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23/46页



那年秋天,塔纳巴伊・巴卡索夫的命运突然发生了变化。

他过了山隘,来到山前地带的秋季牧场,准备过几天再把马群赶进山 里过冬。

正在这时候,农庄来了个人。

“乔罗派我来的,”那人对塔纳巴伊说,“叫你明天回村,然后再去区里 开会。”

第二天,塔纳巴伊来到农庄办事处。乔罗早在他那间党支部的小屋里 了。看上去,他的气『色』比春天时好得多。不过,他发育的嘴唇和消瘦的身子 表明他的病始终没有好。

他精神勃勃,忙得不可开交,身边围着不少人。塔纳巴伊为他的朋友 感到高兴。看来,又挺过来了,又能重新工作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时,乔罗瞅了一眼塔纳巴伊,『摸』了『摸』陷下去的粗糙的 面颊,笑眯眯地说:

“塔纳巴伊,你可不见老,还是老样子。咱们多久没见面啦?――打春 天起吧?马『奶』酒加上山里的空气,这可是灵丹妙『药』!……我可是老了不少, 也是上了岁数了……”乔罗沉『吟』片刻,谈起正事来,“是这么回事,塔纳巴 伊。我知道,你准会说:这是得寸进尺。好比无赖,你给他一匙汤,他就会 一而再,再而三要个没完没了。又得找你来啦。

明天咱们一起去开畜牧业会议。畜牧业现在很糟糕,特别是养羊,又 特别是咱们的农庄。

一塌糊涂,简直没救。区委号召:把『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派到落后的 地方去――派去放羊去。你帮帮忙!以前让你去放马,你帮了忙,谢谢你啦。 这回,你还得帮帮忙。要你接一群母羊,当羊倌去。”

“你的主意,可变得快呀!乔罗。”塔纳巴伊说完不作声了,心想:“放 马,我已习惯了。放羊,可有点乏味!再说,谁知道这一摊子事会怎么样呢?”

“塔纳巴伊,这事也由不得你啦,”乔罗又说,“没有办法,这是党派的 任务。别有气,往后,你再跟我算帐,不过,得象老朋友那样讲点交情。有 什么事,我来负责……”

“那还用说,总有一天我要好好跟你算算帐的。你甭高兴!”塔纳巴伊笑 起来。他没有想到,过后不久,他真的记恨乔罗了……“至于放羊的事,还 得考虑考虑,跟老婆商量商量……”

“好吧,你考虑考虑吧。不过,明天一早,你得拿个主意。明天的大会 得发个言。

至于扎伊达尔,你可以过后再跟她商量,把情况给她讲清楚。我呢, 有机会亲自找她一趟,跟她聊聊。她是个聪明人,会明白事理的。你呀,要 离了她,脑袋早不知丢哪儿了呢!”乔罗开了个玩笑,“她在那里过得怎么样? 孩子们都好吗?”

于是两人就聊起家常来,谈到了病痛以及这样那样的事情。塔纳巴伊 一心想同乔罗作一次长谈。可后来,从山里叫回来的几个放牲口的人进来了。 乔罗看了一下表,急着要走。

“这样吧,把你的马牵到马棚去。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大家坐卡车去。 你知道,我们分到了一辆汽车。再过些日子,还能弄一辆。日子好过了!我 马上就得走,让七点准时赶到区委。『主席』已经在那里了。我想骑上溜蹄马, 黄昏前一定能赶到。这马,一点也不比汽车跑得慢。”

“怎么,难道古利萨雷归你骑了?”塔纳巴伊吃惊地问,“这么说,『主席』 真给你面子啦……”

“怎么说呢!面子不面子说不上,不过他倒是把马给了我了。你知道, 倒霉透了,”乔罗两手一摊,乐呵呵地说,“不知为什么,古利萨雷恨透了这 个『主席』。简直叫人莫名其妙。发着野『性』,就是不让挨近身边。这么试,那么 试,都没用!打死也不行。等我去骑,――马就走得好好的。你把它调练得 真行!你知道;有时候心脏病犯了,心疼得厉害,可一骑上溜蹄马,等它跑 起来,疼痛一下子就过去了。单为这件事,我这一辈子也得当支部书记:它 会给我治病哩!”乔罗笑了。

塔纳巴伊可笑不起来。

“我也是不喜欢他,”他嘟哝了一句。

“谁?”乔罗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问道。

“『主席』呗。”

乔罗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到底什么地方叫你不喜欢呢?”

“不清楚。我总觉得,他这个人没有能耐,不仅如此,还心狠手辣。”

“你知道,你这个人难得叫你称心如意。这一辈子你老是责备我,说我 心肠太软。

而这位,看来你也不喜欢……不过,我也不太了解。我这是刚出来工 作,日子不长,暂时还看不准。”

两人都不作声了。塔纳巴伊本想原原本本跟乔罗说说给古利萨雷钉脚 镣的事,说说骟马的事,可又觉得,谈这些事此刻既不得体,再说也没有多 少说服力。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塔纳巴伊便谈起刚才提及的、叫他高兴的好 消息来;

“给了一辆卡车,这太好了。这么说,眼下各个农庄都通汽车了。应该, 应该。早就应该如此了。你一定记得战前咱们分到第一辆吨半卡车的情景。 还开了一次群众大会哩。怎么着,农庄有了自己的卡车啦!你站在车上还讲 话了:‘瞧,同志们,这是社会主义的成果!’可后来,卡车开上了前线……”

是的,有过这样的岁月……美妙的岁月,恰似那初升的太阳。何止卡 车呢!有一回,从丘伊斯克运河工地回来时,有人还买回了几台留声机―― 也是破天荒头一回。这下,整个村子听新歌听人了『迷』!那时候正值夏末季节。 一到晚上,人们都拥到有留声机的人家。有时,索『性』把留声机搬到大街上, 大家听呀听的。老是放着那张《系着红头巾的女突击手》的唱片。“哎,系 着红头巾的女突击手,你最好给我沏壶香茶!……”对大家来说,这也是社 会主义的成果……

“你记得吗,乔罗,开完大会,大伙儿拥上了卡车,――把车挤得满满 当当!”塔纳巴伊眉飞『色』舞地回想起来,“我举着一面红旗,站在驾驶室旁, 简直象过节一样高兴。

车子兜着风,一直开到火车站,从那里沿着铁路又开到了下一站―― 都开到哈萨克斯坦了。在公园里还喝了啤酒。来去的路上歌声不断。――那 时的骑手活下来的很少了,差不多都在战争中牺牲了。是啊……到了夜里, 你听啊:我都没有放下手里的红旗。其实,夜里谁又能看得见红旗呢!可我 一直没有放下……那是――我的旗子!我一个劲地唱呀唱呀,嗓子都唱哑了, 我记得……乔罗,你说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唱歌了呢?”

“老啦,塔纳巴伊,现在有点不合时宜了……”

“我不是指这个,――过去我们已经唱够了。可年轻人呢!有一回,我 到儿子的寄宿学校去了。他在那里学得怎么样啦?那么小就知道讨好领导 了!他说,爹爹,你最好常常给校长招点马一『奶』酒来。这是干什么?学习倒 还凑合……我想听听他们咱什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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