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第75/116页


听到前头是吴小侯爷的马车,幼桐皱了皱眉,没说话。一旁的宫女和慧巧见她面上严肃,也不敢作声。过了好一阵,才听到车夫说通了路。正要再出发,外头又传来一个声音,道:“耽误了崔小姐,真是抱歉。”

幼桐听出那是吴家小侯爷的声音,顿时想起当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想了想,没说话,只让慧巧代她回道:“小侯爷客气了,我们帮不上忙,我家小姐心中甚是不安。”

接连又寒暄了两句,幼桐怕被他听出自己的声音,左右不说话,只让慧巧代劳。到底只是偶尔碰到,吴小侯爷不便多说,客气了两句后,便与幼桐告了辞。待走了一阵,幼桐这才低声问车夫道:“方才是你跟小侯爷说我在车里吗?”

车夫赶紧回道:“小的怎敢乱嚼舌根。”

幼桐心中有了数,没再多问。

回了崔府,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尤其是文颜,一见她的面就恨不得窜到她身上来挂住,一会儿抱怨说她一个人在府里头多么无聊,一会儿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最近京里发生的新鲜事儿,也不管自己的话里前后矛盾。

幼桐带回来的这几车“嫁妆”也让崔府上下好生羡慕,文颜倒是没旁的心思,只一个劲地说这个好看,那个好玩,旁人看着她的眼神却难免有些异样,有羡慕有嫉妒,还有说不出的酸味。好在幼桐也早就习惯了,并不以为然,除了挑了几样精巧的物事送给文颜外,便只有随身伺候的几个丫鬟得了赏赐。

晚上用饭的时候,崔维远回了府,瞧见幼桐也在,略觉意外,客气地朝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幼桐见他和崔二爷的面上都难掩疲惫之色,再联想到接连好几日大长公主都忙得不可开交,心中隐约觉得似乎朝中又出了事。

过了几日,果然隐约听到了风声,说是南疆又有些不安分,朝廷前些日子新任命的镇南将军半路上就被刺杀了,这派出的第二个,竟在京城外五十余里处遭了伏击,负了重伤,生死不测。

虽说南疆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但这并不妨碍京中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尤其京城外的那场刺杀,很快有人将此事与之前大公子回京时的那次事件联系起来,又说南疆诸族不安于室蠢蠢欲动,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叛乱……

这话才传了没几日,南疆果然传来了叛乱的消息。与此同时,第三位镇南将军在接到任命旨意的当晚就被人刺杀了。京城中一时人心惶惶,很快就有人提及应请沈家大公子再次南征,而这个时候,沈家大公子已经领着妻儿去了城外的别庄小住。

55、洞房花烛夜

无论坊间如何传闻,沈家大公子却依旧继续在城外“逍遥”,朝中也未曾传出任何要重派大公子南下的消息,倒是有人提议让徐渭重回军中,但很快又被否决了。无论南疆局势有多紧迫,总不会比宫禁更重要,徐渭是先帝临终前下令调回京城的,一年都未到,怎能轻易调离。

最后还是李上将军亲自荐人,推举了军中一位六品的校尉出征。之后一路南下,虽也遇了好几次暗杀,但都顺利逃过,平平安安地到了南疆。与此同时,沈三也从城外调进了京,虽未升职,手底下的兵却比之前多了近三分之一。

徐渭这边,因他与幼桐定亲之故,大长公主待他格外亲厚,便是在朝上,也是与众不同的和颜悦色。故徐家虽未站队,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已属大长公主一方。徐渭虽无奈,却又不便解释,只私底下跟李上将军开玩笑似的说了两句。

这二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因徐老爷得李上将军提拔之故,两家便常走动,徐渭幼时聪慧,颇得李上将军喜爱,养在膝下,悉心教诲,之后徐渭拜白石老人为师,也是得了李上将军的推荐。

二人说起朝中事务也不曾拐弯抹角,李上将军更是直言镇南将军遇刺一事颇有蹊跷。徐渭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只摇头苦笑道:“我也曾派人私底下去查过,但终究一无所获。没有证据,我也不便胡乱猜疑。”

李上将军道:“此事哪里需胡乱猜测,只需看事成后谁受益最大便一目了然。虽说朝廷卸磨杀驴做得过了,但他又怎能做出这种事来。”说到此处,他已是摇头不已。

徐渭却不同意他的话,摇头道:“大公子我虽未曾深交,但多少打过几次交道。此人聪敏决断,胸有丘壑,虽有时也不择手段,但却不是阴险狡诈之人。就是因为此事太过明显,大家都认为大公子贪恋军权,不愿放手,这才怀疑于他。朝中官员都这般思量,更何况皇家,如此一来,大公子起复更是遥遥无期。说老实话,以大公子的本事,他若真想使什么阴招,又岂是能被人随便看出来的。”

李上将军闻言亦颇觉有理,捋了捋下颌的长须,皱眉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徐渭却不直接回话,笑道:“大公子敏于常人,哪里会不晓得自己在南疆经营多年犯了皇家大忌,便是朝廷不传召,他也会设法回京。刺杀一事,想必他心中也有数,只不过懒得计较,正要也借此脱身罢了。他若是不退,沈家余下的子弟便无法再出头,又何苦碍着旁人的仕途。”

李上将军眸光微闪,似乎听出了徐渭话里的意思,正色看了他两眼。徐渭这会儿却只是笑笑,再没说话了。

李上将军见状,也不再问,只说笑地提及他的婚事。徐渭马上又高兴起来,眉眼间难掩欢喜,方才还是侃侃而谈的大将军,马上就变成了个普通男子。

很快就到了月中,二人的婚期也越来越近。徐崔两家都忙起来,府里布置的布置,安排的安排,上上下下,没有一个闲人。请柬早就已经发出去了,崔家最后一次清点完嫁妆,于婚礼前一日敲锣打鼓地送去徐府。整整一百二十抬嫁妆,每个匣子都装得满满的,全京城的人都涌出来看热闹,直道崔九小姐好福气。

紧接着便是大婚。

到了九月十八这日,天气晴好,秋高气爽。

幼桐天还没亮就被唤了起床,梳妆打扮,换上新嫁衣。府里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幼桐反而闲下来,只傻坐着任由人折腾就是。原本以为自己的情绪会很激动,到了这时候却平静下来,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般。

早上几乎没有吃东西,到了吉时就迷迷糊糊地被塞进了花轿,慧英和慧巧在轿子外跟着,还有一并十来个陪嫁的丫鬟下人跟在后头。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后,轿子腾空,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徐府方向进发。徐崔两家离得不远,但依京城的风俗,送亲的队伍需绕城走半圈,故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反而绕走了一个多时辰。

到了徐府,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徐家素来低调,宅院比崔府还要小些,拢共才四进院落,若不是这一次大手笔的下聘,京里的百姓还真不晓得徐家的家底。因徐家平日里不拉帮结派,结交的官员也不多,只给至亲好友发了请柬。绕是如此,还是有大批的客人蜂拥而至,将府里堵得水泄不通。到底是大喜之日,徐渭也绝不会拉下脸来赶人,只私底下嘱咐管家将诸位客人的礼单记好,预备回头再还回去。

花轿到了门口,徐渭在众人簇拥下去踢了轿门,慧英和慧巧这才搀扶着幼桐小心翼翼地从轿子里出来。大红色的嫁衣,绣花红盖头,浑身上下只露出十根纤长的手指,在这一片艳色中更显得如白玉般晶莹。

徐渭一时竟有些恍惚,盯着她的手指尖连动也不会动了,一旁看热闹的人瞧着,都忍不住大笑着起哄。徐渭这才猛地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上前牵住红绸带,将幼桐引入大厅中。

徐老爷跟徐夫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脸上难得地有些紧张。幼桐反正是看不见,只盯着自己脚尖,依照规矩拜了天地,尔后又迷迷糊糊地被人送去了洞房。

外头吵闹得厉害,洞房里却安静,徐渭一面急着要去外头招呼客人,一面又担心饿着幼桐,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赶紧掀了红盖头,又吩咐下人去端了些饭菜过来先让幼桐填饱肚子。陪嫁过来的几个丫鬟嬷嬷见状,又好笑又欢喜,虽说坏了规矩,可徐渭这股子心疼劲儿却是毫不作伪,她们心里头原本还担心徐渭是那“余小姐”之故才娶的自家小姐,生怕他不珍惜,而今见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幼桐吃罢了东西还欲洗脸,被陪房过来的嬷嬷拦住了,好说歹说,非要她等着喝完交杯酒才能洗。幼桐拗不过她,只得盘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晓得坐了多久,窗外早已一片漆黑,才听到徐渭沉重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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