“先生”和一如既往的好看面容外,月娇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以前那清纯脱俗的小女孩被这血腥般暗红的一袭红衣掩盖。
  “先生又犯倔了。”月娇比谁都更了解宋钰的倔强,夺人从身后走上来拍拍她肩,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
  宋钰倒是想起一事,横了夺人一眼:“我弄坏了你的五彩连,你们算计我很久很久,这两件事咱们就扯平了。现在帮我个忙,罗雅丹不知怎地被君岳骗去了宋族,虽然我和范旭达成约定,但这不包括他可能进行的暗中使坏,实际上我们两的约定比一张纸还要苍白。”
  “她真正需要的人是你。”
  “我得先去海口和君岳见一面。”宋钰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的藤条箱,从影神的口中得知这玩意有个庸俗不堪的名字:黄泉匣。只是除了结实和开合需要独特的机关手法配合之外,他再没有发现这玩意有什么特别之处,将弓放回里箱子里说道:“想着每一步都在别人牵引和算计着,这种感觉特别不好。”
  “先生,我陪你。”
  “不用。”宋钰挺直了脊背,闭着眼睛朝着旭日深吸一口:“既然你不愿远离是非,想来对封昊那边也得有个交代,如果遇上麻烦你能想到我就好,也不忘咱们相识一场。”一边说一边朝山下走去,还不忘反过走来挥动几下胳膊。
  月娇听得泪珠儿啪啪滑落,直到宋钰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轻轻对夺人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是不洁之人,从来没敢有太多非分之想,但先生这想要甩脱我的态度还是让我心疼。”
  “他是不想牵连你。影牙失去主人多年,人心早变。既然他答应范旭不让君岳坐上影主之位,自然是决定要和各方面势力走上一遭,如果你跟在他身边,那些接踵而至的麻烦也会牵连你的,而且封昊与他之间必然也会有个说法,到时候你夹在中间更为难。”
  月娇忽而破涕为笑,指尖在皮肤表面轻轻摩挲:“既然我们敢杀乌蛮,那也能杀封昊。”
  夺人大骇,像看妖怪一般望着月娇说不出话来,小女孩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样无知的话也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师兄!”月娇将束在脑后的暗红长发放下来,长发再次将皎白的面容连同那顾盼生辉的眸子一同遮挡:“我是认真的!”


第七十九章 不装要死啊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隆冬还在继续,但海口城似乎已然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往日蛰伏的事物开始苏醒。走在街上的麦盟帮众也公然地提刀挎剑,一夜之间这些人就变得陌生了好几份,脸上戾气横现。
  海口城大大小小的势力很多,麦盟却稳居第一,平日里这些人也还算循规蹈矩,只要交足了月银,家里也没有长得俊俏的小闺女或者祸国殃民的媳妇,麦盟的人基本上不会主动跳出来和谁过不去。看惯了麦盟以往的和善,再与今天情形比较起来,连走街的货郎也适当放低了叫卖声。
  海客王是天一阁的常客,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天一阁本来就是麦盟经营的,打打杀杀祸害毗邻的事他们擅长,放下渔叉刀剑也能将银子翻滚得叮叮作响。
  张广厚就坐在天一阁的露台上悠闲地眺望着远处街景,左手的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和茶碗磕在一起,发出清脆悠长的声音。一个光着膀子的帮众从后面走来,将手上捧着的铁皮箱子恭敬地递到他面前:“王,这是您这个月的红利,按照规矩还是要给你过目一下,如果没有意见我这就给你存钱庄去。”
  汉子有着临海居民标志性的肤色,被太阳一照便黝黑发亮,跟抹了鱼油一般,连带着背上厚重的大头刀也透出一股子彪悍,汉子说完还不忘小心翼翼打量张广厚一眼,这段时间海客王的性格越发难以琢磨,已经有好几个兄弟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责罚,其中一人还被一掌拍成肉泥。
  张广厚不耐烦地挥挥手,那汉子如蒙大赦地抱着铁箱退下去。
  “乌鱼张!”张广厚忽然发声,让汉子整个人心都悬到嗓子眼上来,暗叫着自己真是晦气,站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下楼的时候顺道告诉那些家伙,把嘴巴都给我闭上,吵死了。”
  不管怎么说,总算能退下,汉子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倒退出门,顺着楼梯走到一楼,压低了嗓音喝道:“安静,都安静一点。”
  偌大的客厅霎时鸦雀无声,一楼大厅里括囊了无数男子,长袍短袄、壮年老者不一而足。无数双眼睛从各个方向集中过来,盯得乌鱼张一阵阵哆嗦,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蠢。海客王可以用这样的语气和众人说话,可他毕竟不是海客王,这一下算是犯了众怒。
  仅仅只是沉默半息,随后一楼大堂爆发出更为喧嚣的声音,有人拍桌子有人谩骂,还有人直接掏出别腰间的家伙往桌子上使劲拍着,恨不得自己的声音压过全场。
  “乌鱼张!”右侧靠近门口的桌子前,一名虬髯满面的男子翘腿而坐,笑嘻嘻地把玩着手上的鱼骨牌:“看清楚这是什么地儿,你家爷爷可不是在海客王手下听令,别把你们撒蹄子的那一套用在这里,大爷只听水磨王的指令。”
  “就是,在废话直接剁了你!”
  “海客王排名最末,他有啥资格来命令我们?”周围一片吆喝声响成一片。
  被叫做乌鱼张的男子微微皱眉,直接纵身从楼梯上跳下落,将铁皮箱随手放在旁边一张桌子上,他到不担心有人会打箱子的主意,这在麦盟是犯忌的事。乌鱼张将厚背刀擎在手中,狠辣地扫了周围一眼:“这是王的意思,不过如果谁有意见可以先来和我手中家伙理论。”
  大厅中众人哪个不是狠辣之辈,都不是怂包软蛋。
  立即有魁梧汉子最先迎战,提着根粗大的棍子从凳子上站起来,还没等他来得及离开桌子,旁边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朝娄底方向走去。提棍子的汉子大怒,骂骂咧咧地将要抢自己风头的同伴拉回身后:“菊月时候老子被人给下绊子,整整五十担的皮货连带着好几个弟兄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多久你小子就娶了第三个婆娘,连带着把之前欠下的赌资也给还上了,今天我王蛮就问你一句话:我的货是不是你吃了?别他娘的说是三刀会的人干的,那帮孙子躲我都还来不及,怎么敢……”
  正说得性起的王蛮忽然察觉有点不对,手上抓着软绵绵的东西,凑到眼前细看却是一个花布小包袱,随手一甩,几件花哨的衣服从小包袱里掉了下来。王蛮心中升腾着一股被人打断言语的愤怒,厉声喝道:“谁他娘的用这娘们的玩意戏弄我……小子,你这是要替那家伙打抱不平吗?”
  “别弄坏我衣服。”被王蛮拽回身后的那人轻轻说了一声,弯腰低头捞住要掉在地上的衣服,然后很友善地从对方笑笑:“我没想要抢你风头,这位好汉你继续,我只是借道上楼而已。”
  一时间众人眼神变得玩味起来,大厅里还有一些说道不明的轻笑。
  王蛮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穿着最粗糙的青布料子,那单薄的身子让王蛮怀疑对方能否经受住自己指头轻轻一戳,这张脸倒是陌生得很:“你不是海口城的人?”
  年轻人有些疑惑地抬头望了一眼柜台后面墙上那硕大的招牌:“没听过天一阁只允许本地人进出的规矩啊!”
  “今天歇业!”要不是这人身上没有丝毫真元气息,王莽几乎会以为对方是在装傻充愣戏弄自己:“海口城的人都知道,冰月的最后一天这里都歇业的。不吃饭,也没有早茶、下午茶。”
  “难怪你们桌子上尽是赌博的家伙,要不是看见这斗大的招牌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年轻男子毫不在意地笑笑:“我找人不消费,他这会应该在楼上。另外,你手上那件衣服是我家大小姐的,要是她知道这衣服被臭男人接触过,恐怕我又要遭殃。要知道,我的工钱已经被扣到好几年以后了。”
  “臭男人?……臭男人!……”被一个男人这样称呼,王莽瞬间暴走如雷,一用力就将这件花溜溜的衣服给撕了偌大豁口,然后将棍子交到另外一只手上:“不管你是找谁,老子要杀了你!”
  年轻男子惋惜地看着被撕坏的衣服,随后很快醒悟过来自己所处的环境,手忙脚乱地捞住衣服退后两步:“别生气别动怒,我原谅你了!”
  周围大牙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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