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床》第12/18页


“莋爱就莋爱吗!还不好意思,男人没有性生活是很难受的,像你真是不正常,裴紫姐姐跟你住那么长时间,你们竟然什么都没干,太不地道了吧?”张晓闽穷追不舍。
“别瞎说了,快睡吧,做个好梦。!”慌张中我挂了张晓闽的电话。
罗筱坐在我身上。
我听见悠长伤感的叹息在我们的体内回旋着,我听见辽远空洞的岁月在我们的身边嘶鸣着,我看见低地的岩浆在广糅的天空中喷涌沸腾着。
然而我的心呢?



第三部分:岁月的发条说吧 到旷野去说(5)

我的心在黑夜的荒野上,指路的明灯并没有出现。
晕眩就这样突然来临了,在你毫无防范的时候,在你飞到半空中的时候,在你回望来路,试图栖居于某个不可得、不可见的枝头的时候,这时你发现你的升腾其实只是将你带进了巨大的虚无,带进了无限的无所依靠中。
你总是仰着头,无法顾及你的脚下,这时你怎会踏实?你脚下踏空,从攀援的阶梯坠落,你牺牲于对远处和高处,对地平线,对整个大地,整个世界的无穷的“看”的欲望,人的祸根是永远不得安宁。昆德拉说:“不论谁,如果目标是上进,那么某一天他一定会晕眩。怎么个晕法?是害怕掉下去吗?当了望台有了防晕的扶栏之后,我们为什么害怕掉下去呢?”不,这种晕眩是另一种东西,它是来自我们身内空洞的声音,它引诱着我们,逗弄着我们:它是一种要倒下去的欲望。但是,也正是在这种声音中,大地验证了它自身作为我们的基础所具有的意义,大地用这种神秘的声音来召唤我们,是自我个人混乱的深渊――天空成了深渊,飞升成了坠落,向着深渊的坠落。
一位诗人这样写道:“你的渴望在天上,你就不会在人间到处闯荡。”



第三部分:岁月的发条说吧 到旷野去说(6)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了,过度的酒精使我头疼不已。
开门的时候,我听到一声猫叫,在我的身后,一只黑色的猫戒备地看着我,它弓着腰攀住走廊扶手侧身对着我,仿佛时刻准备逃跑,但是,当我蹲下来轻轻喊了声“Dan”,它竟然也蹲了下来,伸出了左前爪,似乎向我招手。我端起门前空了的猫食盘子,进屋装了一些猫食出来,放在它面前,它先是舔了舔盘子的边沿,接着一边叫,一边围着盘子转圈,然后走到扶梯旁,做出要走的样子,却又回头看着我,我们在走廊里对峙着,就这样大概僵持了15分钟,Dan才又小心翼翼地接近盘子。
Dan,一只猫,它为什么对我那么警惕呢?它为什么如此缺乏安全感?是不是众生在世都在互相伤害,没有什么生命能自我感觉安全吗?
回到屋里,打开电脑,收信箱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连一封广告信都没有,更没有裴紫的信。



第三部分:岁月的发条猫(1)

张晓闽转来一封裴紫的信,里面提了三个问题:记得我们莋爱的那个日子吗?记得我的生日吗?记得我们第一次通信是什么时候吗?
以前我一直以为裴紫在我心中有很高的地位,觉得我是爱她的,她是我最重视的人,但是,面对这样一封信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所谓的爱是多么荒唐,我真的关心过裴紫吗?其实对于和她的交往我可能并没有真正重视过,至少和裴紫的爱并没有成为我的生活重心。退一万步说,也许我重视过她和我之间的关系,但是绝对没有真正重视过裴紫本身,我爱的是自恋的镜像,还是真正的裴紫?可能我从来没有真正搞清楚过这个问题。
有一点,我的爱是不合格的,这可能没有什么疑问,裴紫的丈夫为裴紫可以献出生命,裴紫曾经拥有过那种忘我的真爱,又如何能对我的爱满意?那种忘我的爱在我的内心,有吗?爱需要克服自我,然而我是一个非常自恋的人,我尚未学会如何在自我之外去爱另一个人,也许我根本没有学会去爱另外一个人,去爱另外一个人,这需要很高的能力和技巧。这不是说你觉得在爱就是爱了,它需要对方来评判,世界上有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学会这种爱。
我回了一封信:我没有记住那些短暂的时光,但是,只要让我开始一定能记住永恒。随信,附上滚石乐队的一首老歌“Star Me Up”,“一旦你让我开始,我将永远不会停止。”
没过一会儿,裴紫的信就通过张晓闽转发过来了?“你生日的年月日加起来是我生日年月日加起来的总和。我们莋爱的日子是在Kingnet初次见面通信之后的第256天。我们第一次通信是11月21日。你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你是我的亲人。印象最深的小动作是饭前托着腮看桌上的菜,再用同样的时间看着我,仿佛我也是一盘菜。最受不了的是:你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
我得承认我不了解女人,对于裴紫来说,这样的私房话也通过张晓闽转,而不肯直接发给我,是什么意思呢?真不知道她们两在搞什么鬼,这是不是说,同性之间的沟通要比异性之间更容易?两性之间的鸿沟是如此深重,以至于即使是在最隐私的问题上,他们也不能像同性之间一样达成共识或者互相信任。



第三部分:岁月的发条猫(2)

我想我是在书桌前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趴在桌子上,一张纸被我压皱了,皱成了扇子的形状,一把裁纸刀在我的手边静静地躺着,它的刀刃闪闪发光,梦中我竟然没有碰到它,四周是亮的,尤其是窗户上,好像镀了一层金色,冬天的太阳就是这样,让人感觉华贵。好一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醒来。
我看见Dan也在睡觉,它张开了四肢和身体,正好躺在阳光能照到的光晕里,阳光中有很多细细的尘埃飞舞着,一切都很静,很静。
也许,我可以抱抱它了,然后把它还给Cathrine。
接着,我听到了电话铃的响声,这让我怀疑我的醒来是不是和电话铃有关,也许它已经响过一遍了,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在梦里,并没有知觉。
电话是田兆非教授打来的,田教授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故意拖长了声调:“诸葛教授,最近好不好啊?”
“你是问哪方面呢?”我也拖长了声调回答。
“吃饭好不好?”
“粗茶淡饭,聊解饥渴!”
“睡眠好不好?
“一日三睡,聊寄日月!”
“莋爱好不好?”
“做而无爱,聊以自慰!”
“这可不好啊,以做促爱,有高潮有快感,才有益健康。”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没好气地回答。不过,自从董从文走了以后,我和老田还没聚过。有的时候,突然间一个朋友打电话来,倒是让人高兴的,欢饮是解放自我、缓解压力的良药。适量的酒精是好的,让人忘却。
“那你出来吧?我们聚聚,我有神秘礼物给你。”田兆非说。
我们约好到新世界卡拉OK歌厅见面。
我把车开上新世界门前的廊道,有车童上来,帮我开了车门,接了车钥匙去停车了。向大堂迎宾小姐报了田兆非的名字,大堂迎宾小姐又通过步话机向9楼迎宾小姐通报了包厢名称,待我到了9楼,走出电梯的时候,9楼迎宾小姐已经在等着了。
新世界是上海最大的卡拉OK歌厅之一,大概有500间包房,每天在这里工作的红粉佳丽不下两千人,这里的装修全部摹仿欧洲古典风格,放眼都是裸体绘画和雕塑,包房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每个细节,从包房装潢、家具,到包房服务生的服饰,都显示着咄咄逼人的富丽与奢华,用金碧辉煌来形容这里几乎完全合适。
田教授已经来了,身边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某区政府的朋友,以前一起玩过,另一个不认识。老田向我介绍说这是著名钢琴家某某某,又向他介绍我说这是著名作家某某某,怕份量不够,补充介绍我是什么最年轻教授、搏导。这小子有知识分子自卑症,一见名人,立即发呆,其实老田在史学界也是一方神仙了,完全不必如此。钢琴家很面熟,常常上电视新闻,名字如雷贯耳,沪上恐怕无人不晓,他的琴的确是不错的,他对莫扎特的演绎深获我心。老田又对我说,某某某今天的代号叫圣桑,谁谁谁今天的代号叫门德尔松,我的代号他们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分配好了,叫萨达姆,他的代号叫德沃夏克。
我说:“你们肯定是不安好心,要联合起来整治我。我们家正抗击美国侵略,你们却让我到这里来花天酒地,没安好心。”
门德尔松就说:“谁叫你来晚啦?到这么有文化的地方来,还不虚心学习?这也是为了你好吗?这怎么叫花天酒地啦?这是学习。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这点意义都认识不到。”
圣桑说:“没关系,我们这里你地位最高,待会儿你可以先挑。”看来今天的主使是圣桑,老田想不出这么现代的名堂,他最多能想到孔子、孟子什么的。
德沃夏克对跪在茶几边上的服务生喊道:“张丽呢?她跑哪儿去啦?把张丽叫来。”
一会儿一个小女孩进来了,长相清纯,要不是这种场合见面谁也不会想到她是干这个的,老实说,这里的女孩多长得很漂亮,但是,那漂亮里总是有些东西是不对劲的,有的是太艳,有的是太俗,有的是太妖,有的是太甜,这个女孩美得清纯,让人感到脱俗,她用半跪式,一个个给我们斟酒,发名片。



第三部分:岁月的发条猫(3)

德沃夏克说:“别看她年轻,她是沪上最年轻的妈咪,她赚得钱比我们四个人加起来还多。”
张丽就用眼睛瞟德沃夏克,又举起酒杯:“干一杯,看能不能把你的嘴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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