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74/116页


沈三心中一突,抬头去看,只见大公子端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卷文书在看,面孔隐藏在昏暗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大哥――”沈三无缘由地有些心虚,低低地唤了一声,在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大公子缓缓抬起头,浓黑的剑眉微微皱起,看了他一眼,目光淡然,“我还以为你长进了,结果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声音不高,语气也平缓,可不知为何,听在沈三的耳朵里却像带了刺。他张张嘴想辩解两句,可又找不出话来说,最后只是咬唇不语。

“怎么,不服气?”大公子站起身,将文书甩到他面前,冷笑道:“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利用一个女人去立功?行,要么你就不择手段一直到底,我还算你有本事,偏偏又狠不下心肠,还留些祸端,反而败坏自己名声。如此优柔寡断,如何成事!”

沈三不敢反嘴,低低地垂着脑袋,也看不清面上到底什么表情。

大公子见状更是气恼,一脚将面前桌子踢开,怒道:“三天之内把那个女人的事解决了,若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别怪我多事。”

沈三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54、南疆传言

沈家大少奶奶方进院子,就见沈三沉着脸从书房里出来,见了她,僵硬地挤出丝笑容来,打了声招呼后便急匆匆地出了门。大少奶奶心知他定是又在丈夫跟前挨了训,朝他善意地点点头,赶紧进屋去寻大公子说话。

“怎么又跟三叔闹翻了?”大少奶奶一进屋就责备道:“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回头婆婆晓得了,又要说你。”

大公子原本面上一片寒意,听到她的声音,顿时敛去厉色,眉眼间笼上一片温柔,低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浩儿呢?”

大少奶奶倒了杯茶给他,一面收拾桌上的文书一面柔声回道:“方才玩了一阵,累了,我让碧玉哄他先去睡了。”说话时又想到了什么,笑道:“他又新长了一颗牙,而今一共有七颗牙齿了,整天依依呀呀的,好像真能说话一般。”

大公子闻言笑道:“我幼时说话说得晚,他倒是比我聪明多了,不像我――”话说到一般忽又顿住,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苦笑一声,摇摇头,又道:“明儿我要带浩儿去师父坟上去拜祭,你回头准备准备。”

大少奶奶微微一愣,讶然道:“明儿不去衙门么?”

大公子不以为然地摇头道:“衙门里自然有人做主,我去了也是给人添乱,还不如偷个懒,大家还都自在些。”话虽这么说,可大少奶奶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甘。数年征战,最后得到的却只是怀疑与猜忌,换做是谁,也都不甘心。

“夫君――”

“罢了罢了,”大公子笑道:“这些年我总在外头,连浩儿出生也没能陪在你身边,于你们娘俩最是亏欠。以后能日日陪着,看着浩儿长大,也属难得。朝廷的这些事,便由着他们折腾就是,便是没了我,这不是还有老三么。”

他不说沈三还好,大少奶奶马上又想到了方才的事,忍不住低声劝道:“三叔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最是吃软不吃硬,你何苦总跟他过不去,弄得兄弟两个跟仇人似的。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沈家兄弟不和。”

大公子冷笑道:“嘴长在人家脸上,随他们说去。南边战事一了,我迟早要被架空,沈家日后便只能靠他。若还像以前那样行事,迟早要捅出大篓子,自己吃亏也就罢了,连累了府里头,可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大少奶奶哪里不晓得这个理,只是一想到沈三的脸色,心里头就有些发怵,再见面前的丈夫这副无奈又颓废的神情,更是心疼不已。

大公子抬头看了看她,忽然笑起来,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柔声安慰道:“瞧瞧你,眼睛都红了。有什么好哭的,我当初出征的时候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能活着回来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朝廷再怎么顾忌我,也得寻个好听的由头将我搁置,我琢磨着这几日旨意就能下来,说不定还能得个爵位呢。”

大少奶奶听到此处,眼泪都掉下来了,强笑着说道:“那敢情好,日后浩儿还能蒙荫承爵,省得长大后学你一般在外头卖命,还落不得一个好字。”――

不等三日,大公子第二日派人再去胡同里打探消息时,那边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只要人不在京城里碍眼,随他到底怎么处置,大公子都懒得再过问。又过了两日,朝中终于有旨意下来,果然是封了爵,得了个一等侯兼云骑尉,每年有俸银三千两,禄米2500斗。

免不了又要庆贺一番,京里的权贵和大小官员也都客气地来捧场,嘴里虽说着恭喜,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阿谀之色。明眼人都晓得这爵位里头所包含的意思,大公子虽说封了侯,却丢了军权,哪里还有先前的风光。

当然,沈家的这些事都打扰不到宫里的幼桐,她在宫中一住就是小半月,很快就与宫中诸位太妃公主混得熟络,每日闲聊话家常,日子倒是过得悠闲。三公主而今对她甚是信服,虽不能说是言听计从,但待她明显与旁人不同。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小皇帝对幼桐的态度,似乎对幼桐格外和善,有事没事总爱围着她转,问些不着边际甚至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弄得幼桐总是哭笑不得。她总觉得小皇帝另有企图,但他总不说,幼桐也不问,就这么一直拖着。

若说这宫中唯一与幼桐不对盘的,那就只有太后了,若非幼桐而今靠着大长公主这棵大树,她早就要朝她下手的,而今多了些顾虑不便出手,但每回见了,也懒得给她好脸色。幼桐反正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来,让她挑不出一丝错。

到了月底,幼桐实在不便再在宫中久待,这才出宫回崔府备嫁。大长公主使人整理了好几车的衣服首饰、日常用品送出去,直把众人羡慕的不行。

出宫这一日天光甚好,前一晚下了场小雨,将最后一丝暑气驱尽,空气中多了些新鲜的青草香,干净而爽利。大早上又放了晴,太阳却不大,照在身上懒洋洋的。

因大长公主忙于政务,便让安惠送幼桐出宫,幼桐不愿麻烦她,索性推了,笑道:“又不是头一回来了,何必弄得这么麻烦。您身边也需要个得力的人伺候,随便找个宫人送我回去就是。”

大长公主也不和她客气,见她如此说,便应了,点了另外两个心腹的宫女送幼桐去崔府。回去的时候坐的大长公主的马车,一路上根本没有人敢阻拦,出宫的时候,幼桐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没听到徐渭的声音,心中略有些失望,同时又忍不住泛出相思之意。

左监门卫的守卫十分尽责,依照规矩问宫人检查了令牌后才放行。一同等着出宫的还有一辆马车,见大长公主的车在门口,那边就客客气气地等着不曾作声。待出了宫,那辆马车才开始动起来,迅速超过幼桐,冲到了前方。

这才走了没几丈远,忽听得前头马儿一阵嘶叫,尔后“轰隆”一声闷响,竟似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墙上。随即,幼桐所乘坐的马车也缓缓停下,车夫在外头小声道:“小姐,前头的马车把路给堵住了。”

幼桐眉头一皱,忍住了没掀开帘子往外看,只低声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过来回话,说是前头拉车的马儿不晓得怎么受了惊,忽然停了下来,害得马车撞在了墙上,撞坏了车辕,这会儿已是不能动。又说吴家小侯爷已经唤人去搬车了,让幼桐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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