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第34/75页



  蒋母走后,许连臻抱膝坐在窗帘后面,一想到,心都揪疼了。落了很久的泪,小白过来挠着她的裤子,冲她“汪汪汪”地叫。若是平时,许连臻早抱它在怀里,逗它嬉戏了。可今天小白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地希望赢得主人的注意,但最后还是失望地趴在地板上,打了个滚,露出圆圆的肚子,“呜呜呜”地抗议了几声。想来它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疼爱它的主人,今天不肯理睬它。
  许久之后,许连臻转头环顾四周,原来终于是到了要离去的时候了。
  其实那日开口问蒋正楠,也是问问而已。或许也有想确认他会不会按照约定让她离开的想法。她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蒋正楠这段时间对她的转变呢?可她那般的自私,就像埋在沙堆里的鸵鸟,唯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可是她不敢去确认那种改变是什么,不敢也不能。她唯有把这些归于蒋正楠的入戏而已。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一点,还是要有的。
  现在终于可以离去,可她为何会涌起一种失落感呢?
  许连臻真的觉得自己有病。她竟然在这样的时刻,开始留恋这里了。
  到了现在,这里所有的一切,原本她极力想逃避的一切,如今倒似一把把的双面刃,割得她……割得她心里难受得紧。
  原来她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贪恋他给的温柔,就算她早知道这些温柔都是假的,都是做戏,她都已经贪恋了。而且她居然连何时开始的,竟然也不知道。
  只是,她早已经明了,一切已到结束之时。


  蒋正楠一直没有再回来。一直到他生日的前一天,许连臻还是隐约地觉得他会回来的。她有种朦胧的笃定。
  许连臻抱着小白,很突然地想到,如果蒋正楠一直没有回来,会不会就是表示这个交易到时间要结束了。这样的话,蒋夫人交代的事情不就解决了吗?父亲也就可以保外就医了吗?
  但那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罢了,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那一个晚上,许连臻辗转难眠,一直到天蒙蒙亮,她才渐渐入眠。
  第二天,蒋正楠还是没有回来。
  许连臻一整天都窝在书房画画,偶尔抬头,便可瞧见窗影静移,其实心浮气躁得很,拿着笔从哪里下手也不知道。她连连出错,瞧见夕阳霞光洒在脚边堆满的纸团上。她放下笔,知道今天不是她画画的时候, 索性起身,整理好一切,准备找本书出来看看。
  才刚从书架上挑出了一本禅道类的书出来,阿姨便上来敲门请她下去,说是贺先生来了。
  贺君在厅里,见了她客气地道:“许小姐,蒋先生让我来接你。”隔了这些天,终于听到这个名字了,甫一入耳,许连臻心里就不明所以地一抽。
  许连臻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毛衣打底裤的一身家居打扮,便道:“我上去换一身衣服。”她在柜子里找了一条裤子,化了点淡妆,这才上了车子。
  贺君从来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许连臻也从来不多问,加上司机,三个人默默无言,一时间车里静得宛如无人一般。
  车子开了小半天,到了一处庄园似的地方,贺君才开口:“许小姐,这是聂重之先生的私人庄园。”
  聂重之,许连臻自然认识,与蒋正楠关系素来极好,她也在不少场合遇到过。只是聂重之这个人,素来都是面无表情,隐隐霸气,她与他好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遇见了也只是点个头而已。
  许连臻沿着大理石铺成的阶梯拾级而上,候在门口的保安人员轻轻为她推开了门。触目所及,奢靡繁华,无不精致到了极点。
  豪华的大厅里三三两两的人群,她走了数步,便一眼望见了蒋正楠。这么多日未见,她居然也可以一眼望见。
  许连臻缓缓地呼气吸气,抬起有些酸软无力的双腿,一步步向他走去。
  似有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蒋正楠缓缓转身,许连臻的视线一下子便撞进了他的眼里,如同往常一般,那双眼睛便是一汪潭水,深邃不见底。
  蒋正楠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干燥,许连臻的指尖微动,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便乖巧地任由他握着。
  蒋正楠见她难得的温顺,连日来积聚的怒火便渐渐隐了下去。蒋正楠向来强势,男女关系也不例外。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的份,久而久之,他自然也就习惯如此了。像许连臻这般不识相的女人,他自然是第一次接触。
  那天甩门而去,心里恼火之极。心想着他蒋正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这般窝囊至极,委曲求全吗?过了几日,又想着,她只要服软一下,他就顺势而为了。可她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倒让他把这场火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一直拖啊拖的,拖到了他的生日。原本总想着,她只要一联系他,或者贺君也行,那么总归是他和她一起过的。可是……她没有。或许在她心里,他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在这般烦躁阴郁之下,所以聂重之聂重之提议要帮他办个PARTY庆生,他也就一口答应了。
  可是真的到了会场,没有她,一切都那么空落落的。如今,她这般主动出现……
  蒋正楠此刻瞧着她,心头欢喜,连面色都因他的微笑而舒展开来。见到了她,好像所有的芥蒂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蒋正楠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问道:“是不是瘦了?”周围都是人,虽然略略隔了点距离,可他是主角,自然有很多的视线缭绕。
  许连臻的脸一下子红了,语无伦次地道:“没……没有……没有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呼吸一样轻飘无力。
  蒋正楠只是望着她,眼底含笑:“我说瘦了……”
  他今天是寿星,最大了。他说瘦,那么她就瘦好了。许连臻浅笑不语,忽然发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反扣住他的手。她微怔,但他已经拉着她去了人群里。
  大约是吵架过后,小别胜新婚,蒋正楠对她隐约更好了几分。一个晚上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
  大约是知道了要离开,许连臻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她偶尔侧头望他,水晶灯下,光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上,将他的一切都衬出了薄薄的光晕,仿佛是泡泡一般,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消失无踪。
  回到了房间,更是缠着她不放:“今天我生日,我的礼物呢?”
  许连臻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讪讪道:“没有……”
  虽然说蒋正璇给她出了很多主意,但是心形牛排、烛光晚餐这一类的实在不适合他与她之间。她也只是听听而已。另外的领带、袖扣、衣服,他又多了去了……再加上前几天两人一直冷战……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蒋正楠居然会开口跟她索要礼物。
  蒋正楠极度地不满:“没有礼物……”蒋正楠的表情变化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似的,许连臻只好赫然道:“要不,回去不给你……”
  她的嗓音绵绵软软的,呼吸间似有馨香幽幽。蒋正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凑到她耳边:“这还差不多!”


  第二天晚上,蒋正楠的一群铁杆发小依旧在聂家庄园坐着一起吃饭。
  蒋正楠坐在她边上,不时地给她布菜。取了一些虾子放在她的碟子里头,半天也没见许连臻动。
  蒋正楠便将碟子拿了过去,闲闲地一只一只剥起壳来。他的手指修长,手法利落,轻轻一扯,红红的虾壳便脱落了。不过片刻,已经将虾子都剥干净了,一只一只地叠在了瓷碟里。
  蒋正楠把碟子轻轻地放到了许连臻面前,低声道:“吃吧。”
  粉白的虾肉,被白白的描金碟子一衬,犹如玉石般的诱人。
  许连臻自然察觉到众人奇怪的目光,特别是在座美女们的潋滟羡慕,不由得觉得有几丝尴尬羞涩。偏偏蒋正楠在边上浑然不觉,又夹了鱼脸肉给她。
  一桌子上头的楚随风、聂重之、路周易等人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惊愕之情方才隐下去。
  因为在座的那几个人,哪个不知道,蒋正楠这家伙从小到大跟他们一起吃饭,那鱼脸肉便是他的绝对专利。
  晚饭后,蒋正楠等人玩牌。许连臻不会,只看了一会儿便推说累,先告辞回房了。可才出门,便想起了薄外套还搭在蒋正楠的椅子上,便准备返回去拿。
  聂重之看着轻轻开启又渐渐合上的门扉,饮了一口酒,似是不经意地道:“蒋,你该不会是真的准备要定下来结婚了吧?”
  蒋正楠正含笑着拿着酒杯微微晃动,闻言,笑容不由一怔,不免有几分被看穿心事的窘意和难堪,再加上也不想他们这群活宝笑话他。蒋正楠挑眉一笑:“结婚?和谁?人选呢?”
  聂重之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勾:“谁?你心知肚明。你身边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固定女伴。而且,瞧你的样子,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觉得厌倦。”
  楚随风见蒋正楠一时间不语,不由得一惊:“怎么,我们的蒋大少准备从良了不成?准备与祝平安一样,抛弃我们众兄弟?”
  提起祝平安,路周易一肚子的火气:“祝平安这家伙,据说最近在二度蜜月……这人简直已经没救了!”说着说着,便将视线移到了蒋正楠身上,“蒋正楠,你不会真要成为祝平安第二的吧?”
  蒋正楠不知自己是被聂重之等人那淡淡的激将语气给激怒了,还是心惊于自己的想法如此外露,居然让众人这般轻易地猜到。
  他悠悠地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和她?你们开玩笑吧。”
  楚随风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真没有?那今日这种兄弟们给你庆祝的日子,你带她来干吗?你难道还怕聂重之没给你安排女人吗?”
  蒋正楠懒洋洋地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用习惯了而已。兄弟们,女人嘛,不都一样!”
  听他这么说,于是众人再没有多说什么。聂重之也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打了一下手里的牌。
  原来是用习惯了而已!
  这便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所有不对劲的唯一解释!
  原来是用习惯了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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