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216/270页


  混账!贺纶沉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报复我?你是在害自己。”
  “你也在自欺欺人!”章蓉蓉愤然看向他,“你敢拍着胸脯说从未喜欢过我?摸着良心发毒誓真不想要?”误饮依兰酒那次,不过两三杯的量,他就抱着她拥吻,那样的热情里真的就没有一丝真情?只叹那时她年纪小,并不懂男人的反应,被他吓住了,这才耽搁时间,不然说不定好事已成。
  如果成了,今天谁是郡王妃还不一定呢,汤媛算什么?
  殊不知,此乃贺纶心头一根隐秘的刺,也是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章蓉蓉提它,无疑揭开他伤疤,除了疼,并不能激不起旧年暧昧的情愫。且贺纶也很清楚,即便当时蓉蓉没有吓住,后来也不可能成。
  真的成不了。
  后宅的女人要么恭顺,匍匐阿媛脚下,要么不存在,他绝不会引狼入室。
  因为他答应过阿媛,在最好的年华只有她,以及不要蓉蓉。
  贺纶不想再提此事,“你是大姑娘了,别让我给你难堪,走吧。”
  章蓉蓉嘴角翕合,似有千言万语凝结喉头,登时泪如雨下。
  “她连一个‘死’了的我都容不下,你还指望她能容下谁?或者五哥哥想要效仿情圣神宗,专宠杜后?呵呵。”她笑的咳嗽连连。
  神宗中年以后迫于压力宠幸了两名宫女,事后为了安抚杜后,将两名宫女遣去皇陵,夫妻二人方才和好,不过杜后的恶名也就此远扬。神宗驾崩不久,杜后也离辞世不远,讽刺的是她辞世当日方才得知神宗有个儿子,如今连孙子都有了,乃与她婚后第七年临幸江南美人而生,不过一直瞒着她罢了。杜后睁着眼睛与世长辞,死后也为宗人府不喜,至今牌位都蒙着灰尘,乃后人对她最大的讽刺。
  时人信轮回,章蓉蓉提杜后无疑是在诅咒汤媛将来不得好死。
  她含笑等着贺纶发怒,却见他盯着园中苍翠出神。
  章蓉蓉冷眼瞧了片刻,甩袖怒目而去,玛瑙向着郡王爷的方向福了福身,连忙追赶小姐的步伐。
  才出了月洞门,迎面就撞上一个人,震的章蓉蓉连连后退,喘了半天,她烟眉倒竖,狠狠瞪向挡路之人,不由愣住。
  女宿原想躲开,又不忍见她栽个狗吃.屎才好心拉了把,孰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十八岁的少年人已经有了明显的男性轮廓,不再似从前那样难分男女,可惜依然女气。章蓉蓉没好气冷哼一声,心念电转,又歪头看向他,盛怒的脸色渐渐转为了柔和。
  “原来你一直都在辽东,为何不去找我?”她理所当然的质问。
  女宿不答,按着佩剑抬脚就要走。
  章蓉蓉大怒,一把将他扯了回去,“你聋了?”
  女宿垂眸看着她,在她震惊的神情下一寸一寸靠近,“你谁呀,再不松手,我可要亲你了……”
  章蓉蓉呀的一声连连后退,玛瑙亦是如临大敌挺身将她拦在身后。
  女宿撇撇嘴,扬长而去。像章蓉蓉这样的女子,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喜欢,不过这些年他专心钻研剑术,早已看开,不再似从前那般痴迷,而男人一旦不痴迷,基本也就不存在什么爱情,如今他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哪有功夫再做她的小跑腿,不过见她落魄,心里多少还是怜惜的。
  毕竟谁又能不怜惜这样的美人呢?
  “女宿。”章蓉蓉不阴不阳的喊了一声,“连你也变心了,对不对?”
  女宿慢慢顿住脚步,不解的看向她,“什么变心?”
  “你不喜欢我了。”
  “难道我喜欢你,你就会跟我?”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她狡猾的笑了笑,像只居心叵测的小狐狸。
  这下女宿仿佛有了兴趣,笑吟吟的打量她,“你想让我做什么?没有好处我可不干。”
  章蓉蓉示意玛瑙不必紧张,转而同样笑吟吟款步上前,攥着他衣襟,将他拉低,悄声道,“不做什么,我在辽东一个人很寂寞,好不容遇到你,就觉得以后终于有个人偏心我了,心里暖和。”
  “原来你想从我这里找安慰啊。”女宿了然,“我倒是有很多的‘精’力来安慰你,不过郡王一定不会同意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到这里,冷不防脸颊一点柔软温热,章蓉蓉亲了他一口,舔了舔唇,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伸手轻轻擦了擦他侧脸的胭脂,“好玩吧,你乖的话以后我还会亲你的。”
  说完笑着翩然而去。
  女宿要疯了,这个妖孽。倘若章蓉蓉非要送上门,别说他还真不好拒绝,然而他是不会上当的。按下艳遇带来的欣喜,女宿神色从容的迈入闲逸堂。
  另一边章蓉蓉走的远了才用帕子擦擦嘴,呸了一口。
  这么多年不见,她哪里还指望女宿有真心,这么说也不对,搞得他从前就有真心似的,这厮十六岁就会玩女人,垃圾一个,怎能与专情又洁身自好的五哥哥相比。
  不管是因为洁癖还是挑剔,贺纶再堕落也不会什么女人都要。
  女宿和章蓉蓉,谁也没注意到方才还有一个人,就在月洞门附近,清清楚楚看见了这一幕,那便是汤媛的表哥戴笙。
  去年因为怀孕的缘故,汤媛没能赶上热闹的元宵灯会,今年怎么也要出来看看,据说街上除了传统的花灯,还布置了不少冰灯,此乃辽东的独特一景,别处没有。
  冰雕和冰灯,前世她在电视上看过不少,但从未身临其境。
  这是她与贺纶在一起的第四个年头,说起来旁人可能不信,贺纶还从未陪她逛过街,四年前端午节倒是去过长乐街,可惜那时两人的感情还不够深,不提也罢。
  这日用过晚膳,贺纶将阿蜜抱在怀里,“待会阿蜜睡着我陪你出去逛逛。”
  有他在,她逛的也安心。
  “好呀,到时候你可不准嫌我麻烦。”女人家喜欢的男人不见得有耐心,她提前讲明。
  贺纶唇角微扬,“陪娘娘逛街,自是本王的荣幸,岂有不耐烦之礼。”
  成亲两年,他基本也摸清了对付女人的套路,当孩子哄便是。汤媛的脸颊果然亮了亮。
  六个月的阿蜜盯着贺纶的鼻子瞧了会儿,忽然开口,“娘娘,娘娘……”
  屋子里的两个大人皆一滞。
  小孩子说话真真是一件突然而又充满惊喜的事。
  阿蜜会喊娘了!
  汤媛不由睁大眼,转首看向贺纶,欣喜道,“她,她刚才喊了娘。”
  “那爹呢,阿蜜会叫爹吗?”贺纶将阿蜜举起来又放下。
  阿蜜咿呀了声,嫩嫩道,“爹爹……”
  后面是一串类似“爹爹”的发音,然后自己笑了起来,咧开长了四颗牙牙的小嘴,小脚也用力踩着爹爹的腿。
  汤媛明明是开心的,谁知鼻子发酸,泪珠子竟是刹都刹不住。
  她连忙将欢快的阿蜜抱进怀中,疼的一颗心都要融化。
  这是她的宝宝。
  “你看你,怎么越来越像小孩子,不高兴哭,高兴了也哭。”贺纶被她的样子逗笑,抱她于怀中,圈着母女俩,“这么喜欢小孩子,那过两年咱们再给阿蜜添个弟弟,如何?”
  好。汤媛忙不迭点头,满心都是各种小宝贝的模样,早已忘记生孩子时的痛苦。
  贺纶捏过她的脸,含住两片绯色的唇。
  阿蜜瞪圆了眼,砸砸小嘴。
  春寒料峭,尤其夜晚,这样的天气换成从前汤媛并不敢外出,好在有贺纶送她的宝贝,一件背心和一件夹袄,皆是火蚕丝织就,沾了温度便发暖,这原是贺纶的,想必罕见,或者无处可寻,要不然也不会让人改小,做成两件女式的给她。
  穿上这个再套上棉袄与厚厚的狐裘披风,她看上去竟还是婀娜的,全无臃肿之态。汤媛对自己想现状也很满意,上马车前,搭着贺纶的手,小声问,“阿蕴,你瞧我今日的口脂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
  这可难住了贺纶,呃,原来她凃脂粉了,可是口脂的颜色不都是红的嘛,这让他如何说啊?
  他镇定的笑笑,“显得阿媛更美了。”
  汤媛心头一喜,自不必提。
  新年过后最大的一个节日,烟花漫天,焰火齐鸣,马车甫一踏上当地最大的街市,各种嘈杂的乐器纷纷响起。
  车厢只有汤媛与贺纶,如同别家再平凡不过的小夫妻,没有内侍、婢女以及萱儿那样的侍妾,这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陪她逛街。
  所谓的看花灯不过是图个热闹,汤媛跟正常的女人一样,更热衷胭脂水粉楼,首饰楼,成衣铺。她从未逛过怀平的街,此前都是各家掌柜带着货物来王府紧着她挑,那种挑难免冷清寂寞了些,岂能与这种熙熙攘攘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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