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之殇》第53/251页
好不公平呢……米利安暗叹,只是王子似乎对这些不甚在意,而且,就当其他同龄的王族後裔们承欢父皇母妃的膝下,他就已经驰骋疆场,奔赴他国──此次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翻越了陡峭的扎格罗斯山,才十几日便渡河赶到了新月沃地。
今次的“奔丧”委任恐怕只是米底王对他的责难,但是他明知这点却义无反顾地接受,真是让人佩服!
“米底王子居鲁士。”
守城的卒子检查了滚印官符,便大开城门,期间有人用好奇的眼光窥探著马车,遭到米利安的白眼──
“看什麽看!没见过米底王族麽!切──这些迦勒底人,尽会大惊小怪!”
“米利安……”
微蹙著眉头,希曼低斥:“这里是巴比伦,不是米底……说话小声一些。”
“哼!王子都没有怪我呢,你罗嗦什麽?”女将不耐地竖起眉毛,欲与同僚拌嘴,却听到一直缄默著的少年王子低低地开口道:
“米利安,希曼说的对……在这里还是安分一点的好,毕竟我们只是客人。而且──”
稍稍顿了一下,接道:
“我也不是什麽米底王族──米底是外公的米底,同我没有一点干系。”
“王子……”听到居鲁士这般言语,米利安慌道,正想说些什麽──但见那对深邃的蓝眼已然把视线投注到自己的面上──
“我是阿契美尼德宗室,冈比西斯之子……是波斯人,而不是米底人。这点,请你记清楚了。”
说这话的时候,居鲁士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教人心头一撼。米利安顿时哑口无言。
印象中的王子,一直是个和颜悦色的主人──至少成为他的近侍的这几年,从没有挨过一句重话。不过就算这样,她也知道王子其实亦有格外在意的东西呢……
“血统”──
母妃是米底王的亲女,父亲则是波斯行省的望族……照理说,那也算无可挑剔的出身──可是却因为祭司的一句“不祥之子”的占言,被阿斯提阿格斯王彻底否认了。为王忽视,又被母系亲族的王室成员处处排挤──从波斯至米底的几年间,饱受冷眼……这些,自己都看在眼中──
所以才会那麽不屑那米底王孙的身份吧?
这样的王子……还真是可怜呢……
郁郁地想著,女将一脸歉疚地望向对面的蓝眼的青年。
“那就是巴别塔了,殿下──尼布甲尼撒王所建,整个小亚细亚最高的塔庙!耸入云端的部分便是马度克神庙……”
顺著希曼的指点,年轻的居鲁士放眼望去──南端螺旋状的庞大塔庙,规模初具。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琉璃光华,於日光的映照之下更是璀璨绚丽──
此时他已舒朗了眉目,静静地聆听著希曼对於巴比伦城邸的述说……兴致昂然。
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天塔”啊……
巴比伦的南部宫殿,几乎在同一时刻,有人发出了同居鲁士一样的感叹。
晌午时分,夏至日的强烈日光打在神庙的顶心,一道炫目的金线被牵出,划断了南北。幼发拉底河上泛出金光粼粼,煞是壮丽。
为眼前所见的胜景再次震慑住心神,房廷怔愣地凝望著矗立面前的高塔,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除却感叹古代建造者的鬼斧神工,更是忧心忡忡……
就像秦始皇建长城一样,建造这座举世闻名的高塔也是要劳民伤财的。自己从文献中看到:筑就通天塔的石木并非就地取材,而是巴比伦从美索以外的地域运回国内的。像普通木材可以在札格罗斯山脉的森林中找到,但建筑庙宇和宫殿的高大杉木、柏木和雪松则必须取自地中海岸边的黎巴嫩山脉和阿马奴斯山。路途遥远,每次都要靠河水涨潮的时候用船将材料自水路运回国内。新巴比伦王国初期,那波帕拉萨尔为了修筑城墙动用大批的奴隶与战俘──而他的儿子尼布甲尼撒为了兴建巴别塔,更是大兴土木,这趟死在工期的奴隶们又不知多了多少人……
“触怒上帝的城市啊……”
不由地记起《旧约》上的那关於“通天塔”的有名典故,房廷唏嘘不已……或许这事不关己,不过从万千“巴比伦之囚”侥幸地避开劳役之苦的自己,恐怕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这些的吧。
“伯提沙撒……”耳畔突然响起一个低沈的男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腰身便被紧紧地圈住了──猝不及防,耳朵被亲吻,房廷唬得浑身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抱紧自己的正是那狂王!
“在看什麽?”男人笑盈盈地问道,方从午睡中转醒,一路从庭中行将过来,就发现这有趣的男子正兀自盯著巴别塔发呆,遂生出作弄的心思,悄无声息地靠近──
突然被抱住,又遭亲昵地抚触,这样的经历早该习以为常,可房廷仍旧无法适从,就像那更名,都快被唤一个月了,还是恁的陌生……尤其是在自己知道那名字──真正的含义。
伯提沙撒,神之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