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色十夜》第3/69页


“那,趁现在。”
对这种花花世界十分没辙的仓桥,尽管觉得对夫人很抱歉,但在鹰司的催促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避人耳目,悄悄离开了厅室。
“惟显。”
一边注意不让母亲身边的管家或女佣逮个正着,两人一边穿越好几间厅室,终于抵达长廊的时候,背后赫然响起柔和的男高音。
同样和两人穿着黑色的正式礼服、胸前别着一朵百玫瑰的优雅男子,从两人甫才离开的门探出头来。笑呵呵的他对两人挥挥手。
仓桥脸上似乎正在诉说,一开春就遇到讨厌的对象。
“仓桥也好久不见了。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无视仓桥的表情,亲昵地将手搭在鹰司肩上的人,是持明院叔美。
他是大鹰司一岁的堂兄。
虽然爵位比鹰司低,不过却也是历代担任参议、大纳言等重要官职的羽林家族所出,当今持明院子爵家的四男。
持明院家族同时也是室町时代流传下来的和样书道流派、持明院流的入木道宗家。尽管不及仓桥,持明院的身高依旧过人,看起来便是一副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不过他就像多数的名门子弟,仿佛理当截长补短似的,脸皮之厚同样非常人能及。
他和仓桥一样,从以前就是玲子的仰慕者,只是持明院有一点和仓桥不同,他从未隐瞒自己对玲子的好感,另外,对鹰司酷似林子的美丽轮廓,这男人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表示出喜欢之意。
在云英未嫁的玲子周围,哪怕是堂兄弟,举凡年轻男子一律要受到严厉的监控,因此持明院不太有机会接近玲子,可能是这层一素使然,他对小自己一岁的鹰司多有照顾,不管小堂弟提出什么要求,持明院向来不会拒绝。
他是两人在学习院时代以来的学长,东京帝国大学法学系毕业,目前是外务省的高级官员,一天到晚将日子好无聊啊挂在嘴边,为了打发时间经常介入鹰司和仓桥之间,十分难缠,总之仓桥非常不会应付持明院这男人。
“叔美……”
没想到会被眼尖的持明院当场活逮,鹰司浮现出“伤脑筋”的表情。持明院使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宴会正热闹呢,你们想溜到哪儿去啊?我那么期待见到惟显,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们两个居然联袂不见。很无聊耶,也让我加入嘛。”
持明院浮现理所当然的表情,狡猾地闯进两人之间,抵住仓桥和鹰司的背部。
“只是在庭院散步而已。”
“散步?那真是太好了。里面的暖气开太大了,我正想到外头吹吹风呢。”
对于仓桥话中委婉表达出的“别跟上来”之意,持明院禀持这天生的厚脸皮,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叔美,你见过玲子姐了吗?”
鹰司对于这个向来宠爱自己的堂兄,态度不似仓桥那般客气生疏,反倒笑容满面地找他攀谈。
“玲子?她被前来求亲的男人给团团围住了,哪里轮得到我啊。意想到我所憧憬的圣母玛利亚、那个美丽的玲子小姐,总有一天,将会成为某个凡夫俗子的妻子,我就不禁感叹万分。”
持明院浮现丝毫看不出贬低之意的和蔼笑脸,继续泼洒毒液。
仓桥会觉得持明院难以应付的原因之一,便在于他比鹰司还要厉害的毒舌功力。
“干脆,叔美就将姊姊娶回家嘛――”
“我才想呢,如果不是堂亲,而且年纪比较小,早就上门提亲了。”
似乎愈是这样的名门,家族联姻便愈有伤体面吧,因此平时总是厚颜无耻的持明院,竟液难得的老实起来。
“正因谣不可及,所以才更让人着迷。”
“对吧,仓桥……”走下扶手雕工颇为精细的楼梯时,持明院徵求仓桥的同意。
“呃。”
仓桥以不致失礼的敷衍语气回答,一心只希望持明院的话题能更快离开玲子。
仓桥会觉得持明院难以应付,还有另外一个理由。那就是持明院虽然和自己一样爱慕玲子,但是他却从来不避讳,公然将这档事挂在嘴边。
持明院有时会出现让人质疑他是否故意在装糊涂的刁钻态度,哪怕当着玲子的面,液能目中无人地嘲弄仓桥对玲子的爱意。
至于仓桥会觉得持明院难以对付的第三个理由,在这男人和自己一样同样享有来自鹰司的孺慕之情。
更何况,持明院并非对仓桥的思绪浑然不觉的迟钝男子,但他总能平心静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可以说引以为乐。
而仓桥唯一能做的反抗,便是极力对持明院的手段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什么嘛,原以为宴会应该结束了,没想到才过三点。”
好不容易才溜出屋外的鹰司,从怀中掏出祖母送给他的银怀表,叹了一口气。
那只怀表鹰司自学习院时代开始就很宝贝。虽是舶来品,但内盖的做工十分精细,不难想见喜欢搜集此类精巧玩意的鹰司,何以对它如此钟爱了。
“难得来到你家,不到庭院走一走就太可惜了。”
一边回头观望流泻出优雅音乐的大宅,仓桥一边走向里处照顾得井然有序的日本庭园。
表面上,洋馆外围是一大片草皮,不过以走廊连接的偏屋内部,则是纯日式庭园。那是由住在这里的造园师傅精心打造出来的。
除了被招待到内部的客人外,平时鲜少有机会看到,围绕着池子的假山处,有一道小瀑布缓缓流往池内,散发处一直难以形容的风情。
“这时期到外面散步还太冷。早知道就带外套来了。”
尽管是自己硬要同行,不过持明院仍旧嚷着外头与有暖气的室内不同,现在真不是散步的时候等等,一边沿着锦鲤悠游的池缘前进,一边拱起背部抱肩而行。
冬日阳光与大晴天的过午烈日不同,眼看着就要西落。微弱的日照透点儿昏黄,四周开始隐隐约约地变暗。
仓桥踩着踏脚石跨过瀑布,登上假山,回头望向衣摆被略微增强的风势卷起的鹰司。
“鹰司,那地方好像有个仓库吧。我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不过却从来没发现。”
或许是对于外表的注重超于常人,又或许是在意越过瀑布时被水花渐溅湿的鞋子,弯腰注视鞋尖的鹰司,听到仓桥的声音后抬起头。
“啊啊……,现在几乎没在使用了。我家又三个库房,那里连我都没进去过。”
“的确,我也没有在那里玩的记忆。”
与仓桥并肩站立的鹰司和持明院二人,眺望着偏屋的屋顶,以及一旁枝叶茂密的松树阴凉处,几乎可说是隐藏起来的仓库屋顶。
就算身在洋馆内部,依据房间方位的不同,同样可以看到其他两座仓库,这是仓桥以前就知道的事,不过他还是初次注意到第三个库房的存在。
“家里还有没去过的地方?只有这么大的宅邸才可能发生这种事吧。像我家,根本想都没法想。”
低语中夹杂着苦笑,仓桥想起自己位于市谷的家。
一如父亲一丝不苟且质朴的性格,除会客厅外全为和室的纯日式住处,刚好足够双亲和仓桥兄妹四人居住。六人和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家比其他家庭小。
不过,尽管在重视家教的双亲面前很难说出口,连现在以品行端正闻名的仓桥,幼年时也曾伙同哥哥或弟弟,潜进家中的壁橱和阁楼。
像这种打出生就从未踏进的房间,并不存在于仓桥家的任何角落。
“小时侯,我曾在家中四处探险。可是,以前松崎管家就说过,那里好像不太干净……”
“想必是很不正经的荒唐事……”仓桥如此忖测的同时,口中说着三管家中最老的管家名讳的鹰司,突然啪地抬起头。
“要去看一看吗,仓?”
“你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种穷极无聊的事情。”
鹰司完全不理会仓桥脸上的厌烦神情,口中央求着走嘛走嘛,像个孩子般开心扯着他的袖子。
“我想起来了,松崎是这么威胁过我们。惟显,要不要趁机复仇?”
持明院也颇感兴趣地放松面颊,挑唆鹰司。
鹰司原本就是个喜爱怪奇传说的男子,甚至狂热到自己执笔的程度。只要一涉及怪谈、奇谈,整个人就会无法自制。
让人好奇如此细瘦的身子,究竟将这种喜好情色、怪诞的气质隐藏在哪里,就这曾意思而言,鹰司的兴趣也可说是低级冷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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