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邸》第215/270页


  不如过去见一见,只见一面,也算此生无憾。馨宁不断说服自己。
  夜幕降临,她深深吸了口气,揣着对牌悄然溜出慈宁宫,只带了喜鹊。
  箭亭石林附近的羽林卫都认识她,也隐约知道点暧昧事,只要不是太出格,他们一般不会较真,毕竟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得意人。
  馨宁顺利的穿过岗哨,忐忑不安的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往里走,路边的灯笼间隔的那么远,仅够看清脚下的路,行走其间,总觉着黑暗中会忽然窜出个鬼怪。喜鹊缩了缩脖子,紧紧搀扶她。
  一阵压抑的哭声遽然从假山后传来。
  馨宁与喜鹊面面相觑,大着胆子伸头看,只见一个小宫女抱膝蹲在地上哭,四周空无一物,许是那宫女的哭声太凄凉,为“贺纶”丢失的魂魄登时又归位,她怔了怔,也渐渐的清醒:荒唐,贺纶怎会约她来这种地方!他要是喜欢她,何须等到今天,这完全不是他追女孩的套路啊!
  喜鹊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就算字迹像五殿下,也不能肯定那就是五殿下啊,再者五殿下不知有多疼他的小表妹,哪有功夫搭理乡君?
  后知后觉的主仆俩,顿觉脊背生凉,提着裙摆转身溜之大吉。
  ……
  章妍儿于深宫中醒来,她是妍淑妃,在这里度过了六个年头。
  今夜不宜外出,有大事要发生,惠必警告过她。
  贺缄对太后身边儿的小馨宁有好感,这事儿太后头一个不高兴,只因她老人家更中意贺纶,然而谁也没想到馨宁这丫头突然开了窍,在太后的膝下苦苦哀求一夜,竟求得一份赐婚懿旨,翻过年就能嫁进庚王府,虽说是侧妃,然以贺缄对她的喜爱程度再加上太后背后帮忙,升为正妃也就是两三年的事。
  为此,馨宁专门拨了身边的一个丫头,将来配给贺缄做掌寝,教他知人事,也准备收了徐太嫔身边的汤媛。这不是贤惠,与其让皇后添人,还不如先补上自己的。将来进了庚王府,谁能侍寝谁不能,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说到馨宁,这里不得不提她唯一的污点,那就是生母,因为这个不光彩的生母,但凡有点头脸的世家皆退避三舍,好端端的一个年轻貌美乡君竟成了大康最愁嫁的姑娘,始终高不成低不就,如今,能给三皇子做侧妃,也算福缘深厚。
  想到这里,妍淑妃不禁掩口偷笑,可惜这丫头深厚的福缘过不了今晚,待会子不知要被老五如何折腾呢,也不对,这根本就是占大便宜了啊,也就章皇后与贺缄才会气炸吧,呵呵呵。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馨宁已经夹着尾巴溜了。
  箭亭石林的汤媛浑身一震,“谁,谁在那里?”
  她听见两个女孩的呼吸声,咚咚咚的踩着地面逃走,一阵冷风吹过,冻得她微微瑟缩,汤媛心口咯噔一声,也拎着裙摆要走,却见东面走来两个人,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小内侍架着面红耳赤的贺纶,将他丢在美人靠上也不管,拍拍手就要走。
  “站住!”汤媛呵斥,“你是哪宫的人,缘何将殿下丢在这里不管?”
  她留了个心眼,故意说的很大声,足以传到岗哨的耳朵里。
  殊不知岗哨那边已经人去楼空。
  小内侍不说话,错开她继续走,汤媛下意识的拽住他袖子,却被他攥住胳膊,推入贺纶怀中。
  小内侍眨眼不见。
  贺纶哼了声,忽然用力抱紧她,铁铸似的胳膊几欲将她勒成两截。
  “干嘛呀,你干嘛呀,快松手,神经病啊?”汤媛死命的抠他手。
  女孩子的本能已然预感到危险。
  这根本不是开玩笑,就算是,她也很不高兴,男女授受不亲,哪能这样啊……
  贺维拨开挡在眼前的树叶,淡然望着一射之外纠缠的男女,瞳仁微缩,不是馨宁!
  那是个白裳紫裙的一等宫女。
  他认识她。
  但为时已晚,他听见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光洁的小脚在月光下胡乱踢腿,随着时间的推移,踢出了一个小土坑……
  这并没有结束,找回了一点点神智的贺纶,摇摇晃晃的抱起破麻袋似的女孩,迈入亭中,扯下魂幡般的纱幔,铺在她身下。她又开始挣扎,哭声凄厉。直到满头大汗的贺缄冲过来,发疯似的抓起贺纶狂揍,那个送他窜天猴的女孩才惊恐的从地上爬起,不停颤抖,跌倒,又爬起,继而跌倒,她根本就站不稳。
  那天晚上像是一团黑色的云,汤媛醒来后一点儿也不记得细节,睁开眼时太嫔娘娘正在喂她吃药,她很乖的张开嘴,吃了药渐渐昏睡,再醒来已是两天后,高玲玉奉命前来训斥她,骂她行为不检,明知宫门何时落锁还去箭亭勾.引五殿下,此番遭遇委实活该,却害苦了五殿下,让他背负强.辱宫女的恶名。
  总之她该死。
  那天,附近当值的人……无一幸免,只有她,被贺纶保下,他要对她负责。
  南三所的东所基本大换血。
  这就是算计贵人的代价,一时之间,阖宫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互相检举事发前的可疑之人。
  也因这件事,贺纶提前开了府,没过两日,两个嬷嬷抬来了昏睡的汤媛,丢在他面前。
  章皇后巴不得汤媛死了才好,因为她的儿子为了她,都要死了。


第200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上回说到汤媛对贺纶的行径表示不满,十分担忧心术不正的贺维对笙表哥不利。
  贺纶却不以为然,道出了老三老四对自己的“良苦用心”。
  “不知他们在茵州城埋下什么等着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对汤媛接下来的反应十分好奇。
  女子鲜嫩的手指果然微僵,用力攥住丝帕,二十二岁的年纪,眉目竟越发的秾丽。她在贺纶直勾勾的视线下,轻声道,“你不过去他还能害了你吗?呃……我,我这不是替他说话的意思,倘若可以我只恨不能打到他清醒。”
  贺缄变了,再也不是长春宫那个俯身扶起她的男孩子。
  “千万别。”贺纶讥讽的笑了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贺缄,“你去揍他,可就正中他下怀。”
  汤媛皱了皱眉,不语。
  贺纶看着她,徐徐道,“他想算计的人是陆韬,只要陆韬上当,就等于我上当,亦会引起父皇猜忌,最后满盘皆输。”略略一顿,又道,“一旦让他得逞,你这个郡王妃……想必不日就要‘殉情’。”
  汤媛听此一言,心里早若醍醐灌顶。
  很多事不是不懂,而是缺个打开口子的人,譬如现在她就知道殉情意味着什么,从此无名无姓,成了世上不存在的人,连前世都不如。汤媛垂眸攥了攥帕子,“这事的后果我明白,你不用再吓唬我,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阻拦。”
  “你能明白,我很欣慰。”贺纶捏了捏她下巴。旁人不念骨肉之情屡次要置他于死地,他又有什么理由坐以待毙?然而反击就意味着刀剑无眼,伤了谁死了谁都是命。
  汤媛确实不想贺缄有事,但那也得建立在贺纶是安全的基础上,如若不然,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心里终究放不下太嫔娘娘,假若……假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她会弃履脱簪跪伏到娘娘跟前,任凭处置。
  “阿媛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而你表哥,他自愿参与进来,我只是成全他罢了,有所求自然就要有承担的能力,世上哪有白白捡钱的道理,你且在家安心带孩子操持家务,我在外面才能放心想事情。”他扶住她胳膊,一点一点往下移,终于扣住她的手,“未来,我的一切都将与阿媛共享,但愿我们老了还能这样牵手。”
  老了还能这样牵手。这大概是贺纶所说过的最动人的情话。汤媛垂着眼睛笑,“好,那我祝阿蕴心想事成。”
  成什么?是至高无上的的位置,还是与她牵手到老?亦或者都是?
  但终究未能听她一句关于未来的承诺。
  “阿蕴。”汤媛睁了睁眼,微启的红唇被贺纶衔住。
  元宵节清晨,商铺就送来了花灯,皆是郡王妃要求的十二生肖,每一只都做的圆圆胖胖,尤为可爱,像是拿来哄孩子的。
  中秋和元宵的灯会素来热闹又拥挤,大人跟着凑趣倒无妨,但是孩子,特别是像阿蜜这么小的,汤媛舍不得带出来,当然她完全可以摆出郡王妃的仪仗,前呼后拥,侍卫开道,可若那么做又惊扰了旁人家的欢乐,多扫兴啊,并不符合她低调的习惯,是以不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家里布置成小型的灯会,既满足了孩子的好奇心又能增加节日氛围,让那些因为当值而无法出去玩的小丫头们也乐呵乐呵。
  此举深得人心,特别是半大孩子们的心,福宁馆的园子里一片银铃笑声。
  章蓉蓉从未这样惧怕过严寒,辽东比想象中的还要冷。一枝粉嫩嫩的梅花颤了颤,落下两片晶莹的白雪,覆于她额头,沁凉入骨,她点了胭脂,原就白皙剔透的肤质有了粉红的气血,仿佛夏日成熟的蜜桃,甜香可口。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爱上了火红,走到哪儿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再不复及笄前那种娇嫩到随时可以掐断的柔弱。然而那时的柔弱表象下是结实的根骨,如今表现的有多强悍,骨子里就有多脆弱,每天药不离口。
  贺纶在书房看了会子书,眼睛乏累,便闭目捏了捏眉心,却听外面传来冯鑫刻意压低的声音,“姑娘,王爷看书的时候最烦下人进去通传,洒家可不敢啊。而且这天寒地冻的,您又娇弱,不如快些回去吧。”
  章蓉蓉没回答,外面一片安静。
  半个时辰后,贺纶推开书房,章蓉蓉背对他,默默立在抄手游廊,望着青色的天空。
  “我这副身子骨,就算想勾引五哥哥,也是有心无力,嫂嫂心里明镜似的,压根就不怕我耍花样,倒是五哥哥,终日如履薄冰,看得人好生发笑。如此惧内,将来传出去就不怕贻笑大方么?”不用回头看,只需一点小动静,章蓉蓉就能分辨出贺纶。
  贺纶并未动怒,平静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还是跟我拉开一点距离为妙。”
  “无所谓。”章蓉蓉侧首看着他,“我不想嫁人,谁都不嫁,得闲了便养两只面首。”

当前:第215/270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