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血神兵》第45/51页


“秦桧得知此事也大为惊惧,虽对显圣一事将信将疑,却也深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于是,数日之间,百姓中便争相传说岳飞显圣,护卫自己金身庙宇之事,也正为此,众百姓再不把秦桧禁令放在眼里,一齐涌到岳庙之前,撕毁封条,重塑金身,由此,岳庙香火更胜往昔。而经此一事之后,朝野人人俱怕岳飞追魂,再无一人敢在秦桧面前提及岳庙之事,秦桧也心有所忌,即便对岳庙重开之事有所知晓,也再不敢公然派人前去骚扰。”

金兀朮问道:“那后来又是如何?”周慕彰道:“此事一起,直吓得秦桧、张俊、万俟卨、罗汝揖等人连门都不敢再出,府中院前院后家丁护卫更是加了一倍有余,还请来大批的和尚道士到府中作法消灾,就连上朝也要数百军士护卫左右,还一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这中间要数王俊最为刁乖了,他自知官职卑微,无法调动大批军士护卫左右,竟然躲到秦府中来了。其后大半年间,众人虽一直相安无事,却也提心吊胆,日子过得极不是滋味。”

“转眼又到了年尾,大家见这大半年间岳飞不再显灵,也将此事逐渐忘淡了,谁料便在旧岁的除夕之夜,也就是岳飞去世周年,岳飞冤魂又再出现,将王俊和秦桧之子秦耀,以及我大金使者粘忽迷及其下属一十八人尽数索了命去,手法还与先前蒋成、沈清二人死时一般无异,都是被鹰爪功捏碎喉骨而亡!”

听到这儿,金兀朮不禁大惊道:“竟有这等事情!”周慕彰说道:“小人在王爷面前万不敢有半句虚言,此事现今临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早已震惊全国,王爷若是不信,可差人再去打探一番。”金兀朮沉吟不语,过得片刻,又问道:“既已过去这许多时日,那赵构这小子又为何也不派人来说明此事?”周慕彰道:“这个就不是小人所能知道的了。不过以小人猜测,多半是赵构怕大金使者死于宋国境内难逃罪责,不知如何向王爷交待,故而只作不知,只盼时日一久,王爷能将此事忘淡了。”金兀朮道:“这话说的倒也不错,赵构这小子本就是这般得过且过苟安一隅的性子。”

周慕彰见金兀朮听罢自己叙述神色略缓,当下提杯满饮一樽,继续说道:“还有一事,王爷或许不知,岳飞死后二十余日,也就是大宋绍兴十二年正月,秦桧上朝途径众安桥畔之时,遭遇刺客,幸得我朝戒晦大师出手相救,方才幸免于难。刺客当场被擒,斩首悬挂城头示众,这人便是大宋定边将军施全。”金兀朮道:“此事已有多人向本王禀告,本王也早已知晓。”周慕彰道:“此事天下皆知,王爷自不会例外,只是真相却并非如此!原来当日施全被擒之后便即为人所救,不知所终,秦桧怕刺客得而复失大失自己威风,又难以向天下豪杰立威,这才将那个失职的军校斩了,割首相代,那城头上挂的只是一颗寻常军校的脑袋,却哪里是定边将军的首级了!”众人不禁心道:“不想竟有这等事情!”

却听周慕彰继续说道:“非但如此,自当日遇刺之后,秦桧便觉周身难受,心神恍惚,却又说不清病状,太医诊治多次也查不出病因。直到一月之后,秦桧背心痛痒,太医检视之下,方才发现他背上长了一粒小疮。病根既已找到,想要治疗原本当不是件难事,可是事情就怪在这儿,不论太医如何用针施药,这疮就是不见消退,而且还越长越大,治着治着治得连众御医们头都也跟着大了起来,却就是拿它没有办法。于是许多知情之人便将此疮与岳飞显圣一事联了起来,心底的话虽是谁也没敢说出口来,但不论是谁,人前背后说到岳飞之时,都越发的恭敬了。又过了一个多月,太医院请来了一位西域的名医前来为秦桧诊治。那人看过秦桧病情之后,说这疮并非天生,乃是中了一种名叫‘鸩血’的剧毒,此毒虽是厉害,在中原却极少有见,多半是他的仇家在暗中所下的毒手。当时秦桧便问当如何救治,那人说道,要解毒原就极为不易,此时又为时太晚,过了最佳的医治之期,太医们唯恐相爷见责,在针药上各倾全力,更是削弱了患者的抗病之力,若要根治,已无可能,若由他来医治,最多也只能延数年之命而已。当时秦桧虽是不喜,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命他全力施为。那人医治之后,毒疮果然稍见好转,不须再日夜饱受煎熬。”

金兀朮道:“如此说来,秦桧现今在南朝虽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却也是别有痛楚。”周慕彰道:“王爷说得不错,但在小人想来,这原也在情理之中——一人若是占尽了天下的好处,不免为天人所妒,秦桧以叛臣之身而居丞相之位,若无毒疮之苦、丧子之痛,岂非显得老天爷太过不公了么?”金兀朮笑道:“周将军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你在南朝还真长了不少学识啊!”周慕彰道:“谢王爷夸奖,小人愧不敢当。”

金兀朮道:“还有秦桧的事么?你且再讲来听听。”周慕彰稍作思索,笑道:“有倒是还有一件,却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与我大金开疆大计更是无关,但此时说来,或可搏王爷和诸位大人们一笑。”金兀朮道:“好,你且说说与诸位大人们听听。”周慕彰答应一声,说道:“去年十二月间,秦桧背上毒疮稍好,进宫去见赵构。赵构正自无聊,见他来到,便命他一齐微服出宫去散散心。出得宫来,二人一路寻访,直走了十几里地,也不见一件有趣之事,正感疲累之际,忽见前面绿荫茂盛之处摆着一个测字的摊儿。二人走近,在摊上坐了下来。赵构心想,既在他摊上坐了下来,不惠顾一下他的生意,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便让那人给随意算上一卦。那测字的道:‘字乃卦之本,还请老爷先赐个字吧!’赵构一听,倒也言之成理,心中想到寒冬即尽新春将到,便随口说了个‘春’字,只听那人解道:‘春乃四季之首,单凭此字便可看出老爷位高权重,身份非同一般。’赵构心想此人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也算是不易,当下含笑不语,只听那人又道:‘不过这“春”字好是好,却只是“秦”头太重,压“日”无光。’秦桧闻言大惊,心道:‘这人莫非是说我功高震主么?竟然好大的狗胆!’转瞬间又想:‘这话外之音可千万别让皇上领悟才是,要不然我这下半世可就再无出头之日了!’赵构却不及秦桧机敏,问道:‘什么叫秦头太重,压日无光?’那人一笑,说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一个规矩,就是话不能说得太白了,一切都只能让客人自己去意会,还是请老爷自己慢慢思量去吧。’赵构点点头,微笑着向秦桧道:‘既已在他这小摊上坐了下来,你便也让他算上一卦吧!’秦桧急忙答应,眼见此处清幽绝俗,景致优雅,倒是个极好的去处,当下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幽’字。那人一看,说道:‘这“幽”字四平八稳的,看似有磐石之安,却是个双龙锁骨之兆,是大福,却也有大祸。’心下却道:‘以卦相上来看,此人注定要开棺戮尸,尸骨无存,但这等言语我不便开口,也只能任其自悟了。’秦桧听罢大怒,但怕着了痕迹,在赵构面前,自是不敢发作。二人付了卦资,便即起身回宫。秦桧将赵构送到宫中,一回到相府,便即命小人率众前去捉拿那测字之人问罪。小人赶到之时,那人已不知去了何处,在先前那测字摊前,却听百姓争相传说先前这帝、相二人测字的经过,小人因此得知。”

金兀朮听罢,哈哈大笑,说道:“能说出这‘双龙锁骨’四字来,看来这测字先生倒还真有些本事!只不知他这‘开棺戮尸、尸骨无存’之算准是不准?”正言语间,忽报戒明大师前来拜见。戒明乃是大金国师,身份大非寻常,金兀朮慌忙起身,将戒明迎入大厅之中。戒明笑道:“听闻王爷设宴,老衲不请自来,还望王爷见谅!”金兀朮笑道:“国师说哪里话了?国师驾到,令寒舍顿时蓬荜生辉。”当下命人搬上桌椅,置座于自己身侧。

酒过数巡,戒明举目向坐下众人一望,目光在周慕彰脸上稍作停顿,转头向金兀朮问道:“这位先生好生面善,却似是南朝人物,不知何以会在王爷宴中?”金兀朮微笑道:“这位是本王帐下的监秦将军周慕彰,一直潜伏于南朝秦桧府邸之中,想是大师当日南下宋国之时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吧!”戒明顿悟,说道:“原来秦府中的秦管家,便是我朝的监秦将军!”周慕彰从席间站起身来,向戒明拱手行礼,说道:“小人参见国师,先前秦府之中未敢向大师言明,还请恕罪!”戒明道:“将军行事谨密,又何罪之有啊?”继而又向金兀朮说道:“王爷如此用谋,真可谓是无往而不利了!”金兀朮大笑道:“国师过奖了!”

戒明道:“周将军南来,却不知给王爷带来了什么重大的消息?”金兀朮点点头,示意周慕彰但言无妨。周慕彰当即将岳飞显圣诸事重述一遍。戒明听罢,哈哈大笑,说道:“这哪里是什么鬼神显灵了?想来定是秦桧等人陷害忠良心中有愧,这才疑神疑鬼,以致一见鹰爪痕迹便以为是岳飞显圣了!”周慕彰道:“国师请恕小人愚鲁,据说这‘鹰爪功’当世并无传人,若非岳飞显圣,那众人喉间的五指印记又是谁人所留?何况被害诸人尽是地位显赫之人,身侧更是护卫如云,便算有人想要下手,也绝难办到。”戒明轻轻冷笑一声,说道:“谁说‘鹰爪功’当世并无传人?一年之前,老衲在温州雁荡山簏,便曾遇上一人会此鹰爪绝技。此人当时也不过十九、二十岁年纪,武功却颇为了得。被害诸人身侧守护虽是严密,在常人来说,确是极难下手加害,但在鹰爪传人的眼中,却似无人之境,若是老衲猜想不错,这二十余人喉间的夺命一爪,当是此人的手笔无疑。”众人一听,只觉大感意外。金兀朮道:“不是鬼神之力所致便不足为惧了,想来那人身手再高,岳飞的鹰爪绝技再是神妙,在国师这等天下第一高手眼中,当不足一哂。”戒明谦道:“王爷过奖了。但那人武功虽高,想来老衲当也胜他一筹,此人不足为惧。”

金兀朮举杯一饮,心中忽想到一事,不由得哈哈大笑。戒明奇道:“王爷虽知粘忽迷之死并非鬼神之力,但我大金使节在南朝被杀,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王爷却为何发笑啊?”金兀朮含笑不答,目光从坐下众人脸上扫过,见众人神色尽皆迷惘,唯有刘智升面含微笑,神色自若,当下向他说道:“先生想来必定知晓此间缘故,不妨说与国师与众位大人一听。”刘智升微笑道:“若是小臣猜的不错,王爷当是想借此发兵南朝,平定天下。”刘智升顿了一顿,说道:“我大金久欲吞并南朝一统天下,但前者大宋有岳飞在朝,用兵如神,致使我军南下不利,其后岳飞虽死,却因两国盟约初订,不宜兴兵,若我无故毁约,只怕为天下所笑。现今南朝拖欠岁贡,更又杀我大金使节,毁约在前,无礼于后,我朝若是兴兵南下问罪,名正言顺,正可救南朝万民于水火,酬一统天下之志。小臣心想,王爷定是想到了这般好处,方才开怀大笑。”

“说得好!”金兀朮大声赞道:“刘先生果然智谋不凡,连本王心中所想,竟也猜得一般无二。”继而回顾众人道:“诸位明日一早在我帐前集合,共商南下之策。”众人一齐领命。戒明道:“老衲久食大金之禄,恨无报答,王爷进兵之日,老衲愿随同南下,在军中出力,还望王爷给予一个报答皇恩的机会。”金兀朮道:“国师乃邦国柱石,劳苦功高,何言过谦?但王师南下,若有国师随同左右,当可更操胜算。因而国师若肯同去,本王求之不得。”当下宴罢,众人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金兀朮聚集众将商讨南下之策。金兀朮道:“本王昨日已禀明圣上,发兵四十三万,分三路南下直取临安,一举灭宋,统一天下。这三路人马中,东路由我王兄粘罕率领,马步军共计八万,诈称十万,出隆州,转咸平,取道兴中、河间、东平,奔袭海州,直取泗州,与宋军韩世忠部隔江相峙,以为牵制;西路军由我王兄喇罕率领,马步军七万,也诈称十万,由临潢出兵,取道桓州、大同、汾州、平阳,直取均州、江陵,用以牵制宋军刘琦部;中路军由本王亲率,马步军共计二十八万,诈称三十万,出隆州,由大定、蔚州、真定、邢州、许州进兵,径袭安庆,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取临安。诸位将军以为如何?”

众将道:“圣上与元帅用兵如神,歼灭南朝自能马到成功。”金兀朮见众将均无异议,当下转头向刘智升问道:“先生以为如何?”刘智升道:“元帅用兵老矣,又岂是小臣所能比!”金兀朮见他言不由衷,似乎尚有忧虑未敢尽言,说道:“先生谬赞本王实不敢当。先生若有良策,请直言相教。”刘智升稍作思索,说道:“王爷取道许州,在轩隈一带渡江,地势虽好,却有濮陵城万余宋军与太行山‘八字军’为患,似乎稍欠稳妥。以小臣愚见,不若绕道唐州,在灼礞一带渡江。”金兀朮沉吟道:“绕道唐州未免要多行三百余里山路,再者灼礞一带江流湍急,若要渡江,于我军极为不利,本王以为倒还是在轩隈渡江的好,濮陵军与八字军二路人马皆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刘智升道:“元帅说得倒也有理,不过我军若定要取道许州,在轩隈一带渡江,须先剿灭濮陵军与八字军这二路人马才是。”金兀朮道:“先生行事谨慎,说得自也在理,好,便依先生之言,大军先取濮陵,太行,剿灭这二路人马之后,再行渡江。”

金兀朮转头向帐下副将忽尔津道:“忽尔津,听闻你部人马一月之前在濮陵城外曾与宋军有过交战,却不知此处共有多少宋军,由何人为将?”忽尔津道:“濮陵城中共有宋军一万余人,领兵的将军名叫雷山狱,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枪法却好生了得,当日交战之时,末将与帐下三名千夫长一齐与他对敌,尚且敌他不过,三人尽皆死在他长枪之下,末将也身受重伤,侥幸逃得性命。”忽尔津顿了一顿,又道:“据说此人非但枪法了得,还深通兵法,极富智谋,自到得濮陵城中,便与邻近承天寨的牛皋和八字军的王彦相联络,互列犄角之势,结成攻守同盟,将一座小小的濮陵城整治得颇有起色。以末将浅见,欲取濮陵,当先擒此人。”

金兀朮奇道:“想不到这小小的濮陵城中,据然有这般了不得的人物!”刘智升沉吟道:“雷山狱……这人的名字好生奇怪啊!”忽然间心念一闪,已思得此间玄妙,微笑道:“若是小臣猜想不错,这‘雷山狱’三字乃是化名,此人当是岳飞次子岳雷无疑。”金兀朮道:“先生足不出户,何以会得知此人身份?”刘智升笑道:“我们汉人有一句俗语,叫做: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据说岳飞死后,岳氏家人尽被流放于滇南,唯独次子岳雷携子逃脱,不知去向。依小臣想来,岳雷幼承父训,必不肯因私而废公,定然以守土卫国为己任,日夕未敢懈怠,故而此人必在军中,守我大军南下之冲要之地。”刘智升向忽尔津转头一望,说道:“据忽尔津将军所言,此人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又深通兵法,枪法精妙,本就与岳雷有七分相象,更兼此人名唤‘雷山狱’,这‘山狱’二字,不正是‘岳(嶽)’字么?因此小臣以为,此人必是岳雷!”金兀朮道:“先生见识果然不凡,想来能猜破此人身份的,天下当再无一人!”刘智升谦道:“承王爷谬赞,小臣愧不敢当。”

金兀朮心道:“本王昔日与南朝交战,累败于岳飞,现今岳飞已死,我大金虽安,却令本王顿生无敌之憾,天幸尚有其子承继其志,本王正好与之一较高下,借此洗雪前耻,向南朝立马扬威。”当下回顾众将道:“众将听命:传令各营,明日一早挥师南下,直取濮陵!”众将一齐领命。

次日一早,金兀朮命先锋罕察模率精兵五万,轻装先行,径取濮陵,自引大军二十三万,携粮草锱重战车火炮,取道大定、蔚州,缓缓而来。数日之间,先锋罕察模所率前路人马便已到得濮陵城下,将濮陵城顿时围了个水泄不通。

果如刘智升所料,濮陵守将正是岳雷。此时岳雷见敌军势众,来势又猛,当下便闭门自守,暗思破敌之策。岳雷引众军严阵待得数日,也不见金兵攻城,忽有所悟,心想金军定是想以濮陵城为饵,引承天寨和八字军两路人马前来救援,设伏奇袭,解除后顾之忧后,方才全力攻城。岳雷心想,濮陵城与承天寨、八字军二处军马早有盟约,若知濮陵被围,数日之内,这二处兵马必来救援,如此,则正好中其埋伏。为今之计,只有我单骑突围而出,前去报讯,方能救此危难。当下岳雷更不迟疑,将守城重任交与副将路逢机之后,又密密嘱托一番,便即绰枪上马,杀出城去。城外主将罕察模不知来者就是岳雷,只道是濮陵守将见孤城被围,出城求救去了,正中下怀,命人稀稀落落地射了几箭之后,任他突围而去。

岳雷到得承天寨中,急命人召王彦前来商议军情。三人见此番金国倾力南下,势不可挡,必不肯善罢。其东西二路军马皆不足惧,且都有宋军大将与之匹敌,唯有中路军兵威最盛,且又最为精良,实为大宋之患。众人只觉纵然合濮陵城、承天寨和八字军三路军马,亦不过五万,远不敌金军之强,为今之计,只能事急用奇谋,由承天寨和八字军中各选精兵五千,从金军中、西二路军马之中穿越而过,引兵奚进,直取金都会宁府,使一个“围魏救赵”之计,迫使金国退兵。当下众人计议已定,由岳雷亲率这一万精锐,连夜北进,牛皋与王彦二将各守其寨,与濮陵城互列犄角之势,相机救援。

不料岳雷北进后三日,军情急变。原来罕察模见计谋不成,承天寨与八字军这两路人马不肯上当,当即在东南、西南二侧各留一万人马护卫中军,自引大军三万余人开始攻城。于是,金、宋两军在濮陵城展开攻守大战,接连七日,金军猛攻濮陵不下,死伤八千余人;濮陵城城虽未破,但却也摇摇欲倾,守城宋军由原来的一万锐减到七千。城外承天寨与八字军两路人马引兵来袭金军之后,也与金军发生大战,双方各有死伤,未分胜负。罕察模见接连七日交战无功,还折损了八千余人,不知如何向金兀朮交待,心下更是焦急,攻城愈急。

牛皋、王彦见濮陵城旦夕且破,却苦无良策相救,不由得心急如焚。施全向牛皋进言道:“此番金军倾力南下,必不肯善罢,单凭我濮陵城、承天寨和八字军三路军马万万抵敌不住,以小弟之见,须向朝庭求援方是……”听到此处,牛皋便即大怒,也不由施全说完,大声道:“赵构这昏君畏金如虎,又怎肯出兵相救?再则,这昏君害死我岳大哥,我与他仇深似海,势不两立,宁死也不愿向他求援!”施全道:“牛大哥所言尽现英雄豪气,但我们不为濮陵、承天、八字军这三路军马数万忠义之士着想,也得为岳元帅想上一想——”牛皋闻言,惘然不知所谓,却听施全继续说道:“岳元帅一生精忠报国,身后也没留下多少血脉,现在岳雷之子岳经就在濮陵危城之中,若无外援相救,必然难保,我等若连元帅身后这点血脉都难以保全,纵然力战捐躯,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元帅于九泉之下?”牛皋、王彦听到此处,不禁深以为有理。

施全又道:“向朝庭求援,所屈的不过是我太行山承天寨为将者数人之节,若真能请到外援,所救的当是英雄身后的一脉骨血和此间三路军马数万名忠义之士的性命,孰轻熟重,想来当不难判断吧!”牛皋、王彦齐道:“施将军所言极是。”却只听王彦沉吟道:“只不过现今朝中奸臣当道,就算我们有折节求救之意,只怕他们多半也不肯发兵相救。”施全道:“王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旁人虽是无力施为,有一人却是不然……”王、牛二人齐问道:“何人?”施全道:“秀王赵瑗!”

施全说道:“秀王手握吉、衡、潭、鄂诸州十余万兵马,帐下又聚集了高彦、徐逍、虞允文等数十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当今之世,除韩世忠、刘琦两位元帅之外,当数他最有实力抗拒金兵了。再者,其人素怀大志,倡战反和,当年便曾与元帅、韩元帅等主战诸臣交好,元帅在世之日,对其人更是极为看重,倚为‘赵氏中兴之柱’,曾多次上表请立秀王为太子,想来,也当算是有旧恩在彼处。现今秀王贵为太子,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绝非等闲可比,他若肯发兵相救,大事必成!”牛、王二人不禁心中暗自点头。

施全又道:“在下还听闻秀王帐下有一员大将名叫高彦,原是本朝开平王之后,与向日在牛头山连挑十一辆铁滑车,最后力战殉国的名将高宠乃是同族之兄弟。高彦将军智勇双全,极得秀王喜爱。牛大哥当年与高宠将军相交甚厚,情愈骨肉,不妨以此与高彦将军相见,若能由此人引见于秀王,事必能谐。”牛皋听罢,说道:“好,既如施兄弟所言,老牛便连夜赶去临安求援。”继而又沉吟道:“就只怕远水难解近渴,临安城往返二十日间,濮陵城已为敌军所破。”施全道:“牛大哥且去无妨,濮陵守将路逢机智勇兼备,再得我承天寨、八字军两路军马在外相助,只须金兀朮不来,二十余日间,当可保无虞。”王彦也以为此计可行。

当下牛皋便即南下求援。临行之际,施全道:“外援能否请到殊难预料,但若能在临安城中找到另一人前来相助,牛大哥当也不虚此行了。”牛皋细问其详。施全道:“此人据说乃是三国时名将赵云之后,现今也不过二十岁年纪,年纪虽轻,却是智谋出众,武艺不凡,且又生就一副侠肝义胆,放眼当世之英雄,可与相比肩者实无几人!此人向以我大汉天下为忧,旧日与元帅又曾有师徒之谊,若知元帅之孙为敌所困,必然星夜赶来相救。”牛皋听他说了半天还没说到此人姓名,不觉性急,问道:“此人是谁?”施全微微一笑,说道:“此人大哥也曾相识,便是当日救我于危难之中的赵仲谋赵少侠!”牛皋点点头,说道:“若能遇上此人,固然是好,若是遇他不上,偌大个临安城人海茫茫,急切之间又叫我去何处找寻?”施全道:“若要寻他,却也不难。”当下在牛皋耳畔细语一番。牛皋道:“我且按兄弟这般用计,只不知兄弟的计策灵是不灵?”施全笑道:“这计策若是不灵,大哥回寨之日,小弟愿将自家珍藏多年的十坛绍兴状元红尽数输于大哥。”牛皋大喜,说道:“好,一言为定!”当下纵马向南疾驰,飞骑往临安求援去了。

金军大兵压境,大宋临安城中却依旧歌舞升平,竟似浑没将这灭顶之灾放在心上。这一日,西子湖畔的岳庙之中忽进来一人,此人约模三十六七岁年纪,身材高大,面如黑漆,虬髯似戟,腰间挂着两根四楞镔铁锏,形容威武之极。众香客见他如此模样,一时都猜不透他所为何来。只见那人快步走到大殿之前,凝神向岳飞塑像注视许久,忽然提起腰间铁锏,一锏将岳飞塑像打去了半截。众人大惊,却摄于此人威严,都缄口不敢责问,心中均想:“此人不知是何处的军官,多半是为了讨好秦桧那老贼,才来这岳庙之中作此恶行。”众人气愤之余,却也不禁暗暗替此人可惜:这好好的一条大汉,不求进取,偏来讨好秦桧,走这歪门斜道,以致于一夜之间,便有那鹰爪夺命之虞。众人数来数去此人也只不过长得一个脑袋一条颈项而已,这独步天下的鹰爪锁喉绝技,在他身上也绝不须施展二次,这大汉的不测之祸,似乎已成定局。但那人却似浑似不觉,打倒岳飞塑像之后,便即返身大步离去,既不与庙中众人为难,也没留下一言半语。

转眼便到了当夜三更,鲤跃客栈门前忽闪过一个黑影,不久,那大汉所住的地字第三号房的房门便即无风自开。那黑影飘然而至床前,一爪倏出,疾向床上那人喉间爪到,穿窗而过的月光之下,只见这一爪疾似隼、劲如鹫、形若鹰爪,正是令天下奸佞之辈闻名丧胆的鹰爪锁喉绝技!

但听得“格”地一声轻响,鹰爪入喉,已将那人的喉骨捏得粉碎。那黑影轻轻冷笑一声,正待返身而退,忽见墙角火折一闪,已将银灯点亮。那黑影不禁心中一惊,顺着灯光凝神一看,不由得更觉诧异,惊道:“牛叔叔!”回头再看那床上之人,只见那人身形消瘦,面皮白净,又哪里是众人所描述的黑脸虬髯的模样。只听得牛皋笑道:“今日总算让老牛领教了独步天下的鹰爪锁喉绝技!”跟着又上前拍拍那人肩膀说道:“仲谋,果然是你。看来施兄弟的计策还真管用!”原来,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年来不见踪迹的赵仲谋!

听了牛皋这两句话,赵仲谋一时尚自摸不着头脑,再细看牛皋身形样貌,与众人描述的那打倒岳飞塑像之人倒有九分相似,但心中却绝不敢相信,这位与岳叔叔出生入死数十载,情愈骨肉的兄弟,会在兄长死后来刻意毁坏他的塑像。赵仲谋心中疑云重生,忍不住问道:“今日在岳庙之中毁损岳叔叔塑像之人,难道竟是你牛叔叔?”牛皋直认不讳,愤然说道:“想我岳大哥一生精忠报国,功盖寰宇,举世无匹,不料竟连身后唯一的孙儿都朝不保夕,留此泥木之像又有何用?”闻听此言,赵仲谋忙惊问其故。当下牛皋便将濮陵城被围,岳经危在旦夕,以及施全在承天寨前力荐请他出山相救一事,细细叙述一遍。牛皋又道:“岳大哥生平不信鬼神,塑像损与不损无关大事,但岳经若是不保,只怕岳大哥在天之灵难安。牛叔叔原也敬你岳叔叔有如天神,但为救岳经,也只能不得已出此下策,让仲谋你今夜来找牛叔叔‘算帐’了。”

赵仲谋听罢,说道:“牛叔叔所言尽皆在理,今日出手原是小侄鲁莽,还请牛叔叔见谅。”说罢,拱手施礼。牛皋笑道:“谁又能想到我这头老牛竟会来岳庙之中毁损我岳大哥的塑像呢?这原也怪你不得!”赵仲谋转头向床上一瞥,问道:“那此人又是谁?”闻听此言,牛皋不由得大笑,说道:“此人乃是金人秘探,我一出承天寨,便被此人盯上,一路跟随我来到临安城中,我早已发觉,却也不出言点破,直到今日午后方才忽施偷袭将他制住。我想岳大哥这鹰爪绝技向不轻施,老牛我与他亲如兄弟也从不得一见,今日既与你仲谋有缘,自不能错过这一良机,故而只能委屈这大金国的粘博赤兄台替贤侄喂喂招了。”赵仲谋心道:“原来如此,幸好未曾错杀了好人。”

赵仲谋问道:“那向秀王求援一事又是如何?”牛皋道:“秀王与高将军皆不在王府之中,也不知去了何处,救兵想来是再也请不到了,也只能寄望于你仲谋贤侄,为我岳大哥存此一脉了。”赵仲谋道:“岳叔叔待我恩重如山,小侄正恨无补报,营救岳经之事,自当尽力。”牛皋道:“濮陵城旦夕且破,贤侄既已答允,便请立即起程,我门外那匹追风黄脚力颇为不凡,贤侄不妨就此骑了去。”赵仲谋道:“我那紫燕马也极是神骏,就不劳烦牛叔叔的宝马了。”牛皋道:“好,牛叔叔便专候你的佳音了!”

赵仲谋转身欲行,忽记起一事,回头向牛皋道:“向朝庭借兵虽是绝无可能,但小侄倒有一计,或能解濮陵之危。”牛皋闻言大喜,忙问其计。赵仲谋道:“一年之前,小侄无意中得临安城中一异人以宝物相赠,凭此物,或能调动各处军马也未可知。”牛皋心下好奇,却未敢深信,问道:“何物竟连兵马也调遣得动?”赵仲谋轻轻一笑,说道:“是一柄仿制的‘尚方宝剑’!”牛皋一惊,说道:“是仿制的‘尚方宝剑’?”赵仲谋道:“不错。但虽是仿制,却也几可以乱真,当年小侄便以此剑在赣州开仓放赈,诛杀贪官王建邦,并无一人敢对此剑有所疑异,牛叔叔若是不惧,在临安城之外,持此剑尽可放手施为,要调兵解濮陵之围,当也不难。”牛皋道:“老牛我只长得一颗黑头,干的又是占山为王之事,我有何惧?仲谋你将剑取来,我这便‘借兵’去。”赵仲谋微笑道:“好,那就请牛叔叔与我同到草庐取剑。”

牛皋取了“尚方宝剑”,便即催马向西,“传旨调兵”而去,赵仲谋心知事情紧急,当即也绰枪佩剑,策马北上。临安与濮陵相去千余里,饶是紫燕马奔行如飞,到得濮陵城外,也已在第三日寅牌时分。赵仲谋见紫燕马接连奔行千余里,疲累已极,汗出如浆,当下便转入林中稍息,心想濮陵城便在眼前,大战在即,紫燕马虽是神骏,却也非让它好好养养力气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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