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第45/46页



“您大概猜着了,塔纳克,我为什么事情来找您。”克利姆彼可夫说起来, “我来看看您。您还是那样硬朗,还能割草,这么说,身体还挺好的。这, 我很高兴。”

“你说吧,我的孩子。我也为你高兴。”

“是这样,塔纳克,我来,是为了给你解解疙瘩。现在,您自己也清楚, 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许多事情都上了轨道。这些,您知道得不比我差。”

“我知道。事实总归是事实。拿我们农庄的那些事,我还能评说评说。 情况好象好转了。简直都难以置信了。前不久,我去了一趟‘五棵树’―― 那地方,有一年我在那里接过羔,吃足了苦头。现在,才叫喜人哪!盖起了 崭新的羊圈。多好的羊圈,屋顶全用石板瓦砌的,能存得下五百多只羊。给 羊棺们也盖了新房。旁边还有草棚,马棚。跟过去大不一样了。别的放牧点 上也都一样。村子里也在大兴土木。每次回去,街上都盖起了一栋栋新房。 但愿住后也这样兴旺下去。”

“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事,塔纳克。但远远没有做好。往后一定会更 好的。我找您,想谈谈那个问题。请您回到党内来吧!我们把您的那件事情 重新审查过了。区委也讨论过了。常言说得好:尽管迟了,总比不干好。”

塔纳巴伊不作声了。他激动万分。他是又高兴,又难过。想起已往的 一切,他心里的冤屈太深了!他不想再回忆往事,不想旧事重提了。

“谢谢你的宽心话,”塔纳巴伊对区委书记表示感谢,“谢谢你还没有忘 记我这个老头,”他想了一会儿,直率地说,“我已经老了。我对党还有什么 用呢?我还能为党做些什么呢?我不中用了。我的好光景已经过去了。你不 要见怪。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塔纳巴伊很久都拿不定主意,老是拖呀拖呀――明天去吧,后天去吧, 而时间却飞快地过去了。现在要办点什么事,出趟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有一回,总算收拾停当,备好马,动身了。但走到半路,又拆回来了。 为什么呢?他自己也明白:那是出于他的愚蠢。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我发 傻了。都变成孩子了。”这一切,他心里明白,可就是管不了自己。

他看到草原上一匹跑马扬起的尘土。一下子,他认出了他的古利萨雷。 现在,他很少有机会看到这匹马了。溜蹄马穿过夏天干燥的草原,随身扬起 一团团滚动的白『色』烟尘。

塔纳巴伊从远处望着望着,不禁无限感伤。从前,溜蹄马扬起的尘土 从来也赶不上自己。

它,象只黑『色』的迅猛的大鹏飞蹿而去,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滚滚烟尘。 而现在,尘土常常追上溜蹄马,象云雾似的把它团团围住。它向前冲去,但 是不多一会儿,又消失在自己扬起的浓烟密雾中。不行了,它现在已无法摆 脱开烟尘了。看来,太老了,没劲了,不中用了。“你的情况不妙,古利萨 雷!”塔纳巴伊十分痛心地想道。

他都能想象出:马在尘土中喘着粗气,费力地跑着,骑手发火了,使 劲用鞭子抽它。

于是他似乎看到溜蹄马惶惶四顾的眼睛,体会到它如何拼死拼活想冲 出团团烟尘而又无能为力的心情。尽管骑马的人不会听到塔纳巴伊的声音― ―距离还相当远――塔纳巴伊还是大声喝道:“住手,不许打马!”于是他纵 马飞驰而去,想截住那人的去路。

但他很快又勒住缰绳,没有追赶过去。要是那人能理解他的心情,那 还好。要是不理解呢?要是对方冲着他嚷嚷:“关你什么事?你那么发号施 令的,算老几?我爱怎么赶就怎么赶,你管不着。滚开,老混蛋!”

这时,溜蹄马依旧那么吃劲地、迈着零『乱』的步子朝前跑去,忽儿消失 在尘埃中,忽儿又冲了出来。塔纳巴伊久久地目送它渐渐离去。随后,他掉 转马头,往回驰去。“咱们都跑完自己的路程了,古利萨雷,”他说,“咱们 都老了。现在谁还需要我们这样的老家伙呢?我此刻也跑不动了,古利萨雷。 咱们俩只好等着求日来临了……”

又过了一年,当塔纳巴伊再次看到溜跃马时,它已经驾了辕,拉上大 车了。他又一次感到心灰意冷。昔日的溜蹄马,如今已经衰老不堪,只落得 套上快要鼓架的颈轭,拖着破旧的四轮大车,――瞧那情景,真叫人伤心透 顶!塔纳巴伊忙转过身来,不忍目睹下去。

这之后,塔纳巴伊又见到一次古利萨雷。一个七岁光景的小家伙,穿 条小裤衩,穿件破汗衫,骑着它在街上转悠。小淘气欢天喜地,得意洋洋地 骑在马背上,不时用光光的脚后跟磕着马肚子,仿佛说:瞧,我都能骑马了! 看得出来,这小家伙是头一回上马,所以给他挑了一匹最最温顺、最最听话 的老马。昔日的溜蹄马古利萨雷,竟落到了如此地步!

“老爷爷,您瞧我!”小淘气向塔纳巴伊夸口道,“我是恰巴耶夫1,我 马上要冲过河去!”

“太好了,冲过河去吧,我瞅着!”塔纳巴伊鼓励他说。

小家伙勇敢地拉着缰绳,骑马过河了。但是当马爬上河岸

1瓦西里・伊凡诺维奇・恰巴耶夫(188-1919),苏联国内战争中的 英雄,红军的天才指挥员。时,他没有坐稳,扑通一声,掉到河里去了。

“妈――妈――!”他吓得大声嚷嚷起来。

塔纳巴伊把他从水中拉出来,抱着他朝马走去。古利萨雷温顺地站在 小道上,一会儿提起这条腿,一会儿提起那条腿,倒换着蹄予歇着。“腿都 酸痛了。这么说,完全不中用了。”塔纳巴伊心里明白了。他把孩子抱到衰 老不堪的古利萨雷背上。

“骑好了,别又摔了!”

古利萨雷慢腾腾地在路上迈着艰难的步子。

后来,古利萨雷又回到塔纳巴伊手里。经过老人精心饲养,马似乎又 恢复了点元气。

现在,这是最后一回他把马套上大车,去亚历山大罗夫卡一趟。而此 刻,马在半路上快要死了。

塔纳巴伊因为儿媳『妇』生了第二个孩子,去了儿子家一趟。给他们送去 了一腔羊肉,一麻袋土豆,不少粮食和老伴烤的各式各样的糕饼。过后,他 才明白,为什么扎伊达尔推说有病,不想去儿子家。虽说她没跟任何人明讲 过,但看得出来,她不喜欢儿媳『妇』。

儿子本来就是个没有主见、优柔寡断的人,碰上老婆又那么厉害,那 么霸道。儿媳『妇』成天坐在家里,发号施令,为所欲为,指使丈夫东奔西跑。 世上就有一些人,对他们来说,欺负别人,侮辱别人,算不了一回事,只要 自己得意,滥施建成就行了。

这一回,也是如此。原来,儿子的职务本该提升了。可后来,不知何 故提升了别人,把他拉下来了。于是儿媳『妇』劈头盖脸冲着毫无过错的老头子 来了:

“既然你一辈子放羊放马的,那又何苦人觉呢?到头来,还不是给人家 撵出来了!

为了这桩倒霉事,现在你的儿子就不得重用了。他这八辈子也甭想升 官了。你们倒好,在山沟沟里呆着,都老头老太婆了,你们还指望些什么? 可我们,就得在这儿因为你们受罪了!”

这样气味的话,还有无数……

塔纳巴伊闷闷不乐起来,真后悔不该来。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迟疑 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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