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第136/138页


  宇文熙咳了几声,道:“无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朕的病,朕心里有数。”
  沈茉云无法,只得伺候他睡下,准备再召太医过来问话。
  第二天的大朝会,百官三呼万岁后,宇文熙咳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地说:“今日大朝会,有两件事要宣告。第一,册封洛王宇文瑞为太子,以安社稷。第二,朕登基多年,可感上苍,然年事渐高,精神孱弱,无法再尽心于国事,实在愧对列祖列宗。自今日起,朕歇朝养病,所有国事政务,交由太子和太傅杨沐共同协理,各亲王大臣从旁铺之。”
  “遵旨!”不管心中是什么想法,大臣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
  退朝后,宇文琦去了一趟闻太师的府中,将今日的事一一说了出来,问道:“师傅,您说,父皇在朝上的这个公告,是什么意思?”立太子很正常,可是直接歇朝,那就有点大发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就朝太师闻奔来了。
  闻太师微微一笑,抚须反问道:“阿琦,你觉得皇上是什么意思呢?”
  “唔……”宇文琦想了一下,说道,“父皇身体不好,交权了。这样一来,哥哥地位稳固,是好事吧。”
  闻太师说道:“自古以来,君王病威,无不列为国家机密,千方百计瞒着还来不及,哪个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在朝堂上公布的?”
  宇文琦反应也快,立即就说道:“难道这里面有阴谋?”莫非是父皇想借此事来算计什么?
  闻太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阴谋,是阳谋。皇上正等着,看看有哪头蠢猪,自已撞上去呢!”
  “哦……”
  册封太子的典礼过后,宇文瑞立即就要接手政务,因为之前有宇文熙细心打下的根基,所以宇文瑞处理起政务来虽不能说是娴熟老练,可也是有模有样,一干大臣们看了,都暗自点头。
  正值多事之际,新年同样是草草而过,倒是二月份的太子大婚,京城同庆,喜气洋洋,大大的热闹了一把。
  大半年以来,宇文熙的病情每况愈下,精神也越来越差,虽然宫中不缺好药,可年纪毕竟摆在那儿。靠在榻上,他对宇文瑞说:“你批示的折子朕都看过了,不错,开始有自已的主见了。这些不急,可是慢慢来。至于那些上蹦下跳的人,先不急,养着他们,等熟了,再一刀宰下去。”
  “是,父皇。”
  “还有一点,你记住了,不管是骨肉至亲,还是兄弟同宗,都得以江山社稷为先,不可以私心私情滥之。”宇文熙轻咳了几声,挥手道:“行了,下去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宇文瑞无法,只得行礼告退。
  皇帝病得越来越重了,不只是皇宫,就是京城也传开了这样的话。八月初十,将近中秋,宫中一片凄迷,完全看不到往年团圆佳节的热闹气氛。建章宫更是一片庄穆,太医都在外面守着,人人面色沉重。
  不多久,宇文琦出来了,双眼微红,显是哭过了。他一出来,就见到长姐过来问他,“父皇……”
  宇文琦微微摇头,却是对沈茉云说:“阿娘,父皇让您一个人进去。”
  沈茉云不多话,转身就进了内室。
  其他皇子和后妃见了,不由得面面相觑,眼中尽是不甘心,可木已成舟,这个时候再闹根本没意思,只能暂时先忍了。阮修容忍了一下,却是觉得沉不住:“赵王,为何皇上不宣我等进去?”
  宝儿虽仍在伤心中,可是听到阮修容的话,不由得瞪眼过去,未等宇文琦开口,她抢先冷声道:“阮修容这话是什么意思?父皇不宣你进去,原因自然在你身上,你怪罪阿琦是何意?”
  “我……”阮修容哑然,一扯袖子,愤愤地别过头,气闷极了。郑王见了,只得安慰地拉了拉母亲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话。
  宝儿没空理她,太医们说父皇熬不过今夜,用药施针让父皇清醒过来后,父皇第一个召见的是宇文瑞,第二个则是母亲,不知道会不会……越想越乱,还是没个头绪。
  “皇上。”
  宇文熙正紧闭着双眼靠在榻上,听到耳边传来的轻唤声,睁开眼,对来人一笑:“来,坐这儿,陪朕说说话。”
  沈茉云依言坐下,心中百味杂陈,只能唤道:“皇上……”
  “你进宫快二十五年了,朕还记得,当初见你就是一身水蓝色的衣裳,这颜色不起眼,却很适合你,让朕印象很深刻。然后你就进了宫,第一回在长乐宫见你,你还挺有趣的……”宇文熙拉着她的手开始叨念起来。
  沈茉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神思却是远飘。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回过神看向宇文熙时,却见对方早就停了下来,含笑看着她:“在想什么?叫了几声都没听到。”
  “呃……”
  宇文熙却是看了她一会儿,才问道:“爱卿,这些年,朕待你如何?”
  沈茉云怔了一下,垂下睫毛,轻声说道:“皇上待我很好。”
  的确,不管宇文熙对她是持以什么样的态度,这二十五年来,他待她确实不错,锦衣玉食、尊宠荣贵,全是自他而来。一边享受着宇文熙带给她的荣华富贵一边又埋怨着他对自已不够真心体贴,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她对他并非海誓山盟,又如何能要求他对她真心无悔。
  说到底,不过是你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就是爱情,也不过如此。
  听到这话,宇文熙不由得笑出声来,却是被呛了几下,沈茉云忙去拍抚,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说道:“百年之后,只有你能葬在我身边。”
  帝王的誓言,从来皆如镜花水月,看似美好,实则空无,不是太轻,而是太重。如今这一句,已经是他对女子来说所能许下最深情的承诺了。
  沈茉云怔然半晌,忽然一笑,俯身给宇文熙掖了掖被角,却是说道:“我不愿意。”
  被握着的右手忽然一紧,头顶传来声音:“为何?”
  沈茉云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说道:“我不愿意。”
  宇文熙依然牢牢地抓着她的右手,手劲大的不像濒死之人,原来有些混沌的眼神如今显得清亮无比,“为何不愿意?朕对你不好吗?你是朕的皇后,不管是生是死,你我只能同在一处。”
  沈茉云轻声说道:“生同衾,未必就要死同穴。皇上,你我生前未非交颈鸳鸯、情投意合,平生绑在一起,于你不过权衡之谋,于我不过君命难为。生前如此,死后又何必非要牵扯一块,各人走各路,岂不是更好?”
  宇文熙眼神慢慢地暗淡下去,:“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这些年来,你对朕……”
  “全是真心实意。”沈茉云接口道,这是真话,相处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好,好……”声音渐弱,隐约略有不甘,大手却是一松,从她的手腕上移了开来。
  沈茉云一惊,抬头望过去,只见宇文熙歪倒在床上,那双熟悉的眼眸已经永远的合上,再不会睁开了。
  忽然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永旭二十六年八月初四,夜,帝崩,谥“景”。
  太子宇文瑞继位,年号“显庆”,史书上称为齐孝帝,开始了大齐王朝鼎世繁华的治世之期……
  143、完结倒计时之终
  永旭二十五年正月初一,祭祀天地,百官跪迎圣驾。
  新年第一天的祭祖大典是一年中最隆重的盛典,其间各种礼节更是繁琐精细。前面的祭祀步骤与往年一样,宗室百官也都一动不动地伏跪在地,恭敬地聆听皇帝念诵祭文。按说皇帝对着苍天大地念完了祭文后,按照常规应该带领所有人再次行礼,不过这一回却是有些不同,只见宇文熙又从内侍的手上接过了另一卷黄绢。
  众人都觉得很不解,可祭祀大典,没人敢随意出声喧哗,只能私下里交流眼神,静待着皇帝念那黄绢上的内容。
  待听完后,不少人都傻了眼――那卷黄绢倒没有什么奇特出格的内容,只不过是皇帝在向天地祖宗召告他要立淑妃沈氏为中宫皇后。
  虽然皇帝早就带着洛王宇文瑞在身边处理国政,意向也很明白,但一日未确定其太子之位,就代表事态仍不明朗,依然有回旋余地。因此,各有心思盘算的大臣们都以为皇帝若是要册封太子,必是在大朝会上提出,百官众议,这样一来,就可又拖上一段时间,为各自拥护的皇子挣取一段时间。
  任谁也没有想到,皇帝却是剑走偏锋,在祭祖大典上来了这一出,还是要对着天地祖宗阐述,想让人当场抗议都无法――你敢打扰祭祖大典吗?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所以,傻眼归傻眼,还真没哪个愣头青在这个时候敢跳出来出声反对的。
  祭祀则是继续。
  新年过后,上朝的第一天,不出意外就有人上疏反对,“皇上,册立中宫皇后乃是国家大事,皇上不经朝议就擅自要册封沈淑妃为皇上,实在是太过儿戏,还请皇上三思。”
  宇文熙看了那个说话的大臣一眼,这人应该是延王那边的吧,倒没生气,说道:“朕可是召告过天地祖宗要册封淑妃为皇后的,君无戏言,你是要朕失信于天地、失信于列祖列宗吗?”
  那大臣忙低下头,说道:“臣不敢!”
  宇文熙又看了一下众臣,继续说道:“此事已定,无需再议,着礼部安排相关事宜。”
  “遵旨!”
  第二天,圣旨就下到了长乐宫,待颁完旨、谢过恩后,长乐宫上下都笑开了,一个劲地笑着对沈茉云贺喜:“恭喜娘娘,大喜,大喜啊!”
  沈茉云却是看着那道明黄色的绢布,心中一阵恍惚,她要做皇后了?宇文熙直接在祭祀时召告要立她为皇后,完全不给群臣们说话的机会,真是一帆风顺得让人不敢相信。
  “娘娘,娘娘……”红汐见她在出神,不由得唤道。
  “恩?”沈茉云回过神,“何事?”
  红汐道:“宫中大小主子一会儿就该前来庆贺您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下?”
  沈茉云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是该做好准备。”
  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可来到长乐宫道喜的妃嫔们,脸上都是笑意盈盈的,哪怕是江昭容,却都将心思遮掩得密密实实,完全看不出她的儿子与沈茉云的儿子在前朝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然后是沈家的诰命女眷以及一些宗室王妃,络绎不绝地出入长乐宫,本人不能亲自前来的,也派人送了重礼过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册封了沈茉云为皇后,离立太子的时间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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