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狩神》第201/230页


  包括乌鱼张在罗所有人觉得难以理解,是这人神智出了状况还是他们这些人走在海口城最前沿的人确实不懂最新流行起来的逻辑方式。
  “去你大爷的。”王莽手上棍子往前一撞,本想直接一棍子将这家伙胸口顶凹下去,棍子撞在这家伙手里的包袱上,再加上周围都是麦盟同僚,实在容不得他这七尺长的棍子尽情施展。
  瘦弱的男子被撞得趔趄退后好几步,若不俗撞在别人身上怕是要把屁股摔成好几瓣。被无故殃及池鱼的人哈哈笑着在年轻人后腰上微微用劲,又将他反推向王莽。
  年轻人倒是反应敏捷,只往前扑了两三步就硬生生刹住身形,然后根本不去看迎面走来的王莽,而是低头去将散乱的衣服重新用花布包好,然后装进另外一只手上的藤条箱中。
  “哟……同道中人啊!”王莽所占的位置恰好捕捉到藤条箱翕开时候的瞬间,他所看的不多,只是一个刀柄而已。王莽哈哈笑着用手重重拍了年轻人肩膀两下:“男人嘛,就得带点铁家伙在身上,不然怎么行侠仗义啊。”一席话说引得周围众人哈哈大笑。
  王莽反倒微微周围,惊讶地望着自己手掌心中疑惑不解:“这么这小子居然没被我拍散架?”
  周围众人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结果见着男子压根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更别说晃动肩膀痛苦哀嚎的情形。众人顿时大失所望,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立即破口大骂:“亏你经常自称莽王,你昨晚在女人肚子上把力气耗光了不成?给人家拍灰尘呢!”
  王莽觉得眼前这年轻人透着一股子邪乎,虽然这人怎么看都不过是普通人,但在刀头上舔血的日子他也走了十多年,也算见过世面的人。王莽原打算随便应付两句然后将矛头重新引回到乌鱼张身上,这年轻人究竟啥来历他也就不过问了,没想到却被同伴嘲笑成怂包,顿时大怒,手臂一愣,棍子呼啸着直接朝年轻人脑门砸去。
  “活该你小子走霉运,大爷今天就给你开瓢了!”
  靠近王莽的几人生怕被波及造成误伤,有心想多却也暗自叫苦,王莽这一棍子凶猛而毫无征兆,指望这年轻人的血别溅在自己身上,冰月这天也算海口城不大不小的节庆,无缘无故沾着那些东西终究不吉利。
  众人担心的事情并没出现。
  那个年轻人只是微微往前跨了一步,然后一拳揍在王莽腋窝下,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王莽那沉重的铁棍从手中滑落到地上,发出一连串由强到弱的叮咛声。
  王蛮脸一瞬间憋得通红,仰着头、张着嘴愣在原地半天才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杀……给老子杀了他!”
  众人依旧石化。
  一拳!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王莽竟然被这家伙随随便便的一拳打得连棍子都没法拿稳。年轻人随后信手一拨,将王莽那铁塔般的身子拨倒在地上,这才慢悠悠地和乌蛮张擦肩而过,优哉游哉地走上楼梯。
  留下一脸愕然的众人,直到这时,人群中才有人小声说道:“这家伙好像是罗家那仆人。”
  空旷的二楼并没有多少人,所以宋钰很轻易就发现在哪里怡然自得地喝茶看风景的张广厚,径直走了过去。张广厚身后站着的随从一直都在留意这个闯上二楼的陌生男子,见对方来意不善便立即从腰后撤出一把刀,笔直迎上去。
  “上茶,待客!”张广厚端着茶碗,只轻轻说了一句话便继续眺望着午后街景,由始至终也没有回过头来。
  宋钰上前坐到张广厚旁边,目光瞟了一眼这个侍从随后才转望向远处,用老朋友一般的口吻说道:“我要见君岳。”
  “你该去找青隼,如果你不知道他的地址,我可以叫人带你去。”
  宋钰摇摇头:“在这里也能见到他。”先前那试图阻拦宋钰的男子走到桌前,熟练地烫洗茶具,然后将茶壶从小火炉上取下来,为宋钰倒了大半杯,这家伙放下长刀拿起精致茶碟,手法倒也娴熟老练,丝毫不见生涩。
  老实说,对大荒的茶宋钰从来没太大兴趣,无论是口感还是汤色,宋钰总觉得由里到外透露出一种脏兮兮的味道,至于茶低就更别提了,难道还指望翻来覆去煮过的茶能有好的卖相?
  张广厚偏头冲宋钰微微一笑:“我以为你会在下面大开杀戒。”
  “我不喜欢杀人。”
  一句话引来张广厚哈哈笑声,旁边那男子立即为他续上茶,顺道悄悄打望着眼前这个压根叫不出名字的年轻人,连丝毫真元也感受不到竟然还厚颜无耻地说‘不喜欢杀人’这样的话,心中暗骂一句:“不装要死啊!”


第八十章 为何不杀
  张广厚好奇地说道:“范旭竟然没能杀掉你,这倒是让我感到意外。那家伙可不是喜欢认怂的主,你许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能将你这香饽饽放走?”
  “一笔财富!”宋钰信手端起发烫的茶碗捧在手中:“世上的财富很多,没有一个人能全部拥有,不过让一个人学会拥有财富的能力,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
  “年少轻狂!”张广厚笑笑:“你在下面的表现让我觉得你和之前不同,至少有了一点点上位者的特质,结果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些,这也是我看好君岳的原因。和他相处让人根本忘记他也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没有意气用事也没有血气方刚,只有这种沉淀下来的睿智才是影牙真正需要的。”
  旁边那男子微微诧异地瞟了宋钰一眼,他长期跟随在海客王身边,海客王的事也没有太多隐瞒他,听得海客王这话他倒开始真正注意起这个和海客王并肩而座、侃侃而谈的男子。
  “我一直认为你考虑问题比较冷静,却没想到骨子里如此自傲,比范旭更加自负。如果范旭是笨蛋,宋时关当年就不会让他负责海口城的天目。”宋钰不假颜色地说道:“在我眼中,范旭、青隼和你之间,你是迟钝的一个,范旭为什么会将他与君岳之间的明争暗斗集中在海口,这问题你恐怕从未想过。”
  “放肆!”旁边那男子终于忍耐不住。所谓主辱仆死,自己一直敬重的海客王被一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男子给顶撞,作为随从的他必然心生屈辱,几乎是在吼出的同时,已然撤出缠在腰后的刀,直冲宋钰脑门劈去。偏偏这文弱不堪的男子竟然还敢站起来,手上也多了一柄刀,先他一步用刀刃侧面直直抽在面颊上。
  这一下力道极重,直拍得他眼冒金星,整个脑袋仿佛成了浆糊,愣在原地好半晌才醒悟过来。就在刚才那瞬间,这个文弱男子竟然不知施了什么妖法,竟从他手上夺了佩刀,然后反过来羞辱自己。
  “依平!”张广厚喝住要暴走的男子:“败在夜叉手上不算丢人,这里没你事了,下去吧!”
  依平头一次将眼前这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竟然是杀了乌蛮而声名雀跃的夜叉,也没比正常人多一条胳膊嘛。只是不明白对方压根感觉不到丝毫修为,怎么做到在那一瞬间从自己手上将刀夺走的。
  如果这话不是从海客王嘴里说出来,依平绝对会质疑话的真实性,而且夜叉应该是青面獠牙的刽子手,难道传言有误?
  依平退下后,宋钰向身边的人问道:“你就这么确信我不会杀他?”
  “你从上楼就看了他好几眼,恐怕心底也有一些小疑问吧,是不是觉得他和某个人有些相似?没错,他称呼依云为姐姐。”
  宋钰纠正道:“依云是孤儿。”
  “一对夫妻相处久了也能在容貌上相互影响。他和依云都是我从范旭哪里带过来的,从小相处共同成长,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有所影响吧。”
  宋钰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你看好的人好像胆子并不大,若他不是胆怯的话,这时候君岳早该到了。”
  “合格的上位者应该谋而后动,而不是匹夫之勇。”张广厚将茶碗放回桌案上,发现宋钰压根没有听自己说话的兴趣,在心底悄悄叹一口气:“这就是你和君岳的不同。你能挣得今天这份声名已经不易,不过莫小看他人,即便是强如沧澜大枫者,最后还不是无容身之处,不得不往禁狱逃亡。眼下的海口已经暗流涌动,楼上还有四个人为了利益争得面红耳赤,在岁底的时候必然有一番大的争夺。海口城大大小小近三十个帮派会重新洗牌,上面那四人中也有人会死去,这就是人生无常!所以你该好好活着,别把影主最后一点血脉也给搭进去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忠告。”
  “外界都说麦盟五王,一气连枝,连你都要在背后说这些灭自己威风的话,矛盾着实不浅。”宋钰呵呵笑着,压根不在乎自己声音会被楼上那几人听见:“我来猜猜你没有参与进去的原因。因为你不想将无谓的精力投入到这样小打小闹中,君岳居中穿针引线让你和青隼握手言和,然后你们三人想要将天目掌控在手中,这里面最大的受益者是青隼,没有眼睛的隼只是一只瞎头鸟而已。君岳四处奔走忙活,是因为青隼答应承认他的地位和身份,而且估计也在开春之前,这些事就得尘埃落定。”
  “这些是范旭告诉你的?他知道自己处境不妙,所以才放弃一贯的主张,他打算携一拨老人拥护你,让影牙出现二王的局面,那样他不会形孤影单。正是这种微妙的时段让你从范旭手上捡回一条命。”
  宋钰懒得再和对方说话,将碗里的茶水慢悠悠浇在茶偶身上,然后往碗里直接添了一小撮茶,再慢条斯理往茶碗你添了一小杯开水,才偏着头问道:“如果我执意和范旭站到一起,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对付。
  这样的词出现本身就不是好事,即便是大胆如海客王也不得不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说话:“影主于我有活命、授艺、赏识之恩,你是他老人家在世的唯一血脉,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宋钰摆手制止张广厚继续说下去,朝身下街道随意一指:“虽然慢了点,但还是来了。”
  宋钰刚踏入天一阁君岳就已经收到消息,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手上繁杂的事,才在血浮屠跟随下出门。海口城虽不如天关城一般柔美,却有着海上弄潮儿般让人一望之下便血脉怦张的震撼。
  君岳却无心于海口城这种粗狂得另类的美景,而是低头思考,不时问着身后跟随的人:“东面疫人的调教能否在年关前完成……应该在这几天就有船将青鳞马运过来,到时候提醒我送一匹去城主府……虽然我也心痛,但这事必要的维护手段,在这方面小气不得……青隼那边……喔,都回话了,瞧我这脑子,感觉已经成了一团糨糊。”低头说话的君岳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后抬头望着二楼露台上端着茶碗摇晃的宋钰:“走吧,咱们进去!”
  血浮屠露压根不去看宋钰,目光在四周微微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嘿嘿笑道:“兵戈铁马已经就位。”
  君岳仿佛没有听见,一头钻入乱哄哄的天一阁。
  “看来这些日子你也不轻松。”宋钰一直就这样坐着,直到君岳那股如推山倒玉柱般的气势从背后扑来,这才放开手上的茶碗笑着问道:“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如何?”
  “生杀予夺!”君岳示意血浮屠停在原地,然后径直提了一张椅子坐到桌前。
  此时,三足而鼎!
  相比较宋钰的慵懒,君岳就显得有教养而严谨,看似随意地坐着却没有令人感到丝毫的失礼:“我在遇见义父前吃过很多苦,所以特别羡慕那种帝王般的生活。睡到自然醒,夜夜有美人侧卧,高兴了带着几万兵丁围山狩猎,不爽了就砍几颗头颅来发泄发泄。可是当我身边人渐渐多起来了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你得比那些潜在的敌人睡得更晚,比身边的人起得更早,上个月明明已经和远眺峡那边达成了约定,而且我让出来的利润比别人更高,该完善的手续该打点的关系一个也没楼下,可船就是没法出港,直道皮毛腐烂得没有丝毫用处,那些允许出港的关文才批下来。百器堂、帝都……各处都在伸手要银子。早知如此,还不如最初就放下这些东西,逍遥一人倒也快乐。”
  海客王微微皱眉,宋钰虽然摆脱了废物头衔,可毕竟只是会匹夫之勇的杀手,就算手把手教他如何处理这些事也是等于零。他明白君岳说这番话的目的,可惜这话显然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没见着这家伙心思都集中在茶碗上吗?宋钰显然不懂茶,但和如何运转、打理影牙比较起来,这家伙到底还是选择了茶块,恐怕这家伙心里还把君岳的话曲解为炫耀和示威。
  宋钰一直在留意着茶碗的温度,估摸着合适了,又将新的沸水续到茶碗里,恰好这时君岳的话也刚好说完。宋钰轻轻嗯了一声:“是啊,你现在还在源源不绝的吸纳新血、招罗人手,短短半年将影响力扩散到大半个北域帝国,恐怕连睡觉的时候脑袋也没停下来,大事小事都要你来操心,没疯掉已经算难得了。”
  君岳微笑:“看来范旭给你说了不少我的事。”
  “是和我说了不少事,不过那都是天目的事。你嘛,他就大概提了一下,然后我告诉他,我会阻止你坐大,让你永远没有对他动手的可能。”
  海客王一直没有说话,不过当听到宋钰这话的时候,眼眉还是情不自禁地跳了几下,二王并存这会诞生多少杀戮,又有多少人会在暗杀与反暗杀中死去。
  倒是血浮屠按捺不出,上前将宽大手掌压在宋钰肩膀上,从手上传来的感触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宋钰体内有真元的迹象,尽管如此他也没有丝毫大意,真元在掌心含而待吐:“姓宋的,别人也许买你老子几分账,可我血浮屠和你父亲从来没有交集,前影主身材相貌如何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说话之前还是靠考虑清楚,我这人脾气上来连天王老子也管不住。”
  宋钰任由那只随时可能将他拍得腑脏碎裂的手搭在肩头,身子朝君岳稍稍前倾一点点:“张广厚可能在肚子里骂了我无数回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话,我不怪他,因为我和他从来没有交集;可是你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你不该有这种想法,这会让你目光变得短浅的。”
  一句话连打带削说得张广厚脸色悻悻,他倒成了目光短浅的鼠辈,眼中的不满又浓了三分。
  “所以……你觉得累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快速扩张必然会带来良莠不齐的负面情形出现。别看现在你强压范旭一头,但整个天目在他手中却能如臂使指,而你的人因为没有严谨的制度约束,却在各处不停地给你捅娄子。听说你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三天,范旭说你是怕被天目监视暴露行踪。但我知道你不是胆小的人,不然不会才到我家不久就将我揍一顿。你之所以这样忙,是忙着到处扑火救火。”
  宋钰说得累了便干脆停下来,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味道特别怪异,几乎让他差点将喝进去的茶吐了出来,印证了自己猜想后才失望地将茶碗放回去:“运转一个帮会是需要科学的规划和统筹。你眼光不再是放在接活杀人得花红这上面,而是打算将影牙做成实业,这是最明智的选择,弱水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摸索这条路了。虽然你思路是对的,但方法上很明显不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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