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女神探》第119/199页
“你能说什么事,还如此神秘?”
“你听说没有,其实小浮儿的左手小拇指根本不是在替主子削果子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而是她在替主子的手擦膏药的时候不知怎地咳嗽了一声,主子认为她是在笑话自己的手太粗糙,所以在一怒之下逼她砍断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你,你说什么?!可娘娘不是还特意请了太医为她治伤吗,怎么会……”
“行了,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知道你与小浮儿关系好,所以才没敢在宫里头告诉你。想开些,左右不过是一根手指,总比丢了命强多了,再说……哎,你做什么,难道还要冲进去找主子拼命不成?人家小浮儿什么都没说,还不是怕你冲动顶撞了主子,你啊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岂不是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小浮儿日日夜夜地伺候她,她,她也太狠心了些……”
“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为主子当牛做马都是应该的,说这些话又有何用?得了空多陪陪小浮儿,她也是个苦命的姑娘,谁叫她的手生得美呢……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自己也想开些啊。”
待不远处的大门口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只能听到一个男子沉重而又压抑的呼吸声时,苏蔷才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过去。
她知道方才从自己眼前走过去的人正是乾坤宫的大内侍吴隐之,而他在此时前来,大抵是亲自来传皇上的旨意,所以她特意静静地藏在夜色里一段时间,因为她知道,人在紧张过后通常会选择与身边人倾诉憋在心中的一口气,而这口气可以让她重新认识一下旁人眼中的许妃娘娘。
可她却没有想到,同为宫女出身的许诺竟然会为了一声咳嗽而断了一个宫女的一根手指头。
她印象中的许诺,纵然骄横,却还不至如此残暴。
难道权力当真可以让人迷失,让人失去或多或少的良善本性吗?
见了她低眉过来,那个在方才先道出自己听闻的内侍先行开了口,语气蛮横:“干什么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方才还在感叹为奴不易的人,一转眼便对同为奴婢的她横眉怒目了。
有些人,无论自己的处境有多难,都还是会刁难比自己的处境更艰难的人。
同是天涯沦落人,旁人欺负我,那我便欺负你,这也是这个世道有时会让人绝望不已的原因之一。
苏蔷低眉顺眼地将腰间的宫牌呈了上去:“浣衣局宫女唐岭求见许妃娘娘。”
“唐岭?”那个内侍没有去接宫牌,只是懒懒地瞄了一眼,挑着眉打量了她一番,但语气却客气了许多,“你不是不愿来咱们万福宫做事吗,还来见娘娘做什么?”
苏蔷心中紧绷的一根弦松了一松,毕竟虽然阿岭只来过万福宫一次,但难免还是会有人记得她的相貌,所以虽然她是趁着夜色来的,可心中依然忐忑非常,但好在这两个守门的内侍并没有认出她来。
佯作战战兢兢地将宫牌又收了回去,她小心翼翼地道:“我今日在收拾屋子时发现了娘娘遗忘在浣衣局的一些旧物,所以特意来送还给娘娘。”
“旧物?”那个内侍应是十分胆大,竟自作主张地道,“既然娘娘这么多天都没有想起来,怕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自己留着或是丢了便是,娘娘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娘娘她最是厌恶旁人在她面前提起浣衣局,上次见了你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累得我们跟着受了好些罪,这次我看还是算了吧。”
她的声音虽小,语气却十分坚定:“这些旧物与娘娘的过往有关,若是我有胆子私藏,也不会特意赶着么远的路送过来了。若是公公不方便进去禀报,那我只好明日再来,直到娘娘肯见我为止。不过若那时娘娘责问我为何那么晚才将东西送了过去,为了保命,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那个内侍没有办法,见与自己一同守门的同伴因着心头有怒气而一言不发,也不在什么可以与自己商量的状态,只好对她道:“等着。”
在等他回来的时候,苏蔷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那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内侍。
他应该就是与小浮儿关系甚好的那个人,而且还是个不怎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直肠子,虽然被方才那人几番劝解,但此时脸上仍是难掩怒气。
她心中轻叹,若是许诺为解一时之气而真的做下那么残忍的事,那她最好不要给任何人落井下石的机会,否则她连自己的家门都会看不好。
当然,此时的许妃娘娘全然不需要她的担忧,无论才寝殿的规格还是她的衣装来看,她都过得极好,是一个受宠正盛的后宫妃子该有的模样。
自苏蔷进去并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站在不远处后,她便一直慵懒地斜躺在贵妃榻上,左手支着头,双眼微眯,由一个跪在地上的宫女为她轻揉着双腿,似乎十分享受。
满室的烛光下,香炉中漫着怡人的清香,一派悠然自在与岁月静好。
足足过了近一刻后,有宫女送来一碗珍珠翡翠粥,她只是微一蹙眉,那宫女便又小心翼翼地端着碗退了出去,那时她似乎才想起来有故人来访,缓缓开口,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本宫可不记得将什么旧物留在了那里,若那只是个借口,本宫只能告诉你已经晚了,当初本宫屈尊降贵地亲自开口请你留下来,你却偏不。有些机会是稍纵即逝的,那时本宫念着旧情,你却不知感恩,此时本宫已然不想再见到你……”
“回娘娘,奴婢的确是来送娘娘的旧物的。”苏蔷打断了她的话,幽幽道,“若是娘娘此时不愿看一眼,只怕以后会追悔莫及呢。”
第144章 美人倾城(十)香料
躺在贵妃榻上的许诺身子一颤, 猛然睁开了双眼。
虽然眼前人依然低着头,腰间佩戴的也是她熟悉的浣衣局的牌子,但她却一眼便看出那个人是她真正不愿见到的人。
正在为她揉腿的宫女被她的突然坐起惊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又惹了自家主子动怒, 慌忙磕头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本宫又没说要你的命,你求什么饶!”许诺气急, 瞪了她一眼, “还不滚下去!”
那宫女慌忙领命下去,似是躲过一场大劫一般。
许诺怒气未消, 不再看苏蔷一眼,抬声道:“来人啊, 将她……”
此时的她果然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里怨天尤人郁郁不得志的浣衣局宫女了, 她气色红润肤色白皙, 与柳贵妃的艳丽无双不同, 虽然她妆容清淡, 但让人看起来却极为清爽舒服。
苏蔷不徐不疾地打断了她的话, 抬起头来将早已拿在手中的一个锦囊抬了起来:“娘娘不想看看您落在浣衣局的旧物是什么吗?”
许诺打量了那锦囊一眼, 蹙眉道:“这根本不是本宫的东西, 再说, 本宫的东西怎会在你那里。”
“是与不是, 还请娘娘看一眼再下定论。”苏蔷微一挑唇,笑意清寒,“不过, 还请娘娘屏退左右,毕竟这也算是娘娘的一个小秘密,不宜被外人知晓。”
许诺被她诡异的笑容弄得浑身一颤,虽有万般不情愿,但却十分疑惑她手中的锦囊里到底藏着什么,迟疑良久后终究还是照她所言屏退了殿中的其他宫人。
待四周无人,许诺似乎因此而少了几分底气,看苏蔷的眸光也有些闪烁:“你究竟要做什么?”
“奴婢说了,是来给娘娘送旧物的。”苏蔷抬脚缓缓向前,一步步地逼近了她,将手中的锦囊递了过去,“就在这里面。”
许诺犹豫着接过看似空无一物的锦囊,从外面却摸不到里面放着什么,她只好打开封口狐疑地向里面看了一眼,却只瞧见了乌压压的一片,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是什么?”
她的双手虽然仍算不得光滑白皙,但却比之前在浣衣局时要细腻许多,只是指尖的老茧似乎还在提醒她自己曾经受过的苦难。
“织宁的头发。”苏蔷淡然开口,语气波澜不惊,“也是你的良心。”
只听“啊”地惊叫一声,许诺立刻将锦囊扔到了地上,脸色煞白。
锦囊无声地落在了地上,一缕头发从封口处露了出来,好像还想要再看一眼这个世间。
苏蔷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弯腰将锦娘拾起,小心而又仔细地将那一缕头发放回了里面:“你不仅弄疼了织宁,还将你自己的良心给丢了。”
许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指着她颤着声音骂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滚,马上滚!”
“滚?滚去哪里?”将锦囊收回了袖笼中,苏蔷抬眼看着她,冷冷一笑,“就算我走了,你做过的那些违背良心的事也能一同与我离开吗?”
殿门外,听到动静的宫人在门外恭敬地问里面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并未让他们进来,但许诺似乎镇定了许多。
“你若是想现在便将我赶出去,那最好不要这么做。”苏蔷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有很多人想向我打听如今得宠正盛的许妃娘娘究竟有什么弱点或者不堪的过往,比如柳贵妃,比如向妃,比如皇后……”
当她提及皇后时,许诺显然蓦地一愣:“怎么可……”
但她似乎很快便反应过来,摇着头转了话端:“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织宁的死根本与我无关。”
苏蔷无声地笑了笑:“与你无关?那与谁有关?”
许诺避开了她灼灼的目光,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向殿中走去:“我怎会知道,那个清晨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苏蔷脚下一动,将她拦了下来:“不,那件事只是看起来像个意外。”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眸光却透着一股冷意,本就对她有几分忌惮的许诺愈加地不知所措,也不再解释什么,只随口敷衍道:“随你如何说,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既然你说与你无关,那便证明给我看。”许诺每退一步,她便向前逼一步,“否则虽然你为主我为仆,但即便我死了,也定会拉你一起上黄泉路。莫要说你如今是皇上宠妃我便无法奈你如何,你应该很清楚,真正想要你死的人在这深宫中只怕不计其数,我只需在你身边放把干柴,便自会有人替我点了这把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若许妃娘娘不信,那大可一试,只是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被她逼得又重新坐回贵妃榻上的许诺身子微颤,半晌才哑声开口:“你,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把你那日清晨与织宁去白瑜宫的所有细节都告诉我,比如何时出的门,送的什么衣裳,你们带了什么东西,何时遇到了司苑局的全和,又与他们说了什么,等等。”苏蔷在她的面前站定,低眉看着她,又加了一句,“记住,是你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任何事都不许漏。”
并不愿回想那一日的许诺在无奈之下只好在细思了片刻后开口道:“那日,我与织宁一同去白瑜宫送柳贵妃的那件红色长纱裙……”
苏蔷截了她的话,刻意问道:“恰好是你和织宁当值吗?”
“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后,许诺见她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便又接着道,“出门后,天色还未亮,我拿着衣服,织宁提着灯笼替我照明……”
“你们出门时浣衣局刚刚开门吗?”
“是,然后我们算了时辰,觉得时间应该还算充足,便也不太着急,一边说话一边赶路……”