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53/116页
二人不免要说起离别后的种种。关于幼桐至今的身份,青黛早已向雅竹询问清楚,就连跟沈家婚事的纠葛,甚至白灵坠山的事略有所闻,提到白灵,未免又气又急,道:“没想到那个小蹄子竟然是个白眼狼,小姐,您可要小心些,她既然能污蔑您推她下山,日后就恐会站出来指证您的身份。”
幼桐冷笑道:“我又怎么惧她,而今放她一把不过是看在她伺候我这么多年的份上,她若真要恩将仇报,可别忘了,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
这两个丫鬟说来都是心腹,要不当初诈死时她也不会特特地只带她二人一起,可也不知是她早有预见还是怎地,当初心念一动,却只将青黛的卖身契还了,而白灵的那一份,则一直在田庄池塘下埋着。
40 回京之前
青黛闻言微微一愣,当初崔氏过世后,幼桐便将卖身契还了她,所以她以为白灵也早就是自由身,没想到幼桐竟还留了这么一手,一时又惊又喜,道:“幸好小姐早有防范,既然如此,便是白灵有那沈家三公子撑腰也不怕,她一个叛主的逃奴,证言自不可信。”
幼桐只是苦笑,摇头道:“哪里是我防范她,依母亲的意思,原本是等她年满十五岁就放出去的,只是后来出了童家三爷要纳她为妾的那件事,我怕她被人骗,才将她的卖身契收着,准备等她出嫁的时候再还给她,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等到这一天。”说到此处,声音里已带了许多无奈。也许,从当初拦着她嫁给童家三爷为妾的时候起,白灵就已经对她起了二心吧。
青黛见状,也跟着叹息不已。她跟在幼桐身边许多年,自然知道她此时心中所想,那个烧了幼桐庄子的沈三也远远比不上白灵的背叛所带来的伤害,只因白灵有照顾她近十年的情谊令她无法下手,便将所有的恨意全都放在了沈三的身上。
幼桐不愿将气氛弄得太凝重,便笑着将话题转向青黛婚后的生活,昨儿从雅竹的口中以依稀猜到青黛得了个儿子,这会儿便问起来。青黛一提及儿子顺哥儿,面上顿时显出柔和慈祥的神情,笑着道:“这才两个月,简直就是个小磨人精,怀孕的时候我原本还长胖了些,这一做完月子就全瘦了回去,都是被他给磨的。”
幼桐闻言心中一动,青黛去年七月才嫁进高家,到而今还不到一年,怎么孩子就已经有两个多月,莫非是早产?不由凝目朝她脸上看去,一副询问的神情。青黛见她目光灼灼,知道瞒不过她,垂首苦笑道:“原本是该六月才生的,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早产了。”
她虽未提及幕后的种种,但幼桐又怎会猜不出这深宅大院里的腌臜勾当,青黛一个妾室,进门不久就怀上孩子,能保住孩子的性命已是不易。只是离孩子长大还有这么多年,又如何能过得下去。
许是看出了幼桐的顾虑,青黛赶紧安慰道:“小姐不必为奴婢担心,打从孩子满月,老夫人就让大爷带着我和孩子一起来了京城。这边的下人丫鬟都是大爷仔细挑选过的,全都是信得过的老人。”
幼桐点了点头,却仍是不放心,叮嘱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底还是谨慎些好。尤其是孩子入口的东西要注意,能自已做的就尽量不要假于她手......”
青黛好歹在高家住了近一年,这些事儿又是亲自经历过的,怕是比幼桐还要清楚,哪里需要她提醒,只是见着她事无巨细,每一件事都认真叮嘱,心中十分感动,含着泪一一答应了,又道:“小姐也要为自已多想想才是,奴婢听说您又和徐将军订了婚,可有此事?这可不是---白忙活了一场么?”
她并不清楚幼桐与徐渭之间的感情,只道是天意弄人,自家小姐才逃掉的婚事又给摊了上来,不由得叹息不已。幼桐见她长吁短叹,颇觉不好意思,难得地红着脸小声道:“徐...徐渭他早就认出我来了。”
青黛大讶,一时也未能听出幼桐话中的羞涩之意,急道:“那可如何是好?他若是----徐将军认出你来了?”她陡然反应过来,“那他还向崔家提亲,岂不是----小姐!”青黛顿时又惊又喜,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徐将军对您真是痴情,小姐,您有福了。”
幼桐莞尔没有说话,但面上的神情却是瞒不过人的。青黛原本就不赞成她独身,而今见她终于有了依靠,心中才放下心来。二人又说了一阵话,不外乎别后的种种,又说起青黛之子顺哥儿的事,一时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第二日又换做幼桐去高家别院拜访,终于瞧见了青黛的儿子顺哥儿。这是高恒唯一的子嗣,故高家上下格外看重,连带着青黛也水涨船高,在府里颇有些威信。高恒去了京城办事,这几日都不在庄里,这也是幼桐胆敢过来的原因,要不然,若被他撞见,终究不好。
顺哥儿虽说早产了两个月,养得却还好,小脸小胳膊都圆滚滚的,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皮肤雪白,整个一粉雕玉琢的小金童。只要听到周围有人有话,他就机灵地转脑袋,嘴里偶尔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十分招人疼。
幼桐摸了摸他的软胳膊软腿儿,不敢上前抱。只趴是摇篮前笑眯眯地逗弄。顺哥儿似乎也能感觉到她的慈爱,笑得口水都淌了出来。府里伺候的丫鬟和嬷嬷不晓得幼桐的身份,见她跟顺哥儿玩得这般亲近,原本还待客气地阻拦,但见连青黛都只在一旁笑着看,心中遂有了计较,都只在一旁守着,不敢乱说话。
临走时,幼桐从怀中掏了个荷包塞进顺哥儿的小被褥里,说是给他的见面礼,青黛晓得推不掉,便笑着接了,尔后又亲自将她送出了门。待回到房里,只听见几个丫鬟嬷嬷齐齐惊呼出声,她赶紧进屋一看,只见那荷包里赫然装着尊鎏金掐丝小玉佛,那玉料碧绿通透水头极好,竟比满月时高老太太赏赐下来的那枚玉佩种头还要好些。
“这位崔小姐,真是好大的手笔。”
“可不是......”
青黛上前轻轻抚摸着玉佛,眼中忍不住渗出泪来。
因遇见了青黛,别庄这边的日子便没那么难过,时不时地约了一起散散步,喝一盅茶,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湖州田庄的日子。所不同的,只是少了一个白灵,但却多了个顺哥儿。
就这么一直到了六月底,天气愈加地炎热起来,别庄里还好些,京城里的文颜却是受不住,非缠着二夫人要到别庄来避暑,二夫人怕她跟幼桐走得近,嘴里应了,一回头却是将她送去了城外的另一处庄子,离幼桐反而更远了些。
京城里时局不稳,大长公主与太后势同水火,徐渭这个监门卫大将军也不好做,整日在衙门里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能抽出空来探望幼桐,只隔三岔五地派人送封信过来问候。幼桐也晓得他忙,并不打扰,只在信中嘱咐他好生休息,又跟着青黛学着做了几个香囊,填上安神镇定的香料给徐渭送过去。
别庄这边却是开始热闹起来,大多是京中权贵府里的女眷们受不得热,纷纷来庄里避暑。来的人多了,难免四下走动,便有不少夫人小姐们久闻“崔九小姐”大名,来庄里拜访。幼桐虽不爱应付她们,却还是耐着性子与她们寒暄,这样的事她也不是头一回做了,以前在钱塘是时候,城里谁不夸余家大小姐大方得体,而今在京城,她照样游刃有余。
幼桐相貌本就不俗,谈吐举止也都落落大方,那些夫人小姐们原本还有些审视的心态,这会儿也都淡了去,只想着好生结交,日后她做了徐家少夫人,也多少有些情谊可谈。但总还是有一两个对幼桐颇含有敌意,言语间都带着刺,幼桐只当听不到,不管她们怎么说,都端着笑脸理也不理。
也不知徐渭怎么跟沈三“聊”的,自从那日起他就不再来别庄拜访,惠英和慧巧一面疑惑不解,一面又暗自松了一口气。之前倒也罢了,这会儿别庄里头人来人往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又被某些人添油加醋地传出去,这可如何收场。
崔家那边,二夫人不知怎么松了口,传消息过来说是等月中就接幼桐回京。幼桐心中还在琢磨二夫人怎么忽然变了性子,这厢徐渭的信就送到了,说是定了这个月底就下定。幼桐方才恍然大悟,一时又哭笑不得。她只是略微费解的是,二夫人先前待她虽不算好,但面上多少还过得去,怎么忽然就变得怎么不客气了。
得知幼桐即将回京,青黛甚是失落,幼桐也不知说什么来劝慰她,只笑着叮嘱她日后进京后一定要来崔家探望。
虽说离回京还有好些日子,但丫鬟们却已经急不可待地开始准备回京的事宜。这庄子里虽闲,却甚是无聊,总不如京城花花世界那般吸引人。
若说幼桐回京谁最高兴,那就莫过于刘庄头的媳妇儿了,自从幼桐来庄子后,她的差事就被卸了,庄子里的下人也都趁机落井下石,这些天来没少被人奚落。而今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位厉害的九小姐回京,她的霉运总算要到头了。
就在众人掐着时间算着回京的时候,崔维远到了。他此番却不是为了接幼桐回京,只说是有公务,到底是什么事却是不说,白天都不在庄子里住,只有晚上偶尔回来,但却没有与幼桐见面。
自从晓得崔维远在院子里站了一晚后,幼桐也多少猜到他的心思,十分小心自已的言行举止,尽量不与他多接触。她对崔维远起先还有些怨愤之心,在崔府的一年里没少想法设法地和他作对,而今回头想想,他待自已却是不可谓不好。更重要的是,她而今能与徐渭重逢,崔维远到底还能个“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