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北洋军阀》第666/753页
唐绍仪听到王茂如的讲话，沉默了下来，顾维钧暂时也不再说了，反倒是张奎安说：“大总统，您是希望一场暴风骤雨一般的洗礼，还是温水煮青蛙一样的交替。”
王茂如道：“后者，中国的事儿，必须慢慢来。”
“您说得对。”张奎安说道。
所以在筹备会的一开始，大总统王茂如就先定下基调，这场会议不是讨论如何来竞选下一届大总统，而是如何面对新出现的敌人，曾经支持我们执掌中国，如今正在与我们争夺权力的旧官僚系统。
王茂如着重强调了官僚系统这个词，他不认为这是一场有组织的集团，可是正因为没有组织，这个官僚体系才更加可怕，对权力的争夺是根深蒂固于他们的头脑之中的，以至于他们不知不觉之间，从内心之中开始涌现出了对王茂如这个中国功勋元首的反对。
这是第一步，只要王茂如下去了，一切都掌控在他们手中了。
然而其他人未必有王茂如这样的警觉性，以顾维钧为首的一部分人认为，这仅仅是一小撮偶然事件，并不能代表全国人民的声音。顾维钧坚持反对说：“中国人民对大总统的热爱是真挚的发自内心的，一小部分官员上蹿下跳并不能代表什么，如果我们急于对他们清理，势必会大乱我们现在完美的发展形势。”
王茂如对顾维钧的麻木感到很失望，顾维钧是一个在政治上不敏感的人，他是一个优秀的外交官，一名优秀的总理，作为王茂如的副手全国各地奔波甚至顾不得家里，可是他对有些事情太过愚钝了。这也难怪历史上顾维钧最终也只是一个在巴黎和谈上给中国长脸的外交官，而不是一名优秀的政客。
“现在的繁荣，只是大病初愈之后的暴饮暴食，可以看到，我们越是被经济数字增长的表象所迷惑，将来势必会制造一大批和?|出来。”张奎安道，“所以，我支持大总统的建议。”
师少阳道：“难道真的有人这么有野心吗？”
“旧文化培养下的官僚系统，受制于旧思想，”王茂如强调说道：“官僚系统是一个比较笼统广泛的概念，因此大家可能觉得面对的敌人都不知道是谁？难道是我们身边的人，难道是我们的下属？我们下属的下属？在这里我想很多人都会有这个疑问。”众人纷纷点头，他们觉得面对面的敌人好对付，可是看不见敌人难以对抗，究竟谁才是敌人呢？
王茂如冲张奎安示意，张奎安说道：“诸位，我们的敌人很简单，那就是政府之中的贪污腐败分子，国家发给地方的补助，被这些人挪走占用，国家的钱被他们随意浪费。在我这里有一份清淡，这是陕西潼关县财政支出，去年一年政府对工作人员的各项补助以及福利待遇，公款吃喝消费，居然占了县财政收入的一半。而这些人在面对廉政公署下派的巡查员的时候说，各州应该享有州财政独立的权利，我们不应该作为一个独裁的军政府。潼关县的官员代表的不单单是他们自己，而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廉政公署查访表示不满，他们希望对官员的处罚权利还给地方政府。甚至有人认为，廉政公署就是打着惩治贪官的名义，行使独裁政府的权利，打击地方官员，让权利集中在总统府，让中国成为高度集权的独裁政府。”
众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议论纷纷。
在众人停止讨论之后，王茂如清了清嗓子，才说：“我在这里所说的官僚系统的旧思想，并非对儒家思想的全盘否定，我们可以看到传统文化的强大生命力，传统文化的精髓，例如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大无畏精神，例如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爱国精神。正因为有了儒家思想和法家思想的精神，我们中国人才创造了经济奇迹，才让外国列强看着我们的时候张大嘴巴害怕。但是今年开始，有些人就堕落了，尤其是国家越是繁荣，他们越加忘记了最初的为国为民的初衷，他们只能同甘苦不能共富贵。所以，我们首先要对中国的官场进行一次大洗礼，惩治贪污腐败，杀鸡儆猴，震慑宵小。”他指着脑袋，说：“对官场的洗礼，要从这里开始，这里不纯洁的人，能力越大，越危险呢。”
全体人员立即正色起来。
王茂如又道：“但是呢，中国是一个大国，中国的改革不能步子迈得太大，全国人民每个人吃一碗米饭，就要吃掉几百万斤的粮食，如果我们步子迈得太大，容易导致中国生乱子的。”第一次筹备会之中，王茂如并没有将自己最初的三步走计划明确提出来，因为他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这次会议上他着重强调了反腐和梳理官场中的老油条，引起了不少官员的不安，而一部分官员偷偷地变卖家产，出国去了。
随即王茂如宣布成立中央廉政局，以代替一直以来仅有州级权力的廉政公署，中央廉政局直属于总统府，等级一跃成为中央部级单位。王茂如请出了“六不总理”段祺瑞出山，担任这个中央廉政局的首任局长。
段祺瑞考虑了一分钟，立即拍板决定，这个查贪污犯的官儿，我一定要干。
而后国防军中部分拥有高学历的军官开始退役进入干部培训学院进行培训，王茂如着手培养一群比较纯洁的没有根基的公务员，以取代老油条。
与此同时，王茂如开始与思想界、教育界、文化节、出版界、新闻界甚至戏剧界的人频繁接触，讨论，如何能够将法制思想更加彻底的为国人服务。
第1239章 大洗礼
报纸广播戏剧等各个媒介上也加大了普法宣传，批判起旧思想中糟粕的部分――王茂如严格要求不得批评儒家思想，而将儒家思想中糟粕的部分归咎为旧思想。
这是一场发生在知识分子之间的大变革，普通百姓不知道什么，军队只听从王茂如的，如今王茂如要彻底控制文化界，而不是利用文化界为自己造势宣传了。这种态度的转变更加让他树立起了极高的威信，也让文化界的人明确地认识到，王茂如不单单是为了做总统而做总统，他是想改变中国的一切，包括生活习惯和传统思想而做总统。
民国知识分子还是非常有气节的，许多人当着王茂如的面批评他的想法异想天开，但也有相当多的一部分知识分子接受了传统思想和西方思想的撞击，希望能够改良中国，因此王茂如在他的儒法主义思想基础之上提出了祛除糟粕传统，吸收全世界优秀文化，颇为得到广大知识分子的青睐和支持。
王茂如的一切影响，如今在正式被文化界所接收，而不是原来的对人们洗脑式的宣传。这也让他在去世之后尽管当权者想要降低他的影响提出简单吊唁治丧，然而百万知识分子为其抬棺送行，少部分人甚至自杀随行。
民国十五年的秋天，先是一场大雪突然袭击华北，导致整个华北陷入提前的霜冻之中，紧接着南方连降暴雨，粮食都浸泡在洪水之中。
大总统王茂如签署紧急军令，下令国防军，国防武警，边防部队，警察部队，政府工作人员全部积极投入到抗灾救国之中。为了表示对灾区民众的支持，由王茂如在津门州天津市亲自主持召开慈善救国拍卖会，响应者云集，所得善款一千两百万元全部用在南北灾区之中。随后国统局派遣工作人员下到各地，监督各地方政府抗灾救灾，并查出诸多地方政府存在着巨大的问题。
在江西，有官员层层截留，政府拨款以及民众捐款总计三百四十万元，到了民众手中仅仅只剩下二十万元。
在山东，由于大雪提前到来，致使粮食减产严重，许多百姓不得不卖儿卖女。东平当地部分官员与地痞沆瀣一气，做起了人贩子，贩卖当地未婚少女或者女童去边疆省份。
王茂如得知之后，先将江西的事放在一边，他立即对东平下达最严格的断头令，给予国统局极大权利，对政府中贪污、腐败、与地痞流氓勾结的官员除以极刑。山东就在王茂如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出现官匪勾结一事，可见底层官员对中央的蔑视。王茂如放权给国统局每个省份100名官员和300名地痞的处死名额。同时，在处死这些对中国百姓毒害的官员和地痞的同时，在各处当地要进行及时通报给当地民众以免误会，也平息民众怒火。
于是，国统局开始忙碌起来，最开始处置的自然是距离首都最近的山东东平县，但是国统局查房出来的问题极其严重，在东平，几乎无官不贪，如果真是贪官就杀，东平无官员了。国统局山东处处长房思明将此情况向大总统直接汇报，王茂如回复说：“中国人不缺官员，按照贪污尺度，当杀就杀，民国六年中国四万万两千万人口，民国十三年中国四万万四千万人口，今年民国十五年，中国达到五万万人口。思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房思明疑惑道：“我国进入到了盛世？”
王茂如苦笑道：“这意味着一旦我国稳定，没有外战，没有内战，我们强大的生育能力就会让中国迎来人口爆炸。多子多福，生儿育女，安享天伦，这固然是中国人最基本的要求，然而等这些孩童长大之后，他们再生育子女，中国就不只是五万万人口了，这个数字前面要加一个十。所以，中国不缺人，既然中国不缺人，那么中国也不缺官员了。另外，今年将有十万军人退伍，我承诺过，军人退伍之后择优选择，担任地方政府官员。但是今年的数量庞大，地方政府没有那么大的缺口。因此多杀几个，多撤几个没什么。东平是我们国统局办理的第一个地方政府，山东四百个杀头名额，就都都东平吧。至于山东其他地区的贪腐官员，一个都不杀，只没收全部财产，土地，房屋，田产，家族发配边疆。”
“是。”房思明心说大总统怎么跟东平的官员有仇怎么地，四百个名额都给了东平？
本来东平县人口就不是很多，因为国统局拿它开刀，造成的结果就是几乎东平没有官员了，唯一一个还算是官员的，就是当地图书馆的馆长……
随后王茂如签署命令，在国家青年干部学院进行培训的退役国防军军官，立即赶赴东平，甚至在外交官学院毕业生也立即派遣到东平，紧急代替各级官员。
这次东平官场血案导致最大的后果就是，国统局在其他各地办事有了标准，于是这一场由天灾导致的杀腐立即掀起了风暴。
王茂如唯恐此案件扩大――步子迈得太大，下令这场风暴只有一个月，且只针对贪腐官员和地痞，不得针对当地百姓。
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例如贪腐，这其中贿赂怎么算？国统局局长李木鱼便问大总统。王茂如的答复是，行贿罚款，受贿罚人，行贿者很多事出无奈，其中既有索贿，又有国人长久以来的观念，因此免于刑罚，止于罚款。但受贿者乃国家工作人员，其责任是服务大众，收受贿赂之后，却不为大众服务反而为少部分服务，实为渎职违法，而收受贿赂连少部分人都不帮助，实乃人品恶略至极，不单单不适合做官员，甚至不配做人，直接发配到边疆地区反省去吧。
这一个月中，大量的国防军退役军官被安插在各个地方政府机构之中，起初王茂如以为七千退役军官足矣，然而却发现自己低估地方政府贪污腐败能力，也低估了国统局的查案能力，国统局连隐藏在中国三十年的日本情报机构都一举查获出来，更别说区区一个贪污犯了，其结果就是各个省州政府连连求饶，再这么查下去，中国哪里还有官员了。
王茂如特批八千优秀退役士兵补充到各地方政府担任公务员，在这次突击稽查之中没有贪腐的能吏火速提拔，至民国十五年十一月，王茂如彻底掌控了中国全部五个直属州燕京州、津门州、嘉陵州、长吉州、淞沪州，和三十三个省的全部地方政府机关，掌控了中央，掌控了地方，如今的王茂如一声令下，从上到下再无人推脱，国会两大党派青促会与复兴党如同他手下的两条斗牛犬一般。
而在文化界，对中国思想的改良也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爱国思想取代了忠君思想――正因为王茂如提倡的新儒法思想之中，国家永远第一位，忠君意味着至国家利益于不顾，从而安抚了文化界，避免了他们担心王茂如成为第二个袁世凯（复辟）的可能。因此当有人提出王茂如有机会称帝，我们不应该再支持他的时候，立即遭受全中国的文化界认识的批评。而王茂如发起的对旧文化之中糟粕部分的批评也被某些人怀疑他世界上是在保护儒家思想，尤其是批评旧文化不准批评儒家思想，将儒家思想之中的糟粕单独剔除批评，这种只批评行为不批评根源的批判并不彻底。
第1240章 刀笔吏
但王茂如需要的是文化大改良，而不是文化大“革命”，这正是他极力保护和避免的，中国不应该在看到西方先进的时候，就彻底否决祖先的优秀文化。没有任何一种传统是完美的，就算是现在的西方社会关系，在百年之后看来也是落后野蛮荒诞的。不过即便这些人批评王茂如，却也佩服王茂如的行为和为中国所起到的作用。
一个笔名叫做花尽流的笔者在报纸上列举了几种旧文化的陋习进行批判，例如随地吐痰、不排队、逢年过节要给当官的送礼、随地大小便、乱扔垃圾、大声喧哗、重男轻女、童养媳、近亲结婚、换亲、官老爷是天、不洗澡、不清洁、破坏公物、嫁女等同卖女等等二十一条陋习进行大批判。
王茂如对这个年轻人的文章非常感兴趣，特地做了一番社论，评价说：“二十一条陋习改正之后中国不会成为世界强国，但是绝对会成为令人尊敬的国家。”因为有了王茂如的社论，全国各地的报纸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批陋习活动。
在总统筹备会的第二次会议上，张奎安通报了国统局对全国官场的扫荡，总计处死官员高达两千三百人，看似庞大的数字，平均到每一个省和直属州来说仅有六十人，国力快速增长中的中国，每一个省仅仅处决六十名贪污犯，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世界各国都是极为轻的惩罚了。
明年，即王茂如担任大总统的最后一年，筹备会的与会人员纷纷认为明年年末的总统竞选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举行，因为除了王茂如，谁能管得了如今的中国。
别说已经成为在野党的民党领袖孙立文（由于与历史上相比，孙立文并没有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政治斗争之中，因此肝癌得到极大缓解，在老家香山县静养）复出参选，就算是被选中成为新的大总统，他的指挥棒除了总统府，恐怕也没有人会听的。那么当今政府之中，有没有人能够代替王茂如的威望呢？
副总统毕桂芳通过出访欧洲，在国际上的确得到了许多国家的认可，但是作为大总统，他是有一个最重要的短板――他是旗人。五族共和政策之下，各族平等，可作为绝对多数的汉族政权，是不允许一个旗人做总统的。王茂如作为一个北方的汉族，依旧受到当今许多学者的猜疑，猜疑他的出身和祖先其实是其他北方少数民族改汉得来，例如回族和契丹族。当然也有很多人反驳这些学者包藏祸心，希望中国动乱等等。不过王茂如的背景至少可以被接受，祖上是明朝燕王的边军，作为边军后裔的他坐大总统没有问题，可毕桂芳绝对不行。
总理顾维钧自然也不行，顾维钧完全没有一点点军方背景，他即使做了大总统，能震慑得住国防军五大元帅？能震慑得住一百八十万绝对效忠于王茂如的军队？
至于其他人更不行了。
第二次筹备会后半段的时候，文化部长李子文介绍说由于中国统一姓氏，许多小民族心存忧虑，他们担心遭到迫害，希望大总统能够拿出一个主意。王茂如反问大家有什么主意，能够安定民族团结。
冯尹彬笑道：“大家害怕的无非是一个原因，就是站错队伍，人一出生就要悬着站队，但是至少他们出生之后还可以选择。不过种族，民族，父母，祖国，是个人无法选择的。如果中国只有一个民族的话，大家都是一个种族，小民族就绝对不会担心自己遭到迫害和歧视了。”
顾维钧道：“继华，你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难道你要强制所有小民族改为汉族？”
冯尹彬摇头道：“不，我的主张是通婚，民族大融合。”
王茂如笑道：“继华的办法很好，但是我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众人看了过去。
“祖先根源论。”王茂如道，“从炎黄部落追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的种族，不管是炎族、黄族、东胡族、九黎族，最终都融合在了华夏文明之中。那么只要认可华夏文明并将其奉为自己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我们都可以将他归为我们的族人。如此一来，小民族和大民族彻底融合在一起了。”说起来王茂如的根源论也站不住脚，这只是他的另一种华族论的基调，也正是炎黄研究小组正在研究的课题，继全国姓名标准统一之后，王茂如也准备对民族开刀了，只是他需要支持。他相信这些人不会反对，但是让他们支持，恐怕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都不敢首先提出华族论。
所以，这个问题并没有深入研究下去，不过在两天之后，冯尹彬带着一个叫做陈世豪的年轻人来到了跟前，这个年轻人瘦高的身材，穿着灰白色的长袍马褂，头发打理得三七开，带着一双硕大的眼镜，看人的时候两只眼睛眯眯着似笑非笑。
王茂如不知道冯尹彬为什么极力推荐这个年轻人，并称他为现代的司马相如，冯尹彬笑道：“老师，您还记得二十一条陋习吗？”
“我记得，怎么，难道是他写的？”王茂如道。
冯尹彬道：“正是，此人笔名花尽流，真名陈世豪，现在是青促会山东宣传处的宣传干事。”
陈世豪见到王茂如之后拘谨得不得了，王茂如笑着让他坐下来，又让侍卫南有粮上了茶，问道：“你有什么建议要对我直接说？”
陈世豪道：“大总统，我对您的民族融合计划非常支持。”
王茂如笑道：“民族融合是大势所趋，倒不是我的主意。现在中国没有民族矛盾，不过我可以肯定地说，沿着现在的步伐走下去的话，中国将会成为一个世界大国，那么势必就会遇到新的敌人，英国、美国、苏俄。他们会用各种方法扰乱中国的秩序，从文化上，从宗教上，从官民矛盾上，从种族上，从邻国关系上，有些问题早早地解决，以免给子孙后代留下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