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侠心》第48/100页
一了大师悠然一笑,忽然把手中的那束发丝递了过去,答非所问的道:“佛门不便留存此物,拿去吧!”
纪昭洵茫然接过,含泪道:“爹爹,娘为你受苦十八年,目前正在危境之中,爹爹准备……”
一了大师袍袖一挥,打断他的话道:“因因果果,皆有定数,江湖中瞬息万变,事前谁又能预料……”
声调一沉,道:“纪施主,现在你可以走了!”
忽然,一片佛号喧天,声如沉雷突起,原来所有中毒的少林寺僧,在服下了解毒的丹丸之后,顷刻间俱皆复旧如初,在百忍百了引导之下,齐齐肃身合什,向一了大师恭恭敬敬的道:“谢掌门救护之恩!”
一了大师合什还礼,朗声道:“贫僧为事实所迫,暂摄掌门之位,如今变故已平,贫僧自当交出大位,本寺掌门仍属百智禅师!”
百智禅师方欲推辞之际,却见一了大师已经将绿玉佛杖双手递了过来,当下连忙出手推拒。
殊料那枚佛杖却突然像沾到了自己手上一般,一了大师的双手早巳空空的缩了回去,举步向寺外走去。
百智禅师大感意外,连忙出声叫道:“大师慢走!”
但一了大师头也不回,脚下似慢实快,同时周身似乎蕴聚着一片无形的罡力,欲图上前留阻的少林僧侣俱被撞得东倒西歪,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一了大师从容离去。
纪昭洵悲声大叫道:“爹爹,等等孩儿!……”
身形一闪,跟踪追了出去。
纪昭洵飞身追出山门,大叫道:“爹爹慢走,孩儿……”
但山门外林木萧萧,风清月冷,哪里还有一了大师的影子?
纪昭洵心如刀戮,他料不到爹爹会心志如此坚决,置母亲危难于不顾,一定要出家为僧。
但他并没有力量改变这一事实,伤心失望之余,他不再追踪一了大师,顾自茫然向山下走去。
他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觉有些头重脚轻,双腿酸软。
他不禁微微一惊,以他的功力修为来说,就算不停不歇,连续走上三天三夜,也不致累成这副模样?
他愕然自问:难道我病了么?
但他立刻就把这事也抛了开去,仍然茫无目的的向前奔行,仿佛只有这样不停奔走,才能减轻一些心头的沉重之情。
他看到天色发白,看到天色大亮,但他仍不停向前奔走。
同时,他脑海中也在不停思维,如非为了在危难中的母亲,他也有出家为僧之意,或者干脆一死了之,倒也来得干净。
总之,他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然而,救出苦命的母亲,是支持着人活下去的惟一力量,目前,只有母亲是自己惟一的亲人了!
忽然――一串娇甜的歌声传了过来。
纪昭洵被那串歌声引得精神一振,定神看时,只见自己此刻又置身于一片崇山峻岭之中,在朝阳照射下,正面羊肠小路上一蹦一跳地走来了一个全身火红的女童。
那女童最多不过十一二岁,手中抓了一些野草,一副天真未鉴之态。
当相距一丈余远时,那红衣女童方才发现了纪昭洵的存在,只见她似是吃了一惊,娇小的身子一扭,就欲逃去。
纪昭洵大感奇异,双肩一晃,拦在了那女童之前。
因为他看得出来,此处是一片荒山,附近十余里内,不见得有村舍住户,这红衣女童的出现,是一件令人十分可疑之事。
那红衣女童两只大眼惊惶的望着纪昭洵,道:“这位叔叔,你……不是坏人吧?”
纪昭洵被她逗得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看我像坏人还是像好人?”
那红衣女童果然认真地在他脸上看了半天,然后展颜笑道:“你准是好人,因为……你很和气,没有那种凶霸霸的样子尸纪昭洵微笑道:”小姑娘,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山里来?“
红衣女童小嘴一嘟道:“我是跟我爷爷来的,我爷爷告诉我,要保守秘密,任谁都不能告诉,因为有坏人要杀我爷爷!……”
她把手中的一束野草扬了一扬,又说下去道:“我爷爷受了伤,要我每天出来给他找这种药草,拿回去捣碎了敷在受伤的地方,我爷爷好苦哟……”
纪昭洵又是困惑,又是同情的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伤得重么?“
红衣女童怔了怔道:“我爷爷不准我向别人说出他的名字,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叫小红,我爷爷的伤重极了,要不,我们早就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纪昭洵双眉紧锁道:“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小红一惊道:“我爷爷不准我说!”
纪昭洵噗嗤笑道:“小红,你已经知道我是好人了,我会帮助你爷爷,绝不会害他,难道你不愿意么?”
小红两只大眼睛连眨几眨,眼泪汪汪地道:“叔叔,我愿意,可别告诉我爷爷是我带你来的!”
纪昭洵颔首道:“我知道!你尽管放心好了!”由于一牛好奇,一牛同情,纪昭洵随着那红衣女童向乱山之中行去。
连绕过三道山坳,小红已在一处荒草矮树蔓生的山壁前停了下来,向纪昭洵招招手道:“到了!”
身子一伏,向一座潮湿阴暗的山洞中钻去。
纪昭洵皱皱眉头,相继跟了进去。
只见洞中十分狭小,在铺着一堆枯草的角落之中,正斜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白发苍苍,呻吟不绝的老者。
小红两眼含泪,正伏在那老者肩头轻轻拍着叫道:“爷爷,爷爷,你醒醒嘛,药草拔来了!”
良久,那老者方才喘嘘着睁开无神的双眼,颤声叫道:“小红,苦了……你了!”
但他随即发觉了站在洞口的纪昭洵,只见他身上猛然一震,双目中露出一阵惊惶的表情,无力地喊道:“谁?……
你……是谁?“
纪昭洵此刻已看清了那老者是谁,心头不由一震,情不自己的锵然一声,拔出了腰中的长剑!
那老者大惊失色,抖索不停,呐呐的道:“你……你‘’‘’‘’”
由于惊惶过度,加上伤重力竭,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红衣女童大哭一声,叫道:“你不能杀我爷爷,你……原来你就是爷爷说的坏人,爷爷,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他带了来的!”
小巧的身子一扑,奋不顾身地抱住了纪昭洵的一只右腿。
那老者喘嘘了一阵,精神却振作了一些,目光盯在纪昭洵脸上,道:“老朽所要……避的仇……人并不是你,你……
究竟是……“
纪昭洵手握长剑,冷笑道:“你可是长安的陆定?”
那老者又震了一震道:“不错,小老儿正是陆定,但与壮士……”
纪昭洵大笑道:“名震中原武林的‘无影一字剑’,今天怎么人变成了这副样子!”
声调一沉,接下去道:“也许你认为和我并无仇恨,但当年由于你的阴损刻薄,却害了纪杨两家,使我父母含恨一生!……”
陆定啊了一声,道:“那么,你……可是纪瑶屏所生之子?”
纪昭洵冷笑道:“一点不错,当年既然你已听到了家父与家母的传言,就不该再使你那宝贝儿子与纪家结亲,你明知故问,分明是存心要害纪杨两家,认真说来,你才是罪大恶极,第一个该杀之人!”
陆定叹口气道:“老朽死无足惜,但……我的孙女无罪,求你放过她,可怜她年纪幼小,先是父母被杀;而后又是老朽……”
小红仍然紧抱着纪昭洵的右腿,闻言大声哭叫道:“不,要杀就杀了我吧,不要伤我爷爷,求求你,不要伤我爷爷!”
纪昭洵叹息一声,目注抱住自己右腿的小红,缓缓收起长剑,道:“起来吧,我纪昭洵并非乘人之危之人,……”
小红噢了一声,爬起身来道:“纪叔叔,谢谢你!”
纪昭洵轻嘘一口长气,拔步欲走。
但他未及走到洞口,却又停下了来,道:“小红,你爷爷内伤很重,那些草药,只怕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