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荒唐不可欺》第92/100页


我愣了愣,这个时候他还挺有心思跟我开玩笑的。
“我不会对你说那些,是关于这个案子的,我觉得会有点用。”
他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张墨渠认识顾柏林。顾柏林这个人,你不陌生吧。”
他挑了挑眉,似乎有几分惊讶。“自然。他有个女儿,爱若珍宝。”
“没错,他女儿顾笙歌,特别喜欢张墨渠,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而顾柏林的很多秘密,张墨渠似乎都知道。我不清楚,如果以这个要挟顾柏林,让他下达命令到滨城的直辖局子,会不会对张墨渠有好处。”
邵伟文陷入了沉默,我等的特别着急,坐立不安的望着他,良久,他忽然语气深重的说,“民和官之间,你认为有什么矛盾和差别。”
我愣了愣,摇头。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
“黑dao的人,我还能有些把握,可触碰了仕途的,很难,我是商人,我也在他们的管辖之内,为自己白白树敌,不是很愚蠢的吗,我不会给董事会留下任何把柄,邵臣白除了,还有绍坤,随时虎视眈眈我的位置,我一旦做出一件错事影响到了公司的声誉和利益,我随时都会被新仇旧恨一起算,而拉下马。”
我冷冷一笑,站起身,“果然,我就知道。”
他抬眸望着我,“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没那么好心,你恨不得他出事是不是?”
邵伟文蹙了蹙眉,“我可以用一万种法子留下你,而不必理会一个已经到了这种绝境地步的人,他还能有什么本事将你保走,我何必卑鄙至此?帮了他,让你感激我,心甘情愿留下,对我而言不是更好吗,我惹你不痛快做什么。”
“因为嫉妒和仇恨,并非只有女人才会有这样的情绪,我怀了他的孩子,我爱上了他,你的占有欲和自私在作祟,你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难道不是吗。”
邵伟文仍旧望着我,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他点了点头,“说的不错,可我还不至于为了让你恨我而不择手段,张墨渠就算完了,他的党羽还有未清的,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沈蓆婳,不管你信不信我,我答应了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我就不会食言,我不会连最后留下你的机会都断送掉。为了我自己的私、欲,你明白吗。”
他的冷静和我的狂躁形成了特别鲜明的对比,我在冷静下来后终于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疯狂和失态,我看着他,朝他微微颔首,“我也不会忘掉我的承诺,你不必有任何负担和考量,我不是商人,但我是个愿意遵守交易规则的女人。”
我和邵伟文从这次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见面。
第四天的晚上,保姆说接到了他的电话,他会回来,我哦了一声,其实我并不在乎他会怎样,如果他带不回来任何关于张墨渠的消息,他在不在都一样,甚至他在,反而我会觉得不安和别扭。
现在我不祈求别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有消息就行,我已经想张墨渠想到了发疯的地步。每个晚上我都会失眠,做各种奇怪的梦,他满身是血身侧是一把狰狞而冰冷的枪,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弄得血肉模糊。
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已经是七点多了,保姆敲了两次门让我下楼吃饭,我一点胃口都没有,邵伟文并没有回来,也许是被什么事牵绊住了,那样的人总不会和老百姓一样清闲,没有工作了也还有应酬。
八点多的时候,我洗了澡从浴室出来,意外发现邵伟文竟然在我的房间,他穿着休闲的家居服,站在窗台前面,脊背挺得特别直,不知道在想什么,透过澄净的玻璃,我瞧见他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走过去,站在他身侧,看了看圆桌上放着的书,那是我早晨起来无聊打发时光的《轮回》,据说是俄罗斯作家写的,作家名字我不知道,07年由中国作家翻译后出版,销量很不错,大多是信封教的人才热衷的,里面的内容颇有些高深,我看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看了五十多页,就觉得每个句子都特别晦涩难懂。
邵伟文发现了我站在他身后,他扬起下巴指了指那本书,“你信教吗。”
我摇头,“还可以吧,并不是瞎信,我也是喜欢在特定时候找点事情做,比如我原先还做模特的时候,每次出去应酬前都会到寺庙上柱香,拜拜佛,因为我害怕,我不知道这一次去面对的客户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朝我来一次霸王硬上弓,我强迫做什么去取悦他们的变态心理,所以图个心安理得吧,我会去。”
邵伟文哦了一声,给自己斟了杯红酒,“也就是说你信佛。”
我嘟着嘴想了想,“并不是我信佛,在一个人具备了软肋的时候,她会克制不住自己的迷心,她觉得很恐惧,似乎需要点寄托来安慰自己,如果现实中并不存在给她安全感的人,她也只能去祈求原本不存在的佛。可能也会又佛吧,但至少我觉得,它们并不是有血有肉的唯物主义。我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了,才会病急乱投医。”
“我一直不信佛,有时候看那些烧香拜佛的人,就觉得很愚蠢,这世上哪里会有轮回,不过只是因果报应罢了,也并非是佛在报应那些坏人,而仅仅是那些坏人自作孽,心里愧怍,总是慌慌的,被自己吓唬都了精神恍惚,从此做什么都一落千丈,而无能懦弱的人,为了给自己一个心安理得,便讲什么吃亏是福,恶有恶报,其实都是虚假的。”
邵伟文捏着酒杯,目光放空得望着窗外的风景,我才发现,我离开滨城不过一个月,这里的景致竟然比我曾看到的更温暖了些,不再那般凉薄,也许是因为我终于体会到了真情,也许是因为我肚子里孕育着一条生命,理智让我对这个世界,多了点希望和期待。
“你说美与丑,善与恶,是与非,好与坏,都有定义吗。”
他扭头望着我,不知道是室内的灯光太旖旎,还是外面的月光太温柔,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似乎镶嵌着什么钻石一样。
我摇头,“没有吧,人与人的性格不同,就注定了对待事物的思想和理解方式不同,有点中和,有的偏激,有点懦弱,所以无法有个准确到上纲上线的定义。”
他笑了笑,洁白的牙齿有几分恍然,“没错。我喜欢你的理智,不同于一般女人就知道感性起来哭哭啼啼。那你说,我是爱你还是不爱。”
我愣住,没想到他的思维跳跃这么快,会忽然想到这里。
我咬着嘴唇,低眸看了一眼的杯中的红酒,“这些没有意义,再说也只是浪费唇舌。爱与不爱重要吗。”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样觉得的。”
“不爱。”
我非常肯定的看着他,给了他这两个字。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抿唇点头,“或许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松了口气,我不敢去想,如果他说爱,如果,我会怎样。
我其实也并不算太理智,至少和理性的男人想必,我还是感性主导自己的行动,我也容易犹豫不决,尤其在我怀孕后,而张墨渠又生死不明,我非常渴望一个拥抱,一个坚强的依靠,渴望一个平静的人生,而不是这样漂泊无依的感觉。
我咬着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局子里,有消息了吗。”
“我一直在打探,有一点眉目了,他在里面说了一些事,和局子了解到的并没什么出入,他的态度还是很傲慢冰冷,让警察难以用任何手段撬开他的嘴,他说的全都是他们了解的,不了解的一点没有泄露。据说用了一点电击的刑罚,不重,可也很难忍,他都咬牙扛下来了,我觉得他不愧是硬骨头。”
我的手死死攥着纱帘,在听到电击那一刻,猛地一用力,便扯了下来,“撕拉”一声,邵伟文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他扭头看了看我,“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关照的钱也都给足了,其实所谓的询问都不过是象征性的走个过场,似乎早有人打过招呼,他说出来的一些,都没有被记录。现在只要了解到张墨渠到底都犯了什么罪,我就可以为他聘请律师,在私下解决,只要不公布出来,让社会舆论给局子方面制造压力,法律也可以有它的漏洞被找到,从而让人钻了空子。张墨渠虽然触犯了法律的底线,但他并没有违背道德,从很多层面上来看,他也是社会不公正下的大缩影的牺牲品受害者,人们对待白道的人,就觉得是好人,对待黑dao的人,就理所应当划分为坏人,但张墨渠和很多坏人不一样,据我所知,他类似古代肝胆侠义劫富济贫的那类侠客,在律师和法官的眼中,这就是一个争取为自己开脱的很好的契机,从这里入手,就有希望救他。”
我点点头,强忍住自己翻滚的晕眩感,我看着他,视线里的他脑袋忽然变成了两个晃悠的重影,我张了张嘴,“麻烦你了——”
话音未落,我忽然觉得一阵巨大的旋转感向我袭来,接着,我便又昏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我会毫不犹豫的追随

我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皆是一片洁白。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特别刺鼻。
我最讨厌医院,一直以来都是,小时候觉得进去就要打针,小孩子的潜意识里,看到穿白大褂的人就忍不住哇哇大哭,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就如同一生下来就会哭会吃奶,而后来,父母双双去世,就在医院的病房里,又转移去了太平间,最后归于一把灰烬,我觉得医院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无情的地方,怪不得进来就会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生离死别,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上最深的两种痛,都在这里。
我动了动身子,忽然觉得右边的胳膊有些发沉,我低眸去看,一颗黑不溜秋的脑袋,头发又硬又亮,蓝色的衬衣在洁白的床单衬托下,特别清透。
我咳嗽了一声,嗓子特别紧,特别沙哑,脑袋动弹了两下,然后抬起头,我本还以为自己只是看错了,而当邵伟文那张脸真的就映入视线里时,我还是猝不及防的惊愕住了。
他竟然会陪着我,在这里睡着了。
我微微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他的脸上还有衬衣袖口映上去的褶痕,红彤彤的两根线,他双手捂着脸静默了两秒钟,然后站起来,走过来一步,从床头柜上将水杯拿起来,用纸巾擦了擦,然后倒进去些水,递给我,“温的,渴了吧。”
他扶着我坐起来,给我背后垫了一个枕头,我靠在上面,接过水杯,莫名觉得有几分久违的温暖。
“我睡了多久?”
“一夜。”
我愣了愣,转头去看窗外,果然已经大亮,我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脆弱了许多,想来我曾经也是坚强得要命的女人,现在终于成了一滩软泥。”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就去摸小腹,邵伟文嗯了一声,“孩子无碍,你倒下来时我就接住了,如果摔在地上,那估计就保不住了。”
他说罢拉了把椅子,紧挨着床边坐下,顺手从一侧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我让保姆送过来的,看了一夜,天亮前才睡过去,你梦里有喊他的名字。”
邵伟文抬起头,看着我,嘲讽的一笑,“如果你现在再对我说,你曾也爱过我,我是真的不相信了。因为我记忆里,从未听到你喊我的名字。”
他并没有发怒,说得很云淡风轻,我松了口气,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害怕而担忧,我特别恐慌某一分钟他忽然对我说,“沈蓆婳,我忽然觉得我自己特别多事,我为何要帮你救你的男人。”
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个容易被人蛊惑的男子,最简单的一句话,除了覃念,几乎没人能骗到他,他早就知道,这个交易让他难堪而倍感侮辱,但为了留下我,他似乎也无所不用其极。
男人的占有欲真是一个特别可怕的东西,能让人放下一切善与恶喜与悲,被那股冲动和不甘牵着鼻子走,明知是错,明知结局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顺遂,还是忍不住一头扎下去,不撞南墙不回来。
呼风唤雨的邵伟文也有他无可奈何的时候,竟然还是因为我,这个他曾经最不在乎当作玩物现在却又极其不甘心的女人。
也就是在这一刻,在我透过邵伟文那不甘又势在必得眼神里,我仿佛明白了为何张墨渠分明可以逃离,以他的势力,而在他回来之前,局子并没有撒下天罗地网一定要将他抓回来,他为什么不肯走,而非要卷入这漩涡面对这些灾难。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在那个靠着拼命赢得了地位和尊重的时光里,这座城市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落脚的地方,也不是一个赖以生存的角落,而是承载了他整整十八年的峥嵘岁月,一个足够祭奠青春祭奠死亡祭奠那些屈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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