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寻卿千百度》第12/58页


“烟雨楼啊,确切说,应该是九月教的,我不过是空挂一个名头罢了。”慕容碧凝从放下戒备后就一脸慵懒,挽着忆年的手,完全没有长辈的模样。一听忆年说她与如絮一点不像时惊喜道,“忆年是说我还很年轻么?哎呀,忆年嘴可真甜,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夸我,让我怎么好意思呢。”那样子,如小孩撒娇般,完全不似忆年的姨娘,倒像忆年的姐姐。
忆年被她惹了笑得连带眉梢都盛上了满满的喜气。
“姨娘,你可真会说笑。”忆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现在着般舒心地笑过了,这样笑着,只觉得天地明朗,神清气爽,把这些天来的烦恼都暂时忘却了。
“姨娘,”慕容碧凝撇嘴,“这称呼可真难听,跟做了你爹小老婆似的,换一个吧。嗯,让我想想换成什么呢。”面对忆年做出思考的样子,“要不,你与他们一样都叫我名字。”
“这样,不……”
“哎呀,你管这些做什么。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去他的长幼有序,我才不吃那些酸腐书生那套呢。”
“嗯。”忆年笑意更深了。
“呀,”碧凝忽惊叫一声,“把正事给忘了。”
“什么事?”
“光顾与你说话,刚才曲子还没吹完呢。”挽着忆年的手走到凌溪阳墓前,神色不免有些黯然,“他生前狗狗书籍网这首‘孤星独吟’,每次九月教在漫霞谷共聚商讨事情,闲暇时他总喜欢让我吹这首给他听。只可惜,现在……”
“碧凝……”
忆年也轻声叹息,跪下在凌溪阳墓前。慕容碧凝如先前一样,玉笛横握,婉转笛声安静流出。那些随笛声飞来的鸟此刻也站在树梢上一动不动,山脚下,只有她的笛声,绕在墓前,绕在林间,绕在忆年心底。





正文 第六章 碧云深处(下)
更新时间:2012-3-10 11:10:21 本章字数:6498

心若一动,泪就千行。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一曲终了,树梢上的鸟儿也不知何时默默散去。慕容碧凝牵起跪着的忆年。
“忆年,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慕容碧凝说着已飞身跃起向碧云山中飞去,身后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的驭风术练得极好,忆年只比她慢了几息便被落在了后面。
“忆年,快啊……”
她脚轻轻点在树稍末端上,树枝还在那里晃荡,她却又飞出去好远。忆年在后面运足内力,追了上去。
她与娘亲果然一点也不同。忆年不禁比较起来,娘亲在家时是很少笑的,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如玩一般地在林间穿梭。在凌王府时,忆年有时甚至会错觉,娘亲对她是不是很厌恶,尤其是在看到凌溪阳抱她、宠她时,总是皱眉。直到娘亲死时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爹爹亲生的。彼时年幼,尚不知其间曲折,待到真相大白时,那个平日里最宠爱她的人也离她而去了。
初闻凌溪阳死讯,她心中虽有准备,知道那日爹爹凶多吉少,可仍难以面对,只希望面前说话的楚无尘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永远没有说过那一番话。可是,楚无尘用近乎残忍的方式逼着她面对凌溪阳的死,他不想更不愿看她如此消沉,她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却在一夜间经历了生命里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一直消沉下去,只怕不过半月,便会抑郁而亡。
那时她每日不说话,只是蜷缩在丹丘里的冰印桃花树下,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眼睛没有焦点地盯着某个地方看,看着看着就泪水涟涟。楚无尘每次见她这样都会叫醒她,恶狠狠盯着她的眼睛警告道:“凌忆年,你爹已经死了,你若再这样,我便把你送出丹丘去,管你是死是活。”这样的话,在开始那段日子里,楚无尘几乎每天都会说上一遍,后来她好一点了,楚无尘就开始哄她,现在想来,那段日子大概是她在丹丘时,楚无陪在她身边最长的一段时间了。楚无尘见她早前已将丹丘里武功典籍的心法已读了七七八八,便教她练剑。独孤惊鸿的绝学无影剑法,一招一式都是在楚无尘的仔细斟酌下练成的。
但是对于九天龙吟,她不愿学,连心法也只看了个大概。楚无尘问起时,她道:“这样的功夫好是好,只是,练成了也没用啊。打是打赢了,可人也已经耗得半死了,何必呢?”听到这话时,楚无尘眼里的笑意细细密密一层层地铺开,晃得她心中莫名。难道自己说的话很有道理?她哪里明白,江湖中为九天龙吟心法而弄得家破人亡的人不在少数。那时在丹丘已经三年,心中的伤在楚无尘的照料下也慢慢被抚平。在她心里,他俨然是一棵树一样的存在,枝繁叶茂,挡风遮雨,让她即使是一个人在丹丘,也可以无所顾忌。只是,那个抚平了她伤痕的人,自己的伤一直在流血,不曾愈合。每每见他在丹丘中林梦儿墓前喝的大醉,她也想上前警告他,对他说林梦儿已经死了,若他再如此,她就毁了林梦儿的墓。可是,她不敢。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敢,还是不舍得他伤心。
“忆年,到了。”慕容碧凝在一棵粗壮的树下站稳身形,转身对忆年叫道。忆年思绪被拉了回来。
一眼望去,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树木藤缠蔓绕,脚下有湿滑的青苔,抬头望不见天,只有细碎的阳光从树缝中漏下来,打得周围一片恍惚,宛如置身仙境。不远处有一棵大概五六人才合抱得过来的树上搭了一个简单的木屋。
“这里是哪里?”忆年站稳后问道。
“哈哈,一定没有人猜得到碧云山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吧。”
“这里,还有其他人?”
想到碧凝先前说的要带她来见一个人,此时却不见其他人踪影。
“当然,你等着我叫他出来。”
说着已将笛子横在唇边,缓缓吹了起来。忆年不知曲子名目,只觉得曲子缓中有急,柔中带刚,自有风味。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洪亮饱满,豪放爽利。
“黄芦岸白苹渡口,绿杨堤红蓼滩头。虽无刎颈交,却有忘机友,点秋江白鹭沙鸥。傲杀人间万户侯,不识字烟波钓叟。”
“哈哈,老鬼,今日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
一老头口中吟词踏着树叶轻盈飞来,慕容碧凝闻声先迎上去,接近那人时那人却出拳相迎,拳风直逼她面门。她也不急,轻松躲开手中玉笛也顺势朝那人的手砍去。那人急收住拳,一个筋斗翻去,在地面站稳。
“哈哈,一年未见,你速度又快了许多啊。”
来人赞喝道,满头银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皱纹横生,目光矍铄,衣衫褴褛。
“哈哈,一年未见,你又老了许多啊。”
慕容碧凝无所谓地撇撇嘴,迎上去与老头相拥一笑后放开。
“唉,我老头是越来越老了。可你倒好,跟活一年年轻一岁似的,明明四十来岁的人了,还是十八,九岁的姑娘模样。”
说到十八,九岁的姑娘时,老头回过头看忆年,不看不要紧,一看老头却惊骇得转身就要朝林子里走去。慕容碧凝迅速窜过去,从他后面扣住他的手,肩抵住他的脊梁笑道:“老鬼,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拖着他向忆年那边过去,“你说你不想见,今日我偏偏要让你见。”
忆年从看清老头面容那一刻起手心就不停冒冷汗,虽然头发已花白,脸上也满是皱纹,可那张脸,曾经一度是她的梦魇。九岁那年的那个晚上让她永远记住了那张脸,看到那张脸离她越来越近了,她想逃开,想转身,可身体却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她目光迷离,眼见那人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她眼中。
我这是在等什么?她问自己。
从看清那老头的一刻起,不,应该是从听到老头的声音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慕容碧凝带她来见的人,是凌溪晨,那个自称是她亲生爹爹的人。
十年前,听凌溪阳道出事情原委,凌溪晨难以面对,冲动之下一剑刺去,竟杀了凌溪阳。事后自觉无颜面见世人,一直避在碧云山中。每年三月三,凌溪阳忌辰,他躲在碧云山脚的丛林中远远看着楚无尘带忆年来祭拜凌溪阳。年年如此,眼见那楚无尘身畔的女孩从不及楚无尘腰身到如今的亭亭玉立。多少次,他想跃出丛林仔细看看自己的女儿,可一见凌溪阳的墓碑,凌溪晨步子又迈不出去了。
每见一次楚无尘和忆年的身影消失在碧云山脚,他都要被自己折磨上好几日。他在林中反复去撞那些平日里陪伴他的高大树木,直到全身无力,头破血流。可等伤好之后一切又是徒劳,他想见忆年的念头如火一般在心头愈烧愈烈。他告诫自己不能出碧云山,不能见忆年,如絮说过,她不要忆年与他一起生活。为了压住自己的念头,他在碧云山中越住越靠近深山里,每日被自己折磨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却像鬼。只是每年三月三,他是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还是会走出深山,远远看上忆年一眼。
三年前的三月三,凌溪晨在忆年和楚无尘离开后竟鬼使神差地走出林子,就是这样他才知道原来三月初四还有一个人会来祭拜凌溪阳。
那日楚无尘和忆年走后,凌溪晨走至墓前,心内悔恨交加。手抚上凌溪阳墓碑,碑石寒冷,刺入骨髓。
跪倒在凌溪阳墓前,直至第二日,丝毫未动。
“哼,现在知道悔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他听声音在背后响起却仍分毫不动。忽的,背上刺痛,低头看时,喉头一甜,一口血喷薄而出,染红凌溪阳半边墓碑。
身后的人惊骇,气急道:“你居然不躲,你为什么不躲?”
他身子向一边倒去,身后的人扶住他,封了他的穴道。这人正是慕容碧凝。早知道他不躲她定不会从后面下手,她虽从楚无尘口中得知凌溪阳的死与凌溪晨有关,却从未想过要报仇。
“哈哈,”他喃喃笑道,“当日我一剑杀了他,今日是我应得的。是我应得的。”
“你……”慕容碧凝不知如何骂他,玉笛自他肩胛骨下三分刺入,血汩汩流出来。
“原来是你。”他眼中蒙上了一层雾,“哈哈,能死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
“没话说就闭上你的臭嘴。”
慕容碧凝怒道,点了他的昏睡穴,半背半扶将他扶到碧云山的树林里,让他靠在一棵树上。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给他服下。
次日清晨,凌溪晨醒来。碧云山林中透下薄薄的晨光,空气里浸着露水清凉的味道,枝头鸟雀成双,面前柴火已经熄灭,只剩几缕青烟冒出。他全身酸痛,想要挪动一下,一转头,却看见慕容碧凝斜靠在旁边的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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