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霰》第92/113页


她随口吩咐:“泡紫姜茶,把熏炉烧上。”

天黑得早,宫门口的人影已模糊。

太监突然道:“皇上驾到。”

雍正进来,顶着一身雨气。

芙惆见了礼,便默默坐下。

太监挪过熏炉。他在炉边暖着手,是热的。梓澜递上汤婆子,又端姜茶。

他也趁热喝了。

即便如此,当幔帐落下,灯烛尽熄,他们在黑暗中肌肤相接的交缠在一起,她仍能觉到他身上的冷。

他感到她今夜是有一些不同的。她的手、她的身体,她能亲近他的一切,都带着温暖的抚慰,很柔软的摩擦。尽管她仍没有一句话。再后来,她的眼睛湿了。他可以确定那是她的眼泪,她尽量别开脸,不让脸上的水沾到他。可当他执意一次次拉扯最终将她紧紧搂进怀里时,胸口洒满她的眼泪。

他猜不透她的心。因猜不透,便无以劝。

太久太久以前,他便放下了对她的猜,却始终放不下她。

她在黑暗里压抑的啜泣,他在黑暗里压抑的叹气。

这种黑暗竟是那样令人眷恋。

后来,他还是去擦她的眼泪:“你总是哭。不要哭。怀佛多的时候,就是心事太沉,孩子才会胎里弱。”他将语气放得不能再缓,“佛多还等着她的小妹妹,或者小弟弟救命呢……听话,别哭了……”

他知道孩子永远是她心底最重的筹码。可是,天可怜见,却不是她心底纠缠最深的难言。除了哭,无声的哭,她又能怎样……

天亮了,阳光照进她眼睑缝隙,使她感到暖。多少天来,她总是在感到阳光温暖的同时感到他的温暖。轻而温暖的抚摸。顺着脸、下巴、肩颈……起初,她不张眼,是一种逃避。如今,仍逃避。也许从一开始,便是在最隐蔽处静静的,暗暗的,享受。享受这一种短暂而酸涩的甜蜜。其实是自私的,只是享受,却不用付出。

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一成不变的最后的停留。然后,替她拉紧被。当他的手缓缓抽离的一瞬,她的指头紧了,她突然握住他的手。

太出乎意料,即便她自己也完全不曾想到。以致两手紧握的最初一刻,她是愕愕的。

他反倒没有太多惊奇,只微一诧:“吵醒你了?”

他把她的手放回被里:“多躺一会儿,还早。”

她又一次挽住他的抽离,握得更紧,却一时无措。

“皇上……”

他拍拍她手:“朕说过,佛多不会有事。姜先生经多识广,医术精湛。朕信得过。凡事宽释些。”

心绪万端缠乱如麻。有时候,她怪他太敏锐,此一刻,又恨他的迟钝。

从何说起,又究竟说什么……

门突然咚咚响,很急,很乱。

梓澜仓惶的声音:“皇上!娘娘!格格不好了……”

第四十一章

床前围了好多人。太监一声喝,所有人呼啦一声闪开,然后跪下。

雍正几步走过来。

锦被裹了几层,佛多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不住颤抖,面色却促红,喘息极为困难。芙惆将她连被抱进怀里,触及处,额头滚烫,手脚却冰冰凉。尚不及说什么,姜济华匆匆而至。雍正由不得恼怒:“你们是如何医治的!”

姜济华也纳罕,把了脉,又看舌苔,回身问:“格格可是按时服药?”

医士们不敢怠慢:“寅时服参茯丸,辰时服鹿角胶,午时服天花散,子时用针。一切依方行事。”

芙惆心疼如割,也顾不得追究,只急问:“佛多究竟是怎么了?”

姜济华道:“咽部烧灼,气促胸闷,分明是中毒之状。草民所开,皆为提气补养,清热解毒之药,怎么会……怎么会……”凝眉苦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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