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门寡妇》第1/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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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望门寡妇
作者:吉林老山参
分类:现代言情
简介:   漫长的中国封建社会,曾有这样一条潜规则:姑娘一旦被相亲,接受男方礼物,就等于签订了卖身契,终身属于该男人。一旦男人婚前离世,也不得另嫁。守孝终生,被称为“望门寡妇”。
   守望门寡的杜小翠,在自己的寡居独处的看场人的小屋附近,意外发现负伤掉队的解放军战士。
   于是,便演义了,19岁的小战士罗贵才与17岁的小寡妇杜小翠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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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带血的鸡蛋
  一、一个带血的鸡蛋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昨天北风卷着雪花,寒气逼人;今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大地回春。
  同变化无常的天气一样,时局不稳:今天是国民党的天下,兴许明天就有八路军来占领。基层政权走马灯式的更迭,动摇国民党在东北地区的统治基础。一九四七年,初春,东北野战军三下江南,取得焦家岭、城子街、郭家屯等战斗的胜利。国民党“东北剿总”的前沿阵地,遭到沉重打击。那年农历二月初二,国民党新一军八八师增援部队一个营,在松花江南岸贝家甸子一带遭遇隐避在灌木林丛中的一总队某部的伏击。战斗在拂晓时分打响,呐喊声、嘶杀声、令人胆战心惊。本来二月二是万物复苏、龙抬头的好日子,老百姓习惯在这一天烤猪头,啃猪爪,享受过大年最后一次美餐。今天吃不成了。战火纷飞,人们提心吊胆,无处藏身。
  杜小翠一个人坐在小黑屋子的炕上,抱着被哆嗦成一团,生怕大炮把小屋子翻个底朝上。一天饮食未进。当傍晚枪声渐渐稀疏时,她已昏昏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她洗一把脸,胡乱吃点东西。她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又过了好久,才掀起草帘子,从小黑屋子里钻出来。
  外面是一片宁静的世界,好像昨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昨天那些打仗的大兵,已经无影无踪。
  太阳露出笑脸。早春的残雪,上面覆盖一层薄冰,阳光下千万个镜子闪闪发光,格外刺眼。小翠闭上眼睛好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远处三里地外的董家坨子正冒着黑烟,房子不见了。没人救火,等待自熄自灭。都是战争惹的祸。
  天近晌午,太阳暖烘烘地。还穿着过冬棉袄的杜小翠,感到有点闷热,棉衣内好像有小动物在蠢蠢欲动,怪痒痒的。她拿起一捆谷草,放在低矮的屋檐下,背靠墙地坐在谷草上。是个避风向阳、晒太阳的好地方。她把手伸进棉衣内,挠几下,不解痒。她索性解开右开襟,棉袄的布纽扣,脱下棉袄,披在肩上。前身只剩下好看的绣花兜肚裹在肚皮上。那时农村妇女不用乳罩,也没有谁讲究曲线美。姑娘的身段苗条,杨柳细腰为美。若前胸饱满,甚之,鼓胀囊塞地,那可不好,人家背地里会说三道四的。因此,十五、六的少女,老早就带上紧身兜肚,怕的是人家识破庐山真面目。十七、八的大姑娘要用束腰裹紧前胸,防止婚前膨大。但是,往往很难奏效。正如生长中的绿豆芽,尽管上面压上沉重的石头,只要有适宜的温度和水份,照样长得粗壮白嫩。生命力是顽强的,青春的发育是不可扼止的。她摘下兜肚,两颗水红莹莹地樱桃镶嵌在一对白馒头上。长大成人后,她从来未仔细观察这对上帝赐予的维系初始生命的宝贝。两年前,还是两粒干瘦的小豆,紧贴在胸脯上。怎么?一不留神竟然偷偷地发育成这个样子?玲珑剔透的红樱桃,可比妈妈那对抽抽巴巴的老红枣着人喜欢!她自己也觉得好笑。用手抚摸有快感?这个闲极无聊的小女子,纤纤小手,抚弄着峰峦起伏的前胸,自淫其乐!她仰脸朝天,白嫩的身体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
  这里是她一人世界,周边没有住户,无他人光顾。春光秀美,孤芳自赏。
  她身后的茅草小屋,是贝姓地主的场院(打谷场)屋,每当秋收后庄稼进场院,是看场院人住的小屋。有时打场人(脱粒),也在小屋休息。待打完场,粮食归仓,小屋也就闲置起来。一九四六年,兵荒马乱,地主贝喜财无心过问春种秋收。土地全部出租。秋后庄稼不再进贝家的场院。场院屋不再有看场院人来住。八月中秋,贝家的干女儿杜小翠来这里住下。离群索居,已近半年之久。
  偌大一个场院,只有场院门附近两排陈年谷草垛与小翠的小屋为邻。其余空闲地方,早已荒草萋萋,成为小动物的乐园。鸡来啄食,麻雀聚餐,山鸡野兔时来造访。
  白日里,孤苦伶仃的人儿,看着野兔追逐嬉戏,麻雀争斗啄食,怒发冲冠的雄鸡争风吃醋……来消磨时光。一到天黑,夜幕降临,空荡荡的场院,鸦雀无声,死一样的寂静。黑暗、孤独、空虚、恐惧……
  可悲!年方十七的花季少女,岁月流失,春光消退,葬送在小黑屋里。
  突然,一只母鸡从谷草垛空跳出来,咯嗒!咯嗒!叫个不停。
  小翠从自我陶醉中醒过神来。她带上兜肚,穿好棉衣,扣上纽扣。走过去,拿一穗苞米棒子,搓下几粒苞米,扔给叫得脸红脖子粗的母鸡。“住嘴!你生个蛋就大喊大叫地表功,生个孩子又该啥样?”她常对动物、植物,甚至,场院内的石头磙子说话。
  小翠转身钻进谷草垛空,找到母鸡刚生下的蛋。母体带来的体温还没有完全散发,温乎乎地,蛋壳上带有血迹。这是母鸡春天下第一个蛋的标志,以后再下蛋就不会带血了。按当时陈规旧俗,这个鸡蛋应首先给皂王上供。据说,皂王是上天下派的监察神。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下基层挂职的纪检神仙。每年除夕下凡,腊月二十三带玉犬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尘世间善恶美丑,尽在所言中。当时大家小户的厨房内都供奉皂王。终年不离锅台转的妇女,对皂王尤为敬畏。她们希望皂王老爷上天:“有一句说一句。”最好还是“好话多说,坏话少言之”。
  小翠把带血的鸡蛋,放在给皂王烧香的香碗上,想起一句粗俗的话:“养汉老婆,丢蛋的鸡,难改!”母鸡不在主人家的鸡窝生蛋,到别家的鸡窝或另找隐僻地方生蛋,是丢蛋。其实这只母鸡无所谓丢蛋。鸡是贝家的鸡,场院是贝家的场院。鸡没把蛋生在别人家。出场院门隔道就是贝家大院。贝家是当地头号大地主。地有千垧,畜禽没有准确数字。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然而时代变迁了,地主老财们的日子不好过了。一九四七年元旦刚过,松花江上封冻不久,八路军就过江了。保长贝喜财跑到县城躲灾。一下江南东北野战军没攻打城市,扫清外围,逼中央军龟缩到城里,就回去了。经过贝家坨子时,没动贝家的浮财,只带走一部份粮食。粮是战略物资,支援前线是老百姓的义务。贝喜财可不认这个理。回来后听说八路军带走他家的粮食,恨得咬牙切齿。恨归恨,老蒋拿八路军都没有办法,贝保长又能怎着。他知道好景不长了。每天杀猪宰羊,肆意挥霍。好东西宁可扔掉烂掉,也不能让八路军和穷小子们得了。好歹在家过个大年,正月二十五听说八路军又过江了。二下江南,来者不善,这次恐怕中央军驻守的县城难保了。贝喜财套上两辆大马车,装上金银财宝,贵重衣物,半夜逃往长春去了。留下贝喜财的三弟贝三瘸子看家。贝喜财十七岁大傻儿子也没带走。
  两个家伙,整天肥吃肥喝,醉生梦死,哪有闲心经营畜禽。鸡飞到场院觅食,渴了吃雪,夜晚栖息在谷草垛上,放任自流。回归它们祖先原鸡的野生状态。野生原鸡自己筑巢,必须把蛋生在同一巢穴里,便于孵化,繁衍子孙。因此,卵生动物不易变换生蛋的窝巢,是它们祖先遗传的本能。在谷草空生蛋的母鸡,以后还是要来这里生蛋。小翠想:“何不做个窝,蛋生多了,自然就会孵出幼雏。到时候领出一群菰菰头,豹花点,小芦花,多有意思。”
  小翠第二次钻进谷草垛空里,打开捆谷草,在母鸡生蛋的地方做了个简单鸡窝,上面铺草叶。这回在里边呆的时间长一点,瞳孔放大了,能看得远一点。她突然发现最里边有个黑糊糊的东西。吓一跳,急忙钻出来。
  “是什么东西?”她想。场院周围是篱笆,东北农村叫障子,用密密实柳条连结在一起。大牲畜根本进不来,既便进来,也不会钻进狭窄的谷草垛空里。母猪从场院门钻进来,再钻到谷草垛空产仔,是可能的。但母猪产仔需要安静环境,一旦受惊,母猪会作出积极的反应,叭嗒嘴准备攻击。不会是猪。很可能地主逃跑时把带不走的衣物放进里边去了。她要看个究竟。好奇心驱使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第三次钻进谷草垛空里。里边越来越窄越矮,她只好爬行。当她看清里边是一人时,已经转不过身来,只好急速后退。
  “行行好!给点水吧!”里边的人说话了。
  “你是干什么的?”小翠一边后退一边问。
  “解放军战士。”里边的人回答。
  “你是八路军?”小翠怀疑地问。
  “是八路军。”里边的人肯定地回答。解放战争初期老百姓仍然沿用八路军称呼。
  “你到这里干什么?”小翠继续追问。
  “昨天战斗挂了花,部队撤离时掉队了。夜间很冷,到这里来避避风。”里边的人解释完,接着哀求说:“给点水!给点水吧……”
  小翠退出谷草垛空,站起来,大声喊:“你出来!你出来!”当她喊到第二声时,意识到自己错了。里边的人真的出来,那可怎么办呢?她有点害怕,三步并做两步地回到场院屋。
  小翠脸朝外坐在炕沿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耳边萦绕着“给点水吧!给点水吧!”哀求声。
  给点水倒容易。私通八路的罪名可不轻。整个午间她反复思考这个问题:送水,还是不送水?有时刚刚拿起瓢又放下。她扪心自问,八路军有哪点不好,喝点水都不给。听附近的穷人说,当八路军的都是好人。八路军打仗为劳苦大众翻身得解放。八路军对老百姓好,每到一处都帮老百姓做活,打扫院子,劈柴,担水。这么说来给八路军送水是应该应份的事。她不再多想,拿起葫芦瓢舀半瓢水,毅然决然地去送水。
  她钻进谷草垛空,右手端着水瓢,左手着地,匍匐前进。八路军伤员从她手里接过葫芦瓢,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伤员把瓢还给小翠时说:“大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她鼻子一酸,没吭声,就退出去了。晚饭时又送去半瓢米汤。
  今晚,她好久好久不能入睡,心乱如麻。她想到他的父亲,她的母亲,甚至想到万人恨的贝保长及他的老伴贝大妈。但是,想的最多的还是谷草垛空里的八路军伤员。听有气无力的说话声,伤势不轻。人到这个时候多么需要亲人来陪伴,护理。可是,他的父母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远隔千里的儿子,正在荒效野外的死亡线上挣扎。如果有妻子,可能正在被窝里做恶梦呢。她几次似睡非睡地合上眼睛,又突然醒来,好像有人在喊她。其实什么都没有,一场虚惊。半夜里她起来围着谷草垛转了两圈,听听没有动静。“不是死了?”她想。东北的二月天,昼夜温差大,夜间都在冰点以下。伤痛饥寒很可能夺走这个年轻人的生命。她想钻进谷草垛空看看,那时的人都迷信鬼神,就是大男人不也敢夜间单独接近死人。黑妖洞似的谷草垛空,她望而却步。
  早晨她给八路军伤员送去两个煮熟的鸡蛋。他还活着,但生命危在旦夕。
  整个上午,她坐卧不宁,心系生命垂危的八路军伤员。听老人说:“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浮屠是什么?她不清楚。甚至,有点糊涂。但是她知道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人非草木,不是铁石心肠,人心都是肉长的,应该有同情心。没有同情心就是没有良心。倘若由于她的麻木不仁,毁掉一个年轻生命,她问心有愧。事不宜迟,救命要紧。反正自己命苦,没有亲人。孑然一人,不会连累别人。被人发现,该杀就杀,该砍就砍。不能再犹豫了,救人救到活。下定决心把八路军伤员请到屋里。
###第二章 生死攸关七昼夜
  小翠再一次钻进谷草垛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苦口婆心地劝说,八路军伤员同意进入民宅养伤。
  她抓住他两肩,使劲把他拖到外面,依着谷草垛,她把他背到背上,踉踉跄跄地把他背到屋里。伤员执意不上炕。小翠只好在地上铺谷草,让伤员躺在地上。
  这个小屋座落在场院的西北角,坐北朝南,南墙中间开门,挂一个谷草帘子用来遮风挡雪。东西长1丈5尺,南北宽1丈2尺。靠北墙从东到西是一铺大炕。紧靠东墙盘一个小锅台,锅台连着炕。锅灶烧火,烟从东墙进入炕洞,再从西山墙钻出去,进入烟筒。进烟的一头叫炕头,出烟的一头叫炕稍。这铺大炕能睡五、六个人,如今只有小翠一个人睡在炕头上。除了这铺大炕和小锅台,小屋子里剩下的空间就不多了。
  晚饭,伤员喝了半碗稀粥。小翠要看一看伤处,伤员不肯。小翠把伤员的靰鞡脱下来,放到一边,拿出那床曾准备入洞房的麻花被,给伤员盖好。她上炕吹灯睡觉了。
  半夜,小翠睡梦中,就听到伤员“嗷”的一声,她急忙起来,边点灯边问:“怎么啦?”伤员迟疑地回答:“好像脚让猫咬了一口!”
  “不会吧?哪来的猫?再说猫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咬人啊!”她虽然是这样说,还是端着灯去查看伤员的脚。右脚的大拇指上有四个针眼大小的洞,正在往外冒血。原来墙角处有个耗子洞,伤员的脚正好堵在耗子洞口,耗子出入不便,便咬他一口。
  黄鼠狼逮小病鸭子。耗子也不放过这个失群落伍的孤雁。怜悯之心油然而生,热泪盈眶,扑簌簌地掉下来。他把豆油灯放到锅台上,使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抱到炕上。这回伤员没有推辞,安静地躺在炕上。
  耗子嘴有毒。她用力挤出他脚指可能被感染的血,用破布把脚包好。同时她发现伤员右脚背肿得像馒头,右腿肿得有小饭碗粗,不能弯曲。棉裤粘在腿上,已经脱不下来了。必须找到伤口,作简单处理。
  小翠用剪刀把伤员的裤腿剪开,把棉裤扒下来。伤员急忙用手捂住那个地方,臊得他不敢看小翠一眼。特殊环境长大的小翠,幼儿的小吉吉都没看见过。她发现男人的秘密武器,原来是那样丑陋难看,长的也不是地方。她庆幸自己是女人,双腿之间利索、便捷、走路爽快。为什么不招女兵,女兵行军一定比男兵走得快。因为,双腿之间没有赘肉。
  伤员的右腿血迹斑斑,布条棉絮和血凝在一起,覆盖伤口。她用温水浸湿腿上的血污,一点一点地把血污揩掉,露出伤口。在右腿的大腿腋处,有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窟窿,像鸡屁股似的向外翻着,渗出粉红色的血水,已经感染了。她用盐水把伤口擦拭干净,垫上烧纸,用破布包好。待处理完事,已经鸡叫了。
  小翠拿捆谷草,紧紧地捆上三道,放到炕中间,作为心理上的“界标”,将这铺大炕“一分为二”。谷草捆从此成为挡君子不挡小人的“隔离墙”,不可逾越的“三八线”、“柏林墙”。小翠在“三八线”另一侧,头朝里合衣躺下。
  第二天夜晚病情加重,发高烧。当时农村退热的土办法,往往是用萝卜缨子沾热水搓身。深更半夜的到哪去找萝卜缨子。她想起另一个办法,就是刮痧。她找到一枚伪满时的硬币,沾灯碗里的豆油,刮伤员的胸脯。手到之处,出现一道道紫红色的血印。前后身全刮完了,她放下硬币,揭开盖在下身遮羞的破衣服,擦洗伤口。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十九岁的男人,从母体带来的全部家当。毕竟是女人,还没出阁的十七岁的黄花姑娘,不能不为之心动。但男人的秘密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秘密。时隔24小时,她的心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那玩意好像不像昨天那样丑陋难看,甚至,有点好玩。她右手拿着棉球擦洗伤口,那玩意有点碍事,她用左手把它推向另一边,手心碰到软鼓囊囊的东西,心里怪痒痒的。
  她感到他全身抽动一下,急忙把手缩回来。他害怕刚才发生的一幕被他感觉到,脸热心跳。
  他确实清醒过来,睁开眼睛问:“你怎么还没睡?”“唉呀,妈呀,吓死人了!你去见阎王爷,我还敢睡觉?”他的苏醒,她感到欣慰。
  第三天夜晚,病情恶化,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身上的血印还没有消失,再用刮痧的办法降温已不行。小翠守侯在伤员身旁,泪眼相伴,一筹莫展。她抬头看见供奉皂王的那块板上有个陶瓷酒壶,是过年时准备敬神的酒。不会喝酒,也想不起用酒敬神。酒还没用过。她把酒倒在碗里,用棉花沾酒给高烧的伤员擦身。半小时后高烧渐退。可是酒蒸发的快,一、两个小时高烧反复出现。只好再用酒擦。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一夜。小翠整夜没眨眼。天亮了,她到外面换换新鲜空气,清醒头脑,散散步。当她走近场院门时,对面贝家的大门吱嘎开了。贝三瘸子拎个水桶,一瘸一踮地到井沿去提水。小翠想,贝家坟地管事,出瘸子。去年春上贝家大少爷,玩匣枪走火,把自己的腿掐拆了,治好后也是这样走路。她忽然联想到贝大少爷用剩下的红伤药,还在东里屋帽筒里。乘三瘸子不注意,她溜进贝家大院,在东里屋找到用红布包的红伤药。还没出屋,贝三瘸子迎面走来,堵着门问:“你来拿啥?”小翠本不想告诉他,但她不知道包里的药都怎么用。于是给三瘸子一个笑脸,说:“三叔,昨天我被树枝拌倒了,跌倒钉齿耙上了,大腿扎个眼子。把大哥用过的药我拿去用,反正你们没啥用了。大妈说看到那药心里难受。叫我把它扔掉,我没扔,放到帽筒里了。今天我把药拿走,不然大妈回来看到药,会骂我的。”说完,没等三瘸子反应过来,急忙打开布包,让三瘸子指点。三瘸子难得美人笑脸,又听到娇滴滴的“三叔”声,心里很受应。为了得到美人的青睐,三瘸子满内行地指着一个大包说:“这是救急包,从中央军军医那里拿的,包扎伤口用的。”接着用手比画着,“这是七厘散,是吃药(内服),这是糊药(外服),这药捻(药栓),是往枪眼里下的。全是贵重药材配的,有珍珠、麝香、乳香、末药、冰片……你用不到这个。”说着三瘸子伸手去拿。小翠眼疾手快,急忙把药包起来,攥在手里。三瘸子反应过来,问:“你腿上的伤在什么地方?我看看?”
  “不要看了!三叔,在大腿根。”一句话点燃了三瘸子欲火,正是他想看的地方。一个要看,一个不准看。两个人扯扯拉拉,推推搡搡。老瘸子欲火不断升温。他把小翠推近炕沼边,扯开裤腰带,就往炕上掫。小翠急中生智,大声喊:“你干啥呀?三叔。”连喊两声,贝喜财的傻儿子在西屋里听到干姐姐的喊声,急忙跑过去,在堂屋绰起一根烧火根,进东屋没容分说,照着三瘸子屁股就是两下子!三瘸子急忙摸屁股,小翠乘机逃跑。三瘸子背后喊:“我还有拔毒膏呢!”小翠头也没回,“留着你自己用吧!”
  看着小翠丰姿绰约的身影,三瘸子暗暗恨起他的大哥。贝喜财呀!贝喜财!你吃惯了独食,太蝎虎了!在城里有那么多情妇、拼头,一个弃之不用的农村小丫头,也不让我沾边,独霸十成。
  贝喜财并非把小姑娘弃之不用。费尽心机,到嘴的鸭子,还没来得急尝个鲜,怎么能舍出去呢?他本想把小翠也带走,遭到老伴极力反对。老伴说:“出远门,又是逃难,带个寡妇不吉利。再说进大城市,要买米下锅,多一张嘴,破费很大。咱们是难民,不能使唤丫头,摆阔气。”贝喜财自己心里也不托底。路上难免不遇上“降大杆子”盘查。“降大杆子”是国民党收编的伪满警察和地方保安部队。没编入正规军。中央军不准他们进城,已经断饷。自己找食吃,难免胡作非为。往往在路上截留盘查年轻女人。甚至,以八路探子为借口,留宿过夜。万一有个闪失,他贝喜财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考虑再三,没把小翠带走。他深知他贝家兄弟的德性,他这一走,他还没沾腥的小姑娘就会成为瘸狼的口中食,他把傻儿子留在家里没带走,就是防范色狼对小翠性侵犯。他对傻儿子说:“不准三叔进场院屋,三叔要欺负干姐姐,你就打他。”傻儿子对老子的每句话都奉为最高指示,不理解也不折不扣的执行,执行中也不理解。他无理解能力,也没必要理解。只要老子给他一根鸡毛,他就当做令箭。他整天盯着他的瘸三叔。三瘸子的愿望每每不能得手。三瘸子恨透他的傻侄子,但他拿他没办法,凭打他打不赢,弄死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只好忍气吞声。
  第四天夜晚,病情仍无好转,持续高烧,神志不清。午间灌下的七厘散,也不是灵丹妙药,深夜还没见效。伤口处有浓塞堵着,药栓下不进去。小翠急得团团转,束手无策。人到无计可施的时候,迷信人往往求助神灵。她给皂王烧上三根香,跪拜磕头,求皂王保佑平安。仅仅是一张烟熏火燎的皂王画像,无济于事。
  求神不灵,但只要一息尚存,她就不放弃一线希望。对生命珍惜,人类之爱,使心地善良的姑娘下决心,唤醒他,救活他。
  她再次查看伤口,突发奇想——用嘴吸脓。她横下一条心,憋住一口气,双唇吻住伤口周围。像蚂蟥吸血那样,叮在伤者的大腿根部。吸!吸!吸!使尽全身力气,拼命的吸。咕嘟,咕嘟,脓血被吸进口腔,腥臭无比。一阵恶心,她急忙跑到外边把脓血吐出去,随之,胃里的食物也吐出来。持续半个多小时,她喝口凉水漱漱嘴,把药栓下进伤口。
  整个晚间多次恶心呕吐,搜肠刮肚,倒出胃肠里的苦汁。白天不思饮食,进食反倒引起反胃。
  第五天夜晚,伤员生命垂危,高烧不退,神志昏迷,有时说胡话(谵语),听不清说什么;有时吐出不连贯的支言片语:“妈……有我名吗……我不去……冲呀……”
  病人的谵语,令小翠心跳加速,头皮发奓。她怕鬼,迷信世界上有鬼。她听到很多关于死人的传说,鬼怪故事。传说死人能借尸还魂,也就是诈尸。死人借着鬼魂的力量突然站起来,抓住身旁的人,紧抱不放。她深信眼前这个人即使诈尸,也不会抓她,她有恩于他,恩情再造,何以恩将仇报,鬼魂也是讲恩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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