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201/270页


  郡王爷气没气歪鼻子他不知,只知明宗的嫡长孙女出生的第一天已经有了名字:贺觅。
  据说先帝在世时十分宠爱五殿下,那时明宗还未御极,章皇后也还不是皇后。一日,先帝抱幼小的五殿下于膝上,随手写了个“赏”字,问,“何意?答对了有赏。”五殿下回,“孙儿谢皇祖父厚爱,皇祖父说孙儿是您的掌中宝贝。”先帝哈哈大笑,自是没想到还不满五岁的嫡孙如此聪颖,但君无戏言,当即赐了他一个觅字,又问何意?五殿下回答不出。先帝曰,“既是明珠光在手心也不满足,只恨不能放进眸心里才好,日日相见。世间父母之爱子不外如是。”
  此事后被史官载入《帝王起居注》。“觅”字自此身价百倍,无人敢用,基本上已经默认为五殿下嫡长子之名,荣宠无限。但贺纶却毫不犹豫的将这个字给了刚出生的嫡长女。
  俞知府感慨万千的向幸灾乐祸的俞夫人道出这一桩典故。
  俞夫人惊讶的嘴巴张了半天合不拢。
  在大康,孩子的洗三与满月一样重要,但洗三并不会大操大办,一来产妇尚在虚弱中,二来婴孩儿也还太小,都不适宜见客,是以一般在收生嬷嬷的主持下完成。
  如今边境紧张,靠近兀良哈的一带全部戒严,部分汉人有进无出,这样的局面使得汤媛至今还没跟姑母通上话,而贺纶也不能因为她想见姑母就插手军务,何况这里的军务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插.的上手的。
  只能拖着。幸而还有姐姐和太嫔娘娘,填补了她急于跟家人分享喜悦的心情。
  孩子还没生已经给她的阿蜜寄来好些贴心的小衣裳,姐姐的自不必说,汤媛万万没想到太嫔娘娘一把年纪了还亲手为小妞儿做鞋帽,不但请太医院的胡太医写了一堆产妇保养的平安方,还亲自搜罗了不少有用的偏方,加起来足有三十多页纸。
  汤媛激动的眼眶不停发红,贺纶连忙让她仰着脸,千万别让泪涌出,“会把眼睛哭坏的,傻瓜。”
  嗯嗯,她还要看着阿蜜长大呢,万不能看不清东西。汤媛擦了擦眼角,将轻的找不到重量的阿蜜抱起来,太软了,感觉都要没法托,怪不得贺纶不敢抱。
  阿蜜要吃饭饭了,张着嘴哭。汤媛没舍得交给乳母,自己喂。一则初乳有利于提高孩子的免疫力,二来有奶就是娘这句话可不单是讽刺,白纸似的小孩子吃谁的奶长大还真就跟谁亲。
  小小的阿蜜竟只有贺纶两只巴掌那么丁点儿大,但再小也是她废了八劲,顶着六个姨妈肆虐生下来的,故而除了睡眠时间,汤媛时刻都要自己看着,宝贝的不行。
  贺纶盯着吃饭的阿蜜发呆,汤媛心里羞涩,又怕显得矫情,只能硬着头皮假作没有察觉,好在他只是单纯的看女儿,并无非分之想,倒是她想多了。
  “阿媛,她怎么这般小,何时才能长大?”看了半晌,贺纶轻声呢喃。
  “总会长大的,满月肯定会长大!”汤媛信誓旦旦。目光舍不得错一分的落在细嫩的不像话的婴儿脸上。
  阿蜜裹了裹小嘴,松开,吃饱了,扭过脸眯着眼正对贺纶,吐出一个奶泡泡。
  她长得真像贺纶。低配版的。
  然而天下绝无承认孩儿丑的父母。
  汤媛再次强调,“白妈妈说了,满月以后的娃儿才是真的娃儿。”唯恐贺纶嫌弃她生了个小丑妞。
  当然。贺纶倾身啄了啄她额头。
  七月底,京师收到了喜讯,皇室的长辈们略有失望,但到底是嫡出的第一个孙辈,意义非凡,也是可喜可贺。再看她单名一个“觅”字,乃先帝所赐,明宗还能说啥,不日赐封号,庆云县主,食邑五百户。俸禄明显超越普通县主,略低于郡主。
  比起慈宁宫盼孙心切的太后,景仁宫那边倒还好,在章皇后看来,贺纶与汤媛都还年轻,多的是机会,女孩就女孩吧,反正都是五儿的骨血。
  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她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却无缘得见孙女儿,不知那孩子长得什么模样?章皇后只能望着洁白信纸上的两只小脚印想象,脚印真小,想来孩子也不大,怎么这么小?她不由担心是不是汤媛只顾着自己身材,苦了孩儿。
  讲到此处,整个京师最高兴的非甄阁老莫属,哈哈哈,是个丫头!贺缨也悄悄松了口气。
  只有贺缄,不喜不怒的独自饮酒至半夜。沈珠安排了一个丫头前去伺候。
  那是个美人儿,脸颊饱满,樱桃小口,穿着简单的白衣紫裙,绑了单螺髻,没什么特别的首饰,只在耳边坠了两朵莲子米珍珠,朦胧中仿若十六七岁的汤媛,对他笑弯弯的。


第187章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回,庚王妃体谅庚王情场失意,安排一名准备多日的美婢前去伺候。
  其实这么做也不是一点私心没有,倘若可以,她又何尝不想自己来,然而身体状况摆在这里,着急也没用,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庚王身上,还望他早日开窍。
  再者,二人的年纪都不小了,不宜再拖。
  话说那美婢,好容易盼来一次亲近王爷的机会,却不懂王妃为何不允自己涂脂抹粉,甚至还命她穿的如此清淡,仿佛宫里嫁不出去的老宫女,就连衣裙上的熏香也是最普通的蔷薇香。
  却万万没想到效果奇好。
  庚王抬眸发现了她,没有移开视线。
  换成平日,他何曾正儿八经的看过她。哪怕她花枝招展的使尽浑身解数,下回再见了面人家照旧把她的名字跟别人弄混。
  美婢心口嘭嘭嘭直跳,竭力镇定的朝贺缄福了福身,“夜深了,娘娘吩咐奴婢过来伺候您就寝。”
  贺缄沉默片刻,朝她递去一只手,美婢的心脏差点儿跳了出来,大脑一片空白的将小手放在庚王掌心,柔软的身躯随着他的力道一旋,转坐他怀中。
  “王爷。”
  “你伤不伤心?”
  “奴婢为何要伤心?”
  “本王给不了你什么。”
  “陪在王爷身边,就是王爷您给奴婢最大的赏赐。”美婢除了激动多少也有点儿羞涩,这是她第一次坐在男人的腿上。
  真会说话。贺缄抬手盖住额头,往后一靠。
  美婢好奇的端详他线条秀美的下巴,“王爷,您在想什么?”
  他在想一个人,一个傻子,特别倔强的那种。“本王认识一个姑娘,喜欢本王的时候嘴巴比你甜多了,奇怪的是那些好听的话儿每一句又都是真的,充满了正能量,不像有的人,为了讨好你哄着你从你身上挖好处,净说假话。”他看向这个对自己说假话的姑娘,怎么可能有人无欲无求,只要待在一个人身边就可以?
  “那王爷何不娶了她?”
  “她不做妾,而且又喜欢上了别人,跟别个卖乖去了,见着本王便躲,躲不过还会抓本王的脸,磨的尖尖的爪子,非常凶。”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轻绵绵的,贺缄转眸望着小美婢呵呵而笑。
  美婢确定王爷确实醉了。
  可惜醉的不糊涂,依旧分得清谁是谁。
  她大着胆子伏在他肩上,“王爷骗奴婢玩呢,奴婢才不信有舍得伤害王爷的姑娘。”
  贺缄闭上眼,下巴被女人的发鬓挠的有点痒,皱皱眉,别开头,同时攥住一只往衣襟里伸的小手,继续道,“信不信由你。更坏的是连娘娘也偏心她。她就拿鸡毛当令箭,稍稍不合意立即尖着嗓子对本王喊‘我要告诉太嫔娘娘’,你说她怎么这么坏呀?”
  美婢无言以对,一个劲的纳闷,世上怎会有如此不识抬举的女人?
  但她天生善解人意,也不再与王爷强辩,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王爷说的没错,奴婢都相信,王爷也莫伤心,因为奴婢永远都敬着您陪着您。”
  贺缄眯着眼打量嘴巴比蜜还甜的小丫头,看得久了,人的脸仿佛也会变,变成另外一张,美丽的眼睛里仿佛有两盏灯,灯火从辉煌至熄灭,如同她被践踏到无处躲藏的自尊。
  最后两年的她,基本是自暴自弃的,明知有无数的机会摆在面前,却装傻充愣,甘于隐匿冷宫。其实她不是不想出来,而是冷宫外面只不过是另一个囚笼罢了。她并非争不过,是不屑于让自己变得跟那些抢来抢去的女人一样难看,反正她一无所有,即便成了主人最宠爱的小狗又怎样?
  她就在冷宫专心带孩子,没有人教过她,也不知她是怎么带的,那个孩子除了瘦了点,看起来居然还算精神。
  那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眼睛像母亲一样有神,可惜他竟没有福分抱一下。现在想来,心里苦苦的,涩涩的,却又有一点点甜蜜,阿媛给他生过一个小娃娃,他的思绪在往昔中沉沦,又猛然一瑟缩,只因想起了那个小娃娃是如何得来的,也想起她哭的有些沙哑的求饶声,弱弱的喊着皇上、皇上,每一个字都支离破碎。
  那天晚上,他吓坏了她。
  不过他伤害了她那么多,也不在乎再多一笔。
  他仰起脸,眸心空茫,不知所望何处,上苍既然要他重生又何必让阿媛梦见前世,如此一来,他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是为了求而不得痛苦一生一世吗?
  同样的时间,辽东,汤媛正津津有味的翻阅管事整理出来的宴请名单以及各项开支,为下个月阿蜜的满月礼做准备。
  如今她的寝卧支了一张矮榻供乳母休憩,在矮榻与床之间放置阿蜜的小床,三个人如此睡了半个多月,贺纶完全无法插足,每每欲言又止,实不忍心打搅她初为人母的兴致,还是等三个月以后再说吧。
  次日,汤媛翻看厨房拟的菜单子,恰好贺纶也在。
  “阿蕴。”她娇娇的喊了声,月子满十五天以后白妈妈和卢嬷嬷把门窗关严,在不透一丝风的屋里帮她洗了澡,沐浴的水也是特别熬制的,那感觉不亚于脱了一层脏皮,这才有了拉贺纶靠近的自信。
  不然能熏他一跟头。
  贺纶对她心里的小九九一清二楚,嘴角微扬坐在她身畔,“下回让她们念给你听,这些单子有什么好看的,伤眼睛。”
  “不打紧,我每回只看一炷香。”汤媛拉着他的手道,“右参议家的夫人阮氏跟我一见如故,自那次拜访以后时常与我叙话,没想到竟还是个古道热肠,此番主动提及阿蜜的满月礼,要在那日过来帮忙。”
  阮氏是这样想的,就算郡王府的下人再能干,把个满月礼办出花儿,也总得要一个体面的妇人出来招待女客呀,而郡王妃才出月子,体力有限,总不能让仆妇代劳吧?是以她主动请缨,愿为郡王妃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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