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第89/111页


楚王拍拍他的肩头,一指身后。
一名楚军士兵栽倒在血泊中,脸上和咽喉上还插着萧珉射出的利弩,鲜血不断涌出,十分骇人,楚安走过去查看,他费力挣扎着,手脚不断抽搐,一双手已握不紧手里的腰刀,仍然费力想要说出一些话。
楚安皱皱眉低下头去,俯耳在他的嘴边,却听到他不甘心地问:“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
楚安想想,抬起他的手腕,那里没有黑布带,萧珉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撸开他的袖子,一根黑布带露出了出来,原来他的布带竟然是绑在衣服里面。
萧珉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说道:“还好,还好我没有冤枉你,杀错了人。”
刚才她转头看向楚安时,发现这名士兵提着刀走到楚王身后,表情有点怪异,他的刀锋不是冲着外面的叛军,而像是瞄准了毫无防备站在前方的楚王,但是他毕竟还没有动作,若不是萧珉灵光一闪,等他动手行凶,楚王一定会伤在他的刀下。
那个士兵原本是天心白的护卫,在叛乱时和护卫军一起保护楚王转移,因此没有人格外留意他的举动,他的眼白已经开始充血,仍然不死心地盯着萧珉,问道:“你……怎么……”
萧珉叹了一口气,说道:“刚才不就是你窃窃私语麒麟旗的事情,若非不将楚王放在眼中,怎会如此胆大轻率。”
也许就是他刚才大意给萧珉留下了印象,千钧一发之际,萧珉敏锐的直觉判断出他是潜伏的叛军,及时挽救了楚王。
楚王站在三人身后,也已了然事情经过,刚才乍见萧珉射出连环弩的时刻,他一时间也误会了萧珉,认为吾命休矣,想不到是被萧珉救了一命。
他轻轻拍萧珉的肩头,以示鼓励。
萧珉转过头去,俏脸带着被众人发现的狼狈,向着楚王道:“父王,玉儿出手太急,没和你提前招呼,是我的不敬。”
楚王不多说话,只是赞许地向她笑笑,说道:“情势危急,你们若有余力,便帮士兵们多杀几个叛军。”
他是一代诸侯霸主,心中担忧战势,也知道自己危在旦夕,但始终临危不惧,保持着一国君主的体面和威严。
楚安和萧珉连连点头,举起兵器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前方,阻止突过护卫军防线的叛军进来厮杀,楚王看着萧珉在纷乱的战势中,亭亭玉立,面无惧色,想到楚安在她面前极尽呵护,又想起刚才那一幕,眼色不知怎么逐渐沉重起来。
张.林安等人被刚才发生的一幕震惊地目瞪口呆,想不到叛军的杀手就潜伏在他们身边,若不是萧珉警醒机智,楚王只怕已经做了刀下亡魂,他们提着刀剑站在楚安的身旁,也是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大意。
振奋的鼓声冲破纷乱的战局,在远处遥遥影响着双方的士气,护卫军受到鼓励,拼死坚持着不让叛军全涌过来。
叛军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疯狂,战败是死路一条,还要牵连家人,没有退路的叛军在黑衣人的带领下,纷纷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用自己的命来换护卫军的命。
一个叛军对护卫军砍向他的长刀不躲不避,任着那被血染红的刀锋砍进他的身体,面目狰狞地听铁器嵌进骨缝里的声音,在护卫军惊诧的刹那,用身体顶着护卫军的长刀向前,一抬手用锋利的长刀削去了护卫军的半边脑袋。
护卫军血肉模糊的半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伸手去摸残缺的头颅,叛军的长刀又砍向他抓满血肉的手,护卫军反省过来,紧紧地握住刀在叛军的肚子连续捅了几下,白色掺血的肠子流了一地,两个人疯了一般互相摧残,然后像两个血葫芦一样死死地搂在一起,栽倒在满地血泊之中。
萧珉几乎忍不住要呕吐出来,她已经多次见到战场的厮杀,看到很多她的敌人和士兵兄弟在她面前倒下,但是这种野兽似的进攻搏命的方式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向后躲闪着。
一柄叛军的长刀染满鲜血,向着萧珉砍来,她费力地将长刀架开,可是护卫军在叛军同归于尽的招式下,一个个倒下,更多的叛军冲进楚安、萧珉和一群文弱大臣组成的保卫圈,后面已经是楚王,他们无路可退。
楚王也顺手抄起了地上士兵的武器,戒备地站着,力所能及地帮着众人的忙。
萧珉跟随无锋练习一段时间的武功,以精奇为主,最适合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施展才能有奇效,这样正面作战真刀真枪,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几乎到了她的极限。
一柄又一柄的长刀向着她砍来,厮杀之间,护卫军人越来越少,已经无所谓保护圈,叛军和他们交战在一起,乱砍乱劈的刀枪随时都会捅到他们的身上,萧珉费力地隔开两个叛军的刀枪,斜刺里一柄长刀又砍了过来。
那柄长刀攻击来的太快,萧珉眼前闪过自己被他看中血肉模糊的景象,恨不得自己先给自己一刀,也不想死的像刚才护卫军那样淋漓破碎。
一把大刀格挡在她的面前,一只大手将她一拉,躲在了他的身后,萧珉看着挡在前面宽厚的背,是楚安,现在多一个人休息就是少一个人战斗,楚安本来已经是战斗的主力,再保护身后一个她,承担的压力更大。
好在天心白的人马集结完毕,大军冲过来绞杀叛军,声势凶猛的新军经过变故重新集结,斗志昂扬,立刻就将叛军压制住。天心白更是身先士卒,抢在最前面,一柄锋利的长剑穿糖葫芦一般解决了楚安面前几个叛军,高声叫道:“大王恕罪,天心白整顿队伍,救驾来迟。”
楚王再度看见天心白,总算松了一口气,其余所有人看到这个大救星,提着的心也才回到原位,总算不太迟,再迟一步,这些人真的都要死在叛军手里了。
在天心白大军和精神振奋的护卫军合围下,叛军终于寡不敌众,逐渐败下阵来,黑衣人带着所剩无几的叛军想要从军营的东面冲出去,那里正是稷山,若是逃到山中或可有一线生机。
黑衣人和叛军的算盘,天心白等人何尝不知,她早早命令几名副将带着重兵把守住兵营东方的出口,此刻整个兵营宽广的校场仿佛成了巨大的狩猎场,而那些东突西突的叛军就是被围猎的野兽,和刚才穷凶极恶相比,天翻地覆,已经是两重天地。
楚王看住指挥军队围猎的天心白,将她唤到身边,低声吩咐。
天心白略略点头,将传令兵唤在身边轻声嘱咐了几句,少顷,整个校场的士兵们高声喊起:“缴枪不杀,只惩首恶。”
缴枪不杀,只惩首恶的喊声很快响彻校场的上空,天心白看着走投无路的叛军,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擒贼先擒王,这正是楚王的授意,若整个叛军的心都乱了,看黑衣人还有什么本事翻天。
叫喊声传入叛军耳中,立刻就有一个叛军丢掉兵器,向着楚军方向逃来,却被他身旁剽悍的同伴视为叛徒,从后面一刀捅死。
即使惩罚逃兵的手段如此残酷,也不能制止叛军投降的脚步,生命的宝贵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岂非高于一切,尽管叛军中有几个武功极为高强死硬的人用残酷的手段处死逃兵,还是难挽颓局,大部分叛军放下武器,拼命地逃向楚军。顷刻之间,宽大的校场中间只剩下黑衣人和几个叛军,以及今日一战牺牲的人的尸体。
楚王在天心白等人的簇拥下,逐渐走到离黑衣人很近的地方,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造反?”
那黑衣人只觉着手中长刀,大声叫骂道:“楚洪度,你这个老匹夫,只敢躲在人群之中,你若有胆量,可敢与我单独较量。”
楚洪度被他出声一骂,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心中已经知道背叛的头领是什么人,只是仍然不能相信。
那黑衣人话声一落,已经几个起伏,向着楚洪度猛冲过来。
天心白正要出去迎战,挡在楚王面前,士兵中已经有一个人抢先冲在她的前面,拦住了黑衣人。
天心白定睛一看,正是王华溢,今日一战中,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踪迹,想不到在即将要水落石出时,他却出现了。
天心白双手抱住臂膀,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校场中的王华溢已经和黑衣人搏杀在一起。


本书久久电子书首发,欢迎读者登录www..gouyg.com查看更多优秀作品。

113 命悬一线 上
护卫军和叛军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广大的校场上,天心白大营上万人的士兵神情悲愤,将黑衣人和他仅剩的几名死党紧紧围在校场中间。
乌云压得很低,空气中凝固的几乎没有一丝风,黑衣人辱骂了楚王一番,便孤注一掷地向楚王扑去,其余几名爪牙也同时扑了过来,被其余及名副将拦截住。
王华溢抢先拦在天心白之前,截住了黑衣人的攻击,他一身湖水蓝的长袍无风而动,一柄剑身刻龙的逸龙剑和黑衣人的闪着血光的钢刀呛地一声碰在一起,王华溢的手颤抖了一下,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中充满矛盾痛苦。
黑衣人眼神凌厉,猛地将钢刀抽回,虚晃一下,向着王华溢的肩膀狠狠劈下,王华溢动作稍微迟缓,锋利的刀锋劈在王华溢的肩膀,立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露出肩部森白的骨头。
他看着黑衣人张嘴欲言,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废话少说,把你的本事拿出来。”
王华溢提起精神开始应战,他自幼随同世外高人学艺,武功十分高强,一旦稳住心神步步紧逼,立刻就占了上锋,攻得黑衣人气喘吁吁,动作之间也显得凝滞。
两人身形交错刹那,王华溢耳边听到黑衣人很轻的声音:“给我个痛快,以后一切都靠你了。”
王华溢狠狠咬牙,齿缝间流出血来咽下去,心里全都是苦,他不甘心也不忍心,那黑衣人却陡然气力不济,卖了一个很大的破绽,王华溢咬着牙,那三尺青锋向前猛冲齐齐地没入黑衣人的胸前,血花迸溅。
他仍然狠狠地向前冲着,用长剑顶着黑衣人的身体连连向后退了许多许多步,直到黑衣人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和伤楚,插着他的长剑,向后狠狠地摔倒在地。
王华溢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形挺立不动。
须臾之间,其余几名副将也迅速结果了自己的对手。
四周观看的楚军士兵响起雷鸣般呼喊喝彩的声音,天心白吃惊地只紧紧盯住王华溢,他怎么把黑衣人杀死了,难道是她预料错了,王华溢和这场叛变无关,不,绝对不可能。
王华溢略微站了一下,在满场的欢呼声中一步步走向黑衣人,从他的身体上拔下了自己的逸龙剑,在衣服上蹭了蹭剑身上的鲜血,这一剑扎的很深,心脏都捅出一个洞来,而黑衣人也幸运地就这样去了,楚王和楚军能鞭笞折磨的也唯有他的尸体而已。
王华溢慢慢地蹲下身子,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揭下黑衣人的面具,那是一张威武神气的脸孔,楚王、楚安、天心白等人都十分熟悉这张脸的主人,他们都愣住了。
王华溢身子猛地一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如化石一般僵住,随即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伤心地搂住黑衣人的尸体痛哭失声。
四周的楚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皇失措地看着这个手刃贼首的副将莫名失态,楚王手下的护卫已经推开王华溢,将黑衣人的尸体拖到了楚王面前。
是他,王若弼,曾经的国舅和护国将军,也是王华溢的亲生父亲,楚王看着王华溢已经彻底失血的脸色,看到不远处茫然无错失魂落魄的王华溢,面色也沉重起来。
张.林安出班启奏道:“大王,看来今日叛变之事是由王若弼主使,王华溢是王家嫡子,不可能毫不知情,请大王下令将他关押审问。”
楚王还在安静地看着王若弼的尸首,一时无话。
王华溢已经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发现黑衣人是父亲的刹那间,王华溢倍显憔悴,眼球上布满血丝,涕泪交加,拭之不干。他的额头已经磕出血来,喃喃说着:“求大王赐臣一死,子弑父天理不容,求大王赐臣一死,替天行道。”
别人在这种情况下求饶,他却因为发现自己弑父的罪孽,只求速死。
围观的众人之中,禁不住响起轻轻地叹息,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这场人间悲剧,楚王背负着双手,面沉似水,若弼我已经设法保全你,你为什么还要造反,为什么。

当前:第89/11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