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侠心》第47/100页
唐秋霞面色一沉,转向一了大师道:“大约你也是任由贵寺之近千僧侣死亡而不顾了?”
一了大师宣声佛号,道:“我佛以普渡众生为旨,贫僧焉能见死不救,更何况是本寺近千僧的性命!”
唐秋霞闻声大为震动了一下,眸光困惑的扫了一了大师一眼,道:“这样说你是接纳我的条件了?”
一了大师摇摇头道:“少林声誉不容毁损,以少易众,也不是佛门弟子处事之道。”
唐秋霞沉着脸道:“这就难了,须知此事没有两全之策,不是把百智贼秃等交我带回治罪,就是近千僧同化劫灰!”
一了大师坦然一笑,沉凝有力的道:“时间无多,唐施主,快些取药救人要紧!”
唐秋霞面部表情一时极为复杂,恨恨的顿足道:“如不把百智贼秃等交我带回,就休想顾全中毒僧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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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堪叹古今情不尽
话虽说得硬朗,但却没有就此退走之意,同时,眸光不住地扫视在蒙着黑巾的一了大师脸上,显然对他那低沉有力的声音,受了极大的困扰。
一了大师蓦然*近一步,道:“施主人称慈心毒观音,虽是擅用百毒,但生平从未以毒害人,相反的却救过无数中毒垂危的性命,若说一举毒杀近百无辜僧侣,那是唐施主万万做不出来之事……”
唐秋霞瞠目厉叱道:“为了抒我胞兄惨死,与唐门覆灭之仇,说不得我也要狠一次心肠了!”
一了大师长笑一声,道:“施主这是自欺之言,可容贫僧替你说穿,不论百智禅师与贫僧均以保存少林门风正气为第一要务,绝不会接受要挟,谅来已是施主十分清楚之情,如今施主身怀丹药,在众僧毒发之前,及时赶人寺中,分明是救人而来……”
唐秋霞大叫道:“你胡说!……”
声调之中却有被人揭穿秘密的一分惊讶狂乱之情。
一了大师声如洪钟的道:“近千僧侣的性命,不是一件儿戏之事,倘若你真的做出这一件罪大恶极之事,将使你一生不安,永远活在痛苦之中。……”
唐秋霞眉头微锁,面色阴沉;口唇蠕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一了大师微微一叹,继续说下去道。
“每一位出家僧人,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唐施主,你可愿听听他们的故事,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家遭惨变,有的受尽了情感上的折磨,事业上的打击。
“最后,他们含着眼泪,抱着残破的心灵,弃绝人世,皈依我佛,青灯黄卷,修持来生,这些可怜的僧侣……”
唐秋霞忽然的尖声大叫道:“不要说下去了,解毒丹药在此,拿去吧!”
伸手由袖中掏出一个瓦钵大小的瓷瓶,抖手掷了出去道:“这里面共是一千颗解毒丹药,足够用了。”
她双目微微湿润,一了大师之言,将她心灵上筑起的防线已经完全击溃。
一了大师伸手接过,沉声吩咐道:“百忍、百了,速将此药替中毒的僧众每人灌下一颗,愈快愈佳,至迟不得超过二更。”
百忍百了同时趋前,接药施礼道:“下座谨领法谕!”
两人满面也都是一副激动之色,接药在手,急急转身而去。
唐秋霞目送二僧去远,忽然双泪滚滚,探手拔出一柄七首般的短剑,扑向百智禅师叫道:“百智贼秃,虽然你们的倔强战败了我,迫我不得不拿药救人,但我胞兄惨死之仇也不能不报,……今天你我是生死之搏!”
短剑一振,就欲出手。
但手持绿玉拂杖,面蒙黑巾的一了大师,却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一下子拦到了两人中间。
轻诵一声佛号,道:“怨怨相报,永无了时,唐施主何必定要种此恶因?”
唐秋霞厉声大叫道:“难道我胞兄被他一击而亡,与川中唐门覆灭之仇,就不报了吗!”
一了大师平静地道:“令兄也曾以独门‘七毒砂’实实击中终南纪瑶屏,如非抢救及时,早巳死于非命了,至于少林被毒困人十八天,也足以替川中唐门挣回了面子,唐施主一向勇于克己恕人,难道还不能就此罢休么?”
唐秋霞擦擦泪渍,愤然叫道:“我忍让得已经够多了,百智贼秃不但杀了我的胞兄,毁了我川中唐门,而且……使我夫妇新婚惨离,我唐秋霞一定不能与他善罢干休!”
一了大师口诵佛号道:“唐施主,这就是贫僧暂摄少林掌门的主要原因,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唐秋霞震了一震道:“你……你的声音听起来耳熟得很!”
一了大师凄然一笑,忽的探手扯去了蒙面黑巾!
唐秋霞万万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一时有如五雷击顶全身猛的一震,颤声大叫道:“你……你是逸尘?你……”
她觉得眼前发黑,双腿酸软,喉中也像被巨石堵塞,娇躯摇摇欲倒,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了大师面色沉凝地道:“杨逸尘不过是贫僧的俗家姓名,现在贫僧法号一了!”
唐秋霞猛烈地喘了几口粗气,挣扎着叫道:“不,尘哥,……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撇下我不管,我是你的妻子,我的终身都依靠你……”
一了大师浓眉微锁,面部也笼罩上了一片黯淡之色,沉重的叹道:“出家无家,贫僧既已跳出红尘,过往种种,就已与贫僧无干了!”
唐秋霞凄厉地大叫道:“杨逸尘,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辜负了我……”
娇躯一纵,扑了过去。
一了大师宝相庄严,巍立不动,有如一尊化石。
唐秋霞扑到他面前尺许距离之处,蓦然像撞在了一座柔软无形的墙壁之上,一下子弹回了五六尺远。
呆怔之余,只听一子大师平静朗志道:“喜怒哀乐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唐施主慧根深厚,还不醒么?”
唐秋霞全身震了一震,面色却渐渐缓和了下来,悲凉地一笑道:“家败兄死,夫婿仙游,我……又该怎么办呢?”
一了大师双目神光激射,朗声道:“内典语中无佛性,金丹法外有仙丹!”
唐秋霞也神色一凛,像发狂一般的朗笑道:“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
微微一顿,又凄凉的一叹道:“多谢大师慈悲,总算给我指出了一条路来!”
只见她握着短剑的右手微颤,突然反手一挥,向云髻之上削去。
随在她身后的十余名青衣少年,见状大惊,齐声叫道:“师姑,你不能……”
但唐秋霞意志坚决,毫不为动,寒芒过处,一蓬乌丝纷纷坠地。
一了大师双目平视,仍然有如一尊化石,但两颗晶莹的泪珠却顺腮流了下来,显然他并没能真的将过去种种完全忘却。
唐秋霞短发拂面,蓦然身形一转,道:“唐辉!”
为首的一名青衣少年连忙趋前一步道:“弟子在!”
唐秋霞平静地吩咐道:“唐家与少林的恩怨,就此罢休,自今日起,你就是川中唐门的掌门人,希你克承师业,光辉唐门!”
唐辉含泪道:“师姑,你……”
唐秋霞放声格格大笑,突然又转身*视着一了大师道:“我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此后云山无凭,……
你们只当我也已经死了吧!除非一了大师还俗……“
十余名青衣少年悲声道:“师姑,你还应三思……”
唐秋霞并不答言,却又发狂般的一阵格格大笑,笑声中身形鹘起,像离弦之矢般冲出山门而去。
以唐辉为首的十余名青衣少年齐叫一声“师姑”,纵身同起,向山门外追了出去。
一了大师依然化石般摒息而立,良久良久,他方才把目光移向了地上的一蓬散乱的乌丝。
只见他面部的肌肉一颤,缓缓的伸出右掌,向地上凌虚一招!
只见那蓬散乱乌丝,似长翅膀一般!齐向一了大师手中飞去,而且整齐不紊,尽入掌握之中。
他凝视着手中乌丝,沉声吟道:“你证我证”b 证物证,天地有证,斯可云证,是立足境……“
耳际间只听纪昭洵的声音叫道:“爹!……”
一了大师一惊,回顾纪昭洵道:“贫僧尘缘已了,俗家的称呼,可以免去了!”
纪昭洵悲声道:“不,爹爹,不论怎样,你都是我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