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霰》第71/113页


所有无奈都叹在这一句,然后,他放脱了手。走开一些,语气像皇上一般严峻:“勒时亨,是钦犯,待罪之身!”

她竟是微微苦笑,像在说给自己听:“有时候,情不自禁,顾不得身份……”

“你——你又说并非熟识?!你才刚认识他几天?!”

“是。”她压着哽噎和激动,“我见异思迁,我认仇为亲,我……我爱了这世上最不该爱的人。是报应,都是我的报应!”

‘哗——’桌上所有菜,所有精烹细调应节的御膳,所有龙须酥与龙泉酒,全部扫在地上,一地狼藉。他的额角一跳一跳的疼,他要寻一个地方发泄这五雷击顶般的愤怒。

然后,他掏出怀内揣着的匣子。他该把这一大一小晶莹剔透的羊脂玉镯也摔得粉碎。男人的尊严帝王的威仪世俗的伦常宫庭的礼法,哪一样,也足以让他理直气壮,将它们当着她的面摔得粉碎。可是,他突然没了力气。他连这一些力气也不剩。

好久,她听到身后沉闷的一种响声。然后,就是靴声,渐渐远了。

她回身时,看到那只匣子。

她没有哭,她匆匆掏出床下的血衣和遗诏,烧旺炭盆,把它们一件一件丢进去。她觉得自己很冷静,她告诫自己要冷静,她有条不紊做好每一件事。泪流满面。

天亮了。

马尔塞跪在养心殿:“皇史宬查点侍卫,勒时亨无故缺勤。九门均无记录……”

“不要跟朕提这个人!“

马尔塞等他发完勃然之怒:“臣以为……”

“出去!滚!”

马尔塞皱了皱眉,只得起身出去。

雍正背过身,吁吁喘息着。

脚步声又响起。

余怒不减,雍正吼道:“滚!都给朕滚出去!”

却半响无声。

他转过头,目所及处,并没看到人影。略一低——门口,佛多呆呆站着,扶着窗牖。

他赶紧几步走过去,俯身伸出手——孩子不自觉向后退。

他把她抱起来,孩子吓得傻了,一句话也没有。

一个小太监跪下:“照惯例,逢五,奴才抱佛多过来……”

雍正挥挥手,太监下去了。

佛多渐渐缓过来,似解人意,不聒噪,一双小胳膊揽住他脖颈,小脑袋靠过去。

至亲骨肉的依赖。他满心酸疼。把她抱紧,又怕太紧,患得患失,进退失度。

“她不顾惜你,阿玛疼你,从今以后……你是阿玛一个人的女儿。”

35.

平常这个时候,坤宁宫早已熄了灯火。清冷惯了,一时不大适应,进进出出的奴才们都怀着一份仓促的紧张,却也是兴奋的。

明黄的龙袍耀眼的顶珠,前呼后拥。既便如此,黄昏中萧索的男人独自抱着女儿,仍旧使人苍凉。

皇后跟其他人一样诧异,却不会露在脸上:“皇上,这么晚了,这是……”

雍正抱着佛多走进来。孩子也染了大人的沉郁,静静的。

皇后让下人奉茶伺候。

雍正坐了一会儿,摸一摸佛多的头,打起些精神:“朕的女儿,以后,你来抚养。”

“这……芙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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