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血神兵》第10/51页


行未过十里,远远便望见一面“酒”字旗在秋风中招展。赵仲谋脚下加力,快步行至酒栈跟前。小二端过酒来,三杯入肚,赵仲谋顿觉豪气徒生,一眼瞥见右边墙上题着几首诗,于是向店主要过笔墨,也在墙上题诗一首。那店主见他持枪在手,又操北方口音,穿着普通,似是个南来的江湖中人,此时见他索要笔墨,不禁大感意外,但见他身强力壮,又执枪在手,不敢拒绝,心下却暗自着急,只恐他醉后涂鸦,糟蹋了此间风雅之地。

赵仲谋写罢,那店主举目一望,不禁心下惊诧不已,暗想:“幸好适才未曾出言小觑,原来这位小兄弟文才如此出众,可比先前王秀才、张秀才他们写的好多了!”只见那诗写道:

看江山锦绣,忆千古风流,慨叹英雄去无留。愁,问君可知否?昭王后,谁扫黄金楼!

赵仲谋一仰头,又是一碗烈酒下肚,正想唤酒保添酒,忽听身后一人大声赞道:“好词,好词!”赵仲谋一回头,只见一人青襟长衫,作文士打扮,与自己仿佛年纪,拱手施礼,说道:“兄台才华横溢,令在下佩服万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赵仲谋连称不敢,报过姓名。那人道:“原来是赵兄,在下邵传,安吉人氏。今日偶遇,实属有幸,若蒙不弃,请兄台移坐对饮几杯如何?”赵仲谋独处已久,正自寂寞,当下说道:“如此甚好!”

二人对饮数杯,邵传道:“小弟文才不高,对诗词一道却颇为钟爱,尤喜于词。曾遍览后唐以来所载词作,但觉自苏学士以后,鲜有佳作,到了本朝,佳作更少,只岳鹏举元帅的《小重山》等寥寥数首,堪称上选。今读兄台之词,英雄之气跃然墙上,笔墨之间豪气顿生,短短数语之间,道尽天下英雄怀才不遇、报国无门之愤慨,实是难得之佳作。”一举杯,说道:“来,我敬兄台一杯!”赵仲谋连称不敢,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赵仲谋数杯酒下肚,略有醉意,只觉这酒入口之时甚感醇厚和淡,比之北地白酒颇不足道,但入肚之后,后劲却是甚强。正自寻味,却听邵传笑道:“赵兄久处北地,对这江浙一带的越酒或许不甚了解吧?”赵仲谋道:“正要向邵兄请教。”邵传命酒保添上几只菜来,向赵仲谋道:“这临安城东百里有一古城,名为会稽,春秋时为越国之所在,越人造酒之技源于春秋以前,传数千年而至今,因酒作深黄之色,故称之为黄酒。相传越人但凡家中有添丁之喜,便买酒数十坛,掘地而藏,称之为‘状元红’,以期佳儿他日金榜高中之时挖出美酒宴请宾朋。状元之想千中无一,这‘状元红’多在儿子大婚之时便挖出饮宴,而此酒珍藏十数年,香醇远胜新酿,由是‘状元红’之名大噪江南。”赵仲谋道:“原来这酒称作‘状元红’啊。”邵传微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这得男之家藏酒称作‘状元红’,生女之家藏酒便叫作‘女儿红’,兄台今日与小弟所饮,便是此店所进的越中名酿‘女儿红’了。此酒入口香醇和淡,后劲却是极大,赵兄适才贪饮,故而此时已略有醉意了。”赵仲谋心道:“先前在蜀中之时,我祖、父两代曾开过几十年的酒坊,当时我虽年幼,但耳濡目染对酒之一物却也有略有所知,只是这黄酒远在江南一带,一直却未曾品味,所知自然更是有限了。”当下笑道:“小弟量浅,倒教邵兄见笑了。”

正自畅谈,忽听门外马嘶声响,接连数声,二人心下好奇,一齐走到酒栈门口。只见一匹瘦马横卧在远处山道边,悲嘶不已。二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匹黄毛老马,前蹄陷在山石之中已然折断,浑身鞭伤累累,双目流泪,气喘嘘嘘,渐感不支。赵仲谋心下不忍,走近身去,挖开断蹄两边山石,将老马扶起。赵仲谋欲待相救,心下无计,忽听身后邵传说道:“兄弟适才见离此三、四里外有间骡马行,若是有车相载,当可设法医治。”赵仲谋道:“那就烦请邵兄引路,小弟背负此马前往。”说罢,负马上肩,提枪在手,便即前行。邵传吃了一惊,似是对赵仲谋神力过人甚感惊讶,当下回身付过酒资,便即投前带路。

二人南行数里,到得骡马行前。赵仲谋放下老马,向店主说明来意。那店主看过老马,说道:“二位兄台不必费心了,若要马匹,尽可在本行挑选,但这老马,却不必救了。”赵仲谋大奇,追问其故。那店主道:“这匹马年齿已高,体力不支,近日又急驰远涉,若要医治,已颇费时日;此时前蹄已断,更难接续,医治时日也需更长,以此算来,便能医好,也需十两以上,而本行上好的良驹,也不过售价十两。再者,此马若是治愈,能否奔驰如前也未可知。”赵仲谋见他所言颇为有理,但见老马似懂人言,双目不住地流泪,心下不忍,一伸手,便欲从怀里掏出银两。不料这一掏却掏了个空,怀里除了几个铜钱之外,别无余钱。赵仲谋脸上一红,方才记起自己独居三年余,已将吕茵临行前所赠银两花费贻尽,此时身边仅剩下数十个铜钱而已。

赵仲谋正自窘迫,却见邵传从怀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来,放在那店主面前,说道:“店家你放手医治便是,我们就要这匹老马。”那店主接过银两笑道:“二位小哥真是古怪,不要良驹却偏要病马,但既然如此吩咐,在下自当遵办。”当下命人将老马抬入后堂医治,要二人两月之后再来取马。

二人出了骡马行,相约再回适才酒栈。赵仲谋道:“小弟一时身边不便,邵兄银两,改日自当奉还。”邵传微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赵兄不必记挂。”随即又问道:“赵兄可曾读过李太白的《天马歌》?”赵仲谋摇摇头,邵传道:“李太白诗云:‘白云在青天,丘陵远崔嵬。盐车上峻坂,倒行逆施畏日晚。伯乐翦拂中道遗,少尽其力老弃之。愿逢田子方,恻然为我悲。虽有玉山禾,不能疗苦饥。严霜五月凋桂枝,伏枥衔冤两催眉。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这首《天马歌》写的虽然是马,喻的却是逸群绝伦之士。而今转眼百年,但良马与贤士却依旧命途窘迫,可叹啊可叹!”赵仲谋闻言心有所感,默然不语。

邵传又道:“赵兄可知相马之术?”赵仲谋道:“小弟不知。”邵传道:“家叔深谙此道,小弟与家叔相处日久,也学得一二。适才赵兄所救黄毛老马,乃是极为罕见之相,若非小弟走眼,此马名为‘紫燕’。据家叔所言,‘紫燕’脚力可与汗血宝马、赤兔马等名骐相比,实是万中选一的良马。”赵仲谋闻言惊奇不已,却听邵传又道:“此马比之常马,年齿已高,但紫燕多寿,非常马所能比,若以年岁而论,此马正值壮年。再者,紫燕极通人性,亲近之人骑之,自是一日千里,而旁人骑之,不但不服驯叱,足力也与常马无异。”赵仲谋道:“此马既是如此罕有,适才又是邵兄出钱医治,此马自当归邵兄所有。”邵传微着摇摇头,道:“小弟适才已然讲过,此马极具灵性,危难之际受赵兄知遇之恩,必当舍身相报,此马对赵兄来说已是挥之不去,对于兄弟,则是强留不住。何况赵兄行走江湖,有良驹在侧,方便许多;而小弟一介酸儒,宝马劣马,分别却是不大。”赵仲谋见邵传坚辞,自己听他讲述之后,对此马又甚是喜爱,当下也就不再勉强。

二人行不多时,便已回到酒栈,店主见二人去而复返,甚是高兴,急忙招呼二人坐下。二人远涉数里,醉意已消,于是又再举杯畅饮。言谈间,赵仲谋只觉邵传年纪或许比自己稍长,但见闻之博,却远在自己之上,不禁大为钦佩。赵仲谋醉意已生,向邵传道:“今日我与邵兄一见如故,若蒙不弃,小弟愿与邵兄结为异姓兄弟,不知邵兄意下如何?”邵传道:“如此甚好!我上有二姐,却未有兄弟,今日能与赵兄结拜,足称生平之愿。”当下二人叙过年岁,邵传长赵仲谋二岁,便为兄长,赵仲谋为弟。二人大喜,举杯畅饮,不觉大醉。

赵仲谋醒来之时,见自己和衣睡于一张大床之上,身上锦被盖体,再看房中摆设,却似在客栈之中。回想未醉之时,似与兄长邵传对饮,烂醉之后,却又不知为何会在此间安睡。赵仲谋起身出房,看天色已是次日一早。那店主堆笑着走近身来,赵仲谋一看,却非所识,问起缘由,方知昨日自己烂醉如泥,是邵传叫人背负至此歇息,他因有要事,已先去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赵仲谋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写道:

仲谋吾弟:昨日兄弟对饮,何其欢也?不意为兄忽逢要事,急切之间,难以相告,特留书暂别。贤弟他日有暇,可往安吉净土村一行,届时兄弟再聚,一醉方休。愚兄邵传顿首。

赵仲谋读罢,怅然若失。

那店家见他心中不快,赔笑道:“客官兄长还命小店代购了一套衣衫,说是待您醒后更换,”说着从身后拒台中取出一套蓝色衣衫,交到赵仲谋手中,说道:“小店也不知客官您喜爱哪种式样,只是按客官兄长所穿照买了一套,您穿着若有不妥之处,小店自当负责调换。”赵仲谋闻言心中一阵感激,暗思自吴家破败以来,四年之中,从无一人如此相待,不禁为之感动。却听那店主又道:“昨日客官兄长在本店预先寄下五十两银子,除去住店、衣衫所费银两,尚余四十余两在此,小店现一并交与客官您了。”说着向赵仲谋递过所剩银两。赵仲谋伸手接过,取出一小锭碎银给那店主,以示谢意,那店主大喜,吩咐伙计备好早餐,并亲自把他引入客房,这才离去。

赵仲谋换过衣衫,用罢早餐,自觉精神许多,正自高兴,忽记起“沸血神兵”,不由得心头一惊:“可莫要喝酒误事,丢了祖传的宝贝银枪!昨日与兄长畅谈许久,却未曾提到此枪,醉酒之后,兄长命人把我送至此地,却不知银枪又在何处?”想到此间,急忙起身去问店主,孰料一转身便瞥见那银枪正自立在床头,当下暗暗自责,喏大杆银枪自己适才为何未曾看见,没来由地虚惊了一场。当下提枪而出。

刚走到客店门前,只见十数双眼睛齐向自己身上看来,赵仲谋心下奇怪,低声向那店主请问何故。那店主赔笑着低声说道:“客官您的穿着作书生打扮,却手提银枪,似乎有些……有些那个……出人意表,所以大伙儿瞧着……”赵仲谋顿悟,心道:“穿着书生衣衫却又手持兵刃,确是有些不伦不类,这倒也难怪他们这么看我了。”当下便将银枪交给店主,要他代为保管,自己不久来取。那店主见他出手阔绰,而银枪又非累赘之物,自是满口答应。

出得店来,赵仲谋径往闹市中走去。他虽独居临安三年有余,但一直专心习武,心无旁鹜,就连这临安城中街市,也甚为陌生,城中繁华富庶之处一直无暇领略,直至今日。此时虽是深秋,但暑气尚未退尽,赵仲谋见文士多手持折扇,便也在街边小摊上买了一把,挥扇而行,心下颇为畅怀。

赵仲谋行走许久,但见街道纵横,自己也不知已到了何处,正欲寻路而回,忽觉两边街道似曾相识,但一时又记不得自己何时来过。正自神思,忽听前面不远处人声嘈杂,数十人挤在一座楼前,争吵不已,赵仲谋心下好奇,忙快步走近。只见楼前一块极大的招牌写着“偎翠楼”三个大字,赵仲谋这才记起,这条小街名叫“胭脂巷”,自己三年前曾在这一带寻访“枪神”多日,而“偎翠楼”正是胭脂巷中最负盛名的一家妓院。赵仲谋心道:“怪不得似曾相识,原来自己以前确是来过。”

楼前数十人挤在一起,赵仲谋见这数十人中,老的已六十有余,年青的却只与自己相仿,个个穿着讲究,挤在这“偎翠楼”前,自是为一亲美人的香泽了,心想:“能教这么多须眉男儿为之倾倒,不知却是何等天姿国色?”心下虽觉无聊,但好奇心起,倒想看看此女究竟如何倾国倾城。

过得片刻,便见楼上盈盈走来一个少女,年方韶龄,长发垂肩,娇美可人,绿裙荡漾间,缓步走近身来。赵仲谋一见之下,觉得这位少女果然极为美丽,但却也称不上是国色天姿,何以竟会令众人倾倒如此?正自疑惑,却听众人齐道:“小瑕姐,今日小姐又出了个什么题目?”赵仲谋心想:“原来只是个小姐身边的丫鬟,却非众人想见之人。”

却见那丫鬟向楼前众人一瞥,微微抬起头来,轻蔑地道:“又是你们几个啊?”赵仲谋站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听她这话语间颇含轻视之意,心中略感不悦,心道:“连这小丫头却也这般傲慢,我倒要瞧瞧这小姐究竟是何等样人!”却听那丫鬟说道:“前两天出了两题都没人答得上来,小姐说这回出个容易的,免得你们又答不上来。”众人连声道:“多谢,多谢!”那丫鬟道:“你们听好了,这回还是对对子,我这上联是‘四季春夏秋冬’。”话音刚落,便听得人群中一人大叫道:“四好吃喝嫖赌!”众人一齐大笑,赵仲谋也不禁笑出声来,那丫鬟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那人见众人哄笑,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我对得不好么?‘吃喝嫖赌’对‘春夏秋冬’工整之极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一人对道:“四面东南西北。”旁一人道:“不对,不对,该对‘四花梅兰竹菊’。‘春夏秋冬’与‘梅兰竹菊’都是麻将中的牌子,正好相对。”……那丫鬟见了众人丑态,不禁抿嘴偷笑。

赵仲谋早年从父习文数年,诗词对联之类略知一二,心想此联看似平常,其实却颇难应对,难就难在前面第一字须避开“四”字另取数字,而后面却因字数所限,非对四个词义相近之字不可。心下思索半刻,便已有了下联。忽见人群中一人排众而出,手中折扇轻摇,神情傲慢,朗声向那丫鬟道:“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姐,这下联我已对上了,当是‘三光日月星辰’。”赵仲谋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能对出个‘三’字来,这位老兄比前面几位是高明了许多,但却不知这‘辰’字是前三者的总称,又如何能与日月星相并列?”果听那丫鬟道:“不对,这‘辰’字与日、月、星三字不匹配,还是不工整。”那人急道:“小瑕姐,你这也说不工整,那也说不工整,倒底要如何才算是工整?你还说出个容易点的,竟比昨天那联还难了许多。”那丫鬟嗔道:“若是人人对得上,那我们小姐的门槛还不早让你们给踩断了?”众人无言以对,却又苦思不得,一时安静了许多。

赵仲谋上前几步,向那丫鬟说道:“可否容在下一试?”那丫鬟看他一眼,说道:“你尽管说来听听。”赵仲谋道:“我这下联是‘三王禹汤文武’。”众人闻言一惊,其中便有文才略高者心想:“这三王是指三代之王,虽只三代,却同指夏禹、商汤和周室的文王、武王四人,看来这小酸儒确是对上了。”那丫鬟上下打量赵仲谋片刻,见他剑眉朗目,形容俊美,作书生打扮,当下微微点头道:“对倒是对上了,却有一处不足……”赵仲谋问道:“何处不足?倒要向姑娘请教。”那丫鬟道:“这三王与四季之间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赵仲谋正色道:“对天下百姓而言,一个英明的君主尤如四季的轮回一般重要,二者又何言无关呢?”那丫鬟语塞,顿时收敛起先前傲慢之态,问道:“公子贵姓?我家小姐在楼上相候。请跟我来。”赵仲谋道:“敝姓赵,有劳姑娘引路。”心道:“这小姐居然能让胭脂巷如此轰动,倒要瞧瞧究竟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当下缓步跟随那丫鬟而入。

楼前众人大哗,但各人自凭文才,对不上对子又怪得了谁。众人无奈之余纷纷散去,所幸偎翠楼中不考文才靠(考)钱财(才)的姑娘应有尽有,因此脑满肠肥的众纨绔子弟只好退而求其次,各叙风情而去,由此,这偎翠楼中钱财滚滚而来,老鸨自是笑歪了嘴。

赵仲谋跟随那丫鬟走进偎翠楼,但见楼内陈设华美,画栋雕梁,满目新奇,香气袭人。二人行不多时,便即到得小姐闺房门外,那丫鬟开门引赵仲谋进房,便即上前在小姐耳畔低声细语一番,言语间不时偷笑。赵仲谋见那小姐背身而坐,长发及肩,穿一袭白衣,身形婀娜,却瞧不见半分容貌。那丫鬟低语许久,轻笑一声,转身出房,关上了房门。

赵仲谋初涉风月之地,不知所措,脸上微微发红。却见那小姐缓缓转过身来,微笑道:“赵公子请坐。”赵仲谋见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肤色白腻,脸上隐隐透着一层红润之色,美目顾盼间犹如春水泛波,嘴角孕微笑,令人顿生亲近可人之意,虽在风尘之中,却也是清秀脱俗,未有风尘之色。赵仲谋一见之下,只觉这少女误落风尘实是可惜之至。

赵仲谋端坐在红木椅子上,一时不知何言以对,却听那少女说道:“赵公子文才出众,令小女子钦佩不已。”赵仲谋道:“姑娘过誉了,在下实不敢当。”那少女又道:“公子既已答出了小女子的题目,小女子自当遵守诺言,悉心侍奉公子。”赵仲谋问道:“在下偶过胭脂巷,见偎翠楼前众人对联,却无一人能对,在下一时好奇,这才上前一试,却不知姑娘先前所许何事?”那少女抬头注视赵仲谋半刻,神情间似乎颇有惊讶之色,继而又忽然变得娇羞万般,轻声道:“小女子自来偎翠楼,数十日来未曾侍奉一人,曾许诺:谁能对上所出之联,小女子便以身相许。”

赵仲谋闻言大惊,羞惭不已,忙道:“在下实是不知,对姑娘并无丝毫亵渎之意。”却见那少女一改娇羞之态,笑问道:“公子若是事先知晓,还敢对此联否?”赵仲谋道:“在下不敢。”那少女又问:“公子以前来过这偎翠楼吗?”赵仲谋道:“未曾来过。”“那胭脂巷中的其他院所呢?”那少女追问道。赵仲谋道:“也未曾到过。”那少女笑道:“那公子真是位难得的志诚君子了。”说着提起赵仲谋身前酒壶,筛了两杯酒,举杯向赵仲谋说道:“小女子敬公子一杯。”赵仲谋一饮而尽。

那少女又道:“但公子今日既已到此,又岂能令小女子失信于人呢?公子是志诚君子,有心令小女子今日得保清白之躯,但未知明日又是如何?在这偎翠楼中,谁又能长保清白之躯?”赵仲谋闻言似觉有理,无言以对。那少女道:“公子推辞,莫非是嫌小女子容貌丑陋么?”赵仲谋忙道:“姑娘容貌倾国倾城,又怎敢言丑。”那少女笑道:“既蒙不弃,小女子自当悉心侍奉公子。”说罢,小鸟依人般靠近身来,伸手便来解赵仲谋的衣衫。

赵仲谋顿时俏脸胀得通红,手足无措,满身功夫竟连半分也施展不出来,伸手想推开那少女,在她柔软的腰肢间轻轻一触,又忙缩了回来。那少女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扑噗”一声笑出声来,双靥生春。赵仲谋正自窘迫,忽觉胸口某处隐隐似有一股劲力涌到,若有若无,略无酸痛之感,心觉怪异,急运内力相抗,但却渐觉困乏,不多时便即沉沉睡去。

……

赵仲谋渐渐醒来,一睁开双眼,却见自已和衣躺在高床锦被之中,心头一惊,便即想起先前的情景,记得自己与那少女言谈许久,那少女正替自己解衣之时,自己便即沉沉睡去。赵仲谋茫然不知何故,仰身回顾左右,却见房内空无一人,桌椅罢设如旧,桌上却已点起了两盏灯,窗外一片漆黑,不知已是何时。赵仲谋心想:“先前只觉得胸前巨阙穴附近隐隐似有一股劲力涌到,自己急运内力抗拒,之后便失去了知觉。”伸手摸了摸胸前适才感觉之处,心下蓦地一惊:“莫非是让人点了睡穴?”但继而又想:“难倒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会是武功精湛的内家高手?不可能吧?或许是我自己酒醉入眠吧。”赵仲谋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桌上的酒壶,心想:“昨日烂醉一场,今日再醉,那也难说。”正自猜测,忽听门外脚步声响,二人推门而入,赵仲谋急忙闭目装睡,细心倾听。

只听一人道:“小姐打算明日如何对赵公子说?”另一人“咯咯”一笑,道:“明日我就怪他卖醉装睡,有意推辞。”赵仲谋听二人声音语气,正是先前自己所遇主婢二人,寻思:“不知她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丫鬟道:“小姐你这么大声,也不怕把他给吵醒了。”那少女笑道:“他被我点了睡穴,若无深厚内功相抗,定要睡到明日天亮才醒,现在你就是推他,他也不肯起来,怕什么?”却听那丫鬟又道:“小姐,我们来胭脂巷也将近一月了,若是老爷知道了,也该气够了,这儿无聊得紧,我们还是回去吧。”赵仲谋心想:“这二人不知是什么人,会点穴功夫,进这‘偎翠楼’来似乎还能来去自如,不知又为何无故捉弄于我。”却听那少女气道:“我就是要让他气个够!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但这‘偎翠楼’中数十日,却也实在无聊,倒还真想出去换些新鲜花样来玩玩了。”那丫鬟急道:“小姐你可别再出点子了,要知道你一出点子,我便第一个倒霉。”那小姐笑道:“好,你这么说我,我还偏再想个新花样来玩玩不可!”言罢,二人嘻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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